39、山穷水尽疑无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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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好多的血……赤红的稠状液体在他的肩膀上蔓延，她满脸都是泪水，视线模糊晃动，看不清他的脸，只是听到他忍痛费力的催促她：“走啊，快走！”
“我不走，不走！我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要放弃，不要……再坚持一下，一定还有转机的。”她茫然失措，只能苦苦哀求。
“我让你走你就走，快去找人求救，你一个人能做的了什么？”他伸出完好的那只胳膊，狠狠的推了她一把。
她急了，拼命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拉着他的手：“我不要！我不许你放弃！你死了的话我也……”
“你再敢说下去，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的。快去找人帮忙，你再呆在这里也是无济于事。”模糊的面容浮现了怒意，而后又浮上一抹安抚的笑容：“我不会死的，我在这里等你回来，别哭了。”
手指轻柔滑过她的脸颊，拭去泪水。“别哭了，快去！除非你真想让我就这么失血而死。“
“我马上回来，你要等我！”她抹了抹眼泪，松开他的臂膀，飞速向外跑去。她拼尽全力的奔跑着，大口的喘着气，不能停下来，只有这样才能救他，可是脚下的路突然之间崩塌，她还来不及发出任何声，已经朝无尽的深渊中疾速下坠。
“不要！”慕怡君大汗淋漓的从噩梦中惊醒，动了动身体，这才觉察全身都冻僵了，脚麻得难受，她站起来想活动活动，铁门发出了哐啷声，守卫蹲身将一个破碗放进门内，吊着嗓子道：“吃饭吧。”
慕怡君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那侍卫啧了声，不耐烦道：“你想死的话也不用赶，很快就有人来审你了，在那之前别饿死了给我们找麻烦。”
纵然这地牢内空气已经够污浊难闻，仍然没能掩盖住那破碗内所装的东西的气味，油乎乎的潲水味。她极力压抑着呕吐感，捂住了口鼻。
守卫脸色登时垮了下来，端起那破碗冲到她面前怒道：“怎么，有吃的还敢嫌弃？你刺杀皇上，没有当场把你送去见阎罗王已经是很慈悲了，老子给你带饭来你还敢嫌弃？你今天不想吃也得吃！”
侍卫掐住她的下巴，抄起碗就要朝她嘴里灌，却听门外一个声音道：“算了吧别惹事，毕竟上面儿让我们都注意着点，这可是重犯，别伤着了她，不是都交代了吗？”
“横竖是个死刑犯，只要不弄死她能留着审问就行了。”这头侍卫随口辩道，用力紧她的脸，将那碗油乎乎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的汤水朝她嘴里送。慕怡君被送进来时强迫服下了化功散，一身武力现下完全施展不开，单凭气力挣扎，她最近本就身体单薄的女子，又怎么能和皇宫的监狱看守分庭抗礼，当下被强灌了几口腻的已经不知道是什么怪味的潲水，她剧烈的咳嗽着，掐住嗓子呕了出来，还没把那些东西吐干净，侍卫揪起她的头发，将破碗又强送到她嘴边：“我让你吐……”
慕怡君惊惶的侧脸想要闪避，那侍卫却突然松了手，整个人跌倒在地面上。破碗在地上跌碎了，撒了一地充满异味的汤水渣滓。
慕天凛神色平静的站在她身旁，弓膝抬腿拍了拍衣角，似乎是嫌弃踢过守卫的地方会变脏。这地牢是关押犯人的重地，能随意出入的不是看守，便是地位颇高之人。守位虽不知道他是二皇子，总也知道这最基础的规矩，立刻忙不迭的跪下：“尊驾饶命……饶命……”
慕天凛面无表情的扫了地面上那些连残羹都称不上的东西，淡淡拂袖：“舔干净。”
守卫疑惑的抬起头，一时没理解他话中含义。
素来温文儒雅的二皇子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可以名为不耐烦的神色：“我叫你把地上添干净。剩一点，诛九族。”
