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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7、第277章 明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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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郎你猜,凤主今天同我说了什么?”西河郡主面无血色、呼吸困难,好似生了场大病。
景国公郭凭,字盛兆。周岁抓周时抱着檀香不撒手,故乳名檀郎。如今,随着年岁渐长,亲近的长辈接连故去,只有妻子还会以乳名称之。
“明华,你这是怎么了?来人,请医工。”郭凭儿女不少,同妻子感情同样不错。
大周制,帝女为公主,太子女为郡主,亲王女为县主。西河郡主李明华,作为亲王长女,本应为县主。因嫁安阳郡王之孙,故郭从越抬举,这才得封郡主。
西河郡主狠狠抓住郭凭衣袖:“不可,檀郎不可。”
郭凭倒了杯热茶放在妻子手中,不解道:“今日不是进宫了嘛。怎么,宫中有人胆敢不敬?我这就进宫讨个说法去!”
西河郡主的魂在飘:“是凤主……”
“姑母?”
“凤主器重九郎,想要个如九郎这般能干的孩儿,相互帮衬。”凤主说这话时语气随意,但西河郡主可不敢只当玩笑话。
“姑母亲口说的?”郭凭坐回椅子上,如释重负,尘埃落定。
西河郡主没注意到郭凭的变化:“檀郎,姑母究竟是何意?她已经是天下最最贵的女人了,她想做什么?”
迷茫后是坚定:“姑母想做什么我不管,也管不了。她想拉上九郎,绝对不行!”母亲疼幼子。西河郡主对郭显,一片慈母心肠。
郭凭不知想到哪里去了:“可怜我这姑母,父母缘浅,儿女缘少。至亲骨肉,也只剩下我们这些侄儿。”
西河郡主又不傻,警惕道:“国公爷何意?”
郭凭问妻子:“姑母重用九郎,你我谁能拦得住?”
西河郡主有些无力:“那怎么办?”
郭凭再问:“如今姑母势大天子年幼。再过十年呢,再过二十年呢?到那时,你我享尽了富贵荣光早已作古,儿孙又该何去何从?雍王远在敦煌,天子近在眼前,九郎他们还能安然退回太原吗?”
这几十年,郭清晏同长安郭家有多亲密,送回多少银钱商铺,没人比西河郡主更清楚。太皇太后薨于花萼相辉楼,郭家上下面无惧色,为何?不就仗着远在敦煌的凤主,料定李昶不敢真正撕破脸皮。
姑母年过五十,不年轻了。真要有个风云突变,无论是掌权天子,还是宦官当政,都不会放过郭家。斩草除根,这个道理李明华还是懂的。
“神鸟军。”
“我琢磨着,姑母筹建神鸟军,一是防宦官把持内廷,圣人孤立无援。二是……二来也还是给咱们郭家留条退路。真到那个时候,至少还有命在。”郭凭没说的是,大周江山还能支撑几年?每发生一次灾情,郭凭就担心一次民变。好在地方节度尚能调度安抚,若是不无力安抚了呢?
“我怎么觉得,这神鸟军是姑母留给自家亲儿子的。”西河郡主出身皇家,永远是李家女。
郭凭摊手:“要不去向圣人坦白?”
事关爱子,西河郡主精明得很:“陛下又不傻,比我们看得分明。”
夜色中的大明宫,望春行色匆匆。远远望见延英殿殿门,脚步越发焦急。回到寝房,望春这才长舒一口气,正准备喝口水缓解下紧绷的神经。房中无热茶,凉水也喝得惯。
“舍得回来了?”
夜晚的延英殿遍布宫灯,虽说望春的寝房无烛火光亮,映进来的月光、烛光足以辨认房中陈设。
望春还是太紧张,并没有仔细观察确认。这才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呛了水,剧烈咳嗦起来。
来人很嫌弃,但没有放着望春不管,起身为其顺气:“出息!”
望春欲哭无泪,喉咙利挤出一声:“公子……”
“大冬天喝冷水,不要命了!”延昌帝训斥道。
望春很无辜:“打小喝习惯了,没关系的。”
点灯上热羊乳,人手一杯。延昌帝这才开始发难:“这几日忙什么呢?”
望春以为自己小心翼翼、无懈可击,实则全部暴露上延昌帝的视野之内。不用延昌帝主动调查,延英殿的内官早就将望春卖了个一干二净。
望春老实交代:“我去给孟大哥送古楼子。”
“孟大哥?叫得真亲切,哪个孟大哥?”延昌帝明知故问,非常之恼怒。好你个望春,竟敢有事瞒着他!简直不知所谓,不知死活!