“是……小的这就舔，这就舔……”守卫忙不迭的跪着点头，趴在地上，一张本就不好看的凶悍脸庞皱巴巴的成了一团儿，抖抖索索的去吃那地面的潲水。
慕怡君终于吐完了，胡乱用袖子抹了抹嘴，见慕天凛将视线转向她，光线太暗，她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更没有勇气直面他，愧疚的低下了头。这个人数次救她于危难，却从不要求她什么。如今她却杀了他的父亲，不管她是不是出于本意，这血淋淋的事实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他是她的恩人，而她如今成了他的仇人。
“对不起……”她小声的道歉，尽管知道说再多也无济于事：“对不起……都是我的错……可是我真的没有想要杀他的……我真的没有……都怪我太贪心了，如果不是我贪求本来就不属于我的东西，事情也不会变成这样……对不起，对不起……”她低着头不停的重复着道歉，不敢抬起头来看他的眼睛，那双曾经那样含笑温柔望她的眼睛。
一方帕子掩上她的唇，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终于抬眼去看他。他神色温柔的替她擦干净嘴角：“我知道你不会的，我相信你，我知道不是你。”他拉过她，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系在她身上：“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我会帮你的，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保护你的。”
我相信你。
这句话她好像等了很久，当周围所有人都用猜疑的看一个魔女的目光看着她时，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跳出来对她说，我相信你。
但事实是，她已经满手鲜血。
她忍住想哭的冲动，伸手推开慕天凛，摇着头向后退了两步：“我杀了他，我真的杀了皇帝，虽然我不想的，可是结果没什么分别。没有人诬陷我，我真的杀了你的父亲，这满身的血迹就是证明，你不要再管我了，我罪有应得。不要再跟我扯上关系，我很脏，真的很脏，这些血迹，一辈子也洗不掉了。”她咬住嘴唇，一直退到墙角边上，像被猎人逼到悬崖边上的小兽，走投无路的颤抖。
“如果你真的这样觉得，你为什么要哭呢？”慕天凛明亮的眼睛里有水光在晃动：“你知道么，每次你想要忍住眼泪的时候，就会把嘴唇咬出血来。”
“我没有哭……我……我才不会哭……他不值得……不值得……我真的没有想要冒充辉夜姬的……我真的没有想要杀掉皇上……可是没有人相信，谁也不会相信……我想回家……可是这个噩梦怎么也醒不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宁可他一刀杀了我……”她低声呜咽，泪珠成串的落下，慕天凛手轻轻一挥，她便跌入他的怀抱。
“对不起，我这么迟才找到你。如果早一点……如果早一点……你就不用这样伤心。”慕天凛苦笑了下，怔怔道：“我是最想看到你的笑容的，为什么我看到你的时候，你常常都是在哭呢？”
慕怡君再次要挣脱他的怀抱，这次却被他揽了个死紧，她憋住抽噎，轻轻道：“放开我吧，我身上很脏。”
慕天凛浅浅笑了，侧脸吻她的头发：“那就一起弄脏好了。不管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我杀了皇上，你不恨我吗？”她垂眸，完全不能理解这位二皇子在想什么。
“你是自己想杀父皇的吗？”他放开她，按着她的肩膀，低下头直直的看进她的眼睛。她沉默，半晌，摇了摇头，并不说话。
“这样就够了，你也只是被人利用，耽误之急是应该把那个真正的凶手找出来绳之以法，而不是在这里讨论是不是你的责任。”言毕，他皱了皱眉：“不过这次的事非同小可，也不能仅凭你一面之词。要害你的人必是有了万全的准备，恐怕审问的时候你也是百口莫辩，你有没有什么头绪？我会先想点办法去周旋一下，看看能不能抓到幕后黑手。”
头绪……她轻笑。她本该将那个名字说出来，可是说出来又有何用？慕子轩在这朝中势力甚至大过太子，皇上驾崩的现下，文武群臣一定是一盘散沙，各持己见。若真要比起支持势力，慕天凛还大过慕天心，他虽只有个没大脑的娘，但是自幼各方面都很优秀，性格又不像慕天心和慕铭宇那般狠辣，为人宽厚，自然是深得人心，谁都知道巴结他有益无害，若不是他无心争权夺势，只怕还轮不到她这个辉夜姬来指名太子。可是说这些都没有用，因为这朝中势力最大的，却是慕子轩。
慕家小王爷手段了得，谁知朝中有多少人支持他。当年本来要继承皇位的是慕子轩的父亲，只是他不喜名利，更不想为此导致兄弟相争，主动退位让贤给自己的亲弟弟，这才有了皇上，可惜慕王爷英年早逝，慕子轩幼年失怙，皇上便将对自己皇兄的感激都转化成对慕子轩的疼爱，他本就天生才气逼人，得了皇帝的赏识，自然更是平步青云，官场春风得意，势力也逐渐壮大，只是皇帝也自有他的手段，他宠溺慕子轩是一回事，防着他又是另一回事，暗中斡旋，这才能将一切控制得当，而今皇上急逝，宫里宫外必是一团乱，无人再有这能力对抗他，他要造反也并无不可。所以他才用她这步棋冒险去将军。
接下来，重则造反，轻则，捏着慕天心这个太子去做个傀儡皇帝，在幕后指示一切的却是他慕子轩，这真是一步好棋。
她说出来，无非是逼他造反，而且即便她说出来，也不能洗脱自己的罪名，因为她确然杀了皇上，不会因为多拖一个人下水就能逃出生天，所以她一定会保持沉默，否则便是血染江山，她便不只是杀了个人而已，还会间接涂炭生灵。慕子轩就是算准了这点，才敢用她走这步险棋。
她摇摇头，扯开话题：“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这二皇子莫非不只是个断袖，还是个双性恋，对自己那个什么了……真是白痴的想法，对一般人来说你是美女，还有点小聪明，对皇子来说你就是个草包，连审美都不中看。她甩了甩头，力图把那些奇思怪想抛到九霄云外。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他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的样子，只淡淡付之一笑：“我得走了，呆太久会惹人怀疑的，这几日你有需要的东西都可以提，他们会听的。”
又将目光侧开望着那还趴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的守卫，漫不经心的道：“今你所见之事，为了性命着想，最好劝你忘了，你若是愿意大着胆子以身试法，就出去讲一个字看看，这宫里，最留不得的，就是小人。”他一席话说出来不徐不疾，把守卫吓了个半死，连磕了十几个响头，嘴里念叨着饶命，不敢停下来。
慕天凛压根儿懒得再多看他一眼：“还不快点给她换间房，专门用来禁闭那些权贵官僚的牢房总有吧？再找个侍女伺她沐浴。”
“这，可刚才太子派人来过信儿，这事儿归太子查办，没有太子的命令，犯人……这位姑娘不得离开这间牢房……奴才很为难。奴才……”守卫愁眉苦脸的搓着手，皇帝已逝的现下，太子是什么？太子就是新的皇帝，眼前这位地位再高，总也比不过天子。
“好了……”慕天凛挥了挥袖子叫他打住：“皇兄那儿我会去说的，就算你没胆子换间牢房，至少可以派个人把这儿打扫一下吧。”他昂首环顾四周：“把稻草都扫走，给她准备张床。这里这么冷，你们想冻死她吗？不管她要什么，全部都一一照办。不然……”他话没有说完，又转向慕怡君：“我走了……你自己小心。”又似是有不舍，拉过她来轻轻拥了一下。却听身后有人笑道：“二殿下，原来您这么有闲情逸致，还跑到地牢里来卿卿我我了。”
昏黄的灯火里，慕子轩阴沉着脸，站在地牢门口。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山穷水尽疑无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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