望春老实巴交,不敢扯谎:“就是鹰卫的孟则苏孟大哥。”
延昌帝故意道:“原来是这位孟大哥。真要是没记错,孟则苏的年纪足够当你爹了吧?”
这可不能乱说!“孟大哥没那么老。”望春努力为孟则苏正名。
还挺了解的嘛!延昌帝更气了:“你同一个暗探交往频繁,怎么,想出卖朕吗?”
望春被吓了一跳,只会摇头:“没有没有,我只是想求孟大哥忙个忙。”
“求人帮忙。有什么事是朕这个天下之主做不到的?需要你去求别人?”望春这小子,越来越傻了!
望春有自己的小心思:“我对陛下亦有事相求。”
闹了半天,这是要求太多不好意思了?延昌帝心情好了些:“何事?”
望春眼一闭心一横:“奴想求陛下借我些银钱,置办些年货送回家中。都说东市贵西市富,我来长年大半年还没逛过东、西二市。”
“借钱置办年货,逛东、西二市,这是两件事吧?”延昌帝是个坏心眼的,就喜欢其父丁是丁卯是卯的望春。
望春有自己的理解,强调说:“逛市场顺便置办年货,是一件事。”
“从朕这里讨东西,央求孟则苏帮你送回敦煌。你小子,安排的倒也合理。”延昌帝话音一转:“不过你小子没有腰牌,出得了大明宫吗?”
望春眼泪汪汪:“公子……”
延昌帝被逗乐了,突然来了句:“飞光好看吗?”
望春不假思索:“好看!”
这个望春,真是空长年纪不长脑子。“出息!”
望春真要哭了:“公子……”
延昌帝不过是气望春有事瞒着自己,如今气消了,整个人放松下来,恢复了孩子气。“先洗个热水澡,再吃宵夜,当心染了风寒。”
延英殿,延昌帝寝殿。望春羊汤配胡饼,吃得可香了。延昌帝被感染,也进了几颗混沌,顺便抢望春的胡饼吃。
吃饱喝足,延昌帝命令说:“给朕铺床。”
望春很快在床边脚踏上发现一支箩筐,层层绵绵中探出一小狗儿脑袋。圆溜溜的大眼睛怯怯的看向望春,并没有发出声音。
“公子,小狗儿,红色的,好可爱。”望春不由分说抱出小狗儿在延昌帝面前献宝。
延昌帝只关心:“喜欢吗?”
望春欣喜点头。延昌帝继续追问:“比之飞光如何?”
望春低头看向怀中小狗儿,犹豫非常。延昌帝见缝插针:“看家护院的小狗最有灵性,能听懂人言。”
小狗儿应是困了,在望春怀中拱了拱,柔顺的皮毛手感极好,令人流连忘返,也让望春下定了决心:“自然是公子的小狗儿更好。”
延昌帝心满意足:“以后就由你来照顾它,起个名字吧。”
望春问:“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延昌帝回了句:“母的!”
望春微弱反抗:“公子会吓到小狗的。”
延昌帝清清嗓子:“想好名字了吗?”
望春将小红狗举到延昌帝近前:“还是公子起好了。”
延昌帝也不推辞:“小姑娘,红彤彤的,就叫明朱好了。掌上明珠的明,朱红的朱。”
望春满眼崇拜:“公子好厉害!”
延昌帝脸皮还没厚到某种程度:“多读点儿书吧你!”
延昌帝翻来覆去,烦躁非常。望春关切道:“公子又睡不着了?安神汤一点儿都没有。亏我还以为太医署的医官医术了得!”
延昌帝用被子蒙住脑袋:“赶紧将那畜|生送出去,别扭死了。”
望春安抚睡在怀中的小狗明朱:“公子,家畜都是善兽,不是畜|生。况且明朱可暖和了,让我想起小时候。”
延昌帝哪里受得了:“谁要和一只畜|生睡在同一张床上!”
望春即在意李礽,又舍不得小红狗:“我将明朱放在脚边可好?”
“不行!”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你就闻不到畜|生身上的臭味吗?”
望春心平气和:“闻得到啊。”
“那你还将那畜|生抱在怀里!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将这畜|生带回来了。”延昌帝快|炸|了。
“明朱是公子带回来的,比飞光还尊贵。”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李礽就吃望春这一套。“让它睡自己的箩筐,放脚边,离我越远越好!”
望春绽开笑容:“公子最好了!”
“你早已不是嘉良夷治下的奴隶,不要总是自轻自贱。这里是大明宫,没人敢瞧不上你。”没经历过的苦难,想象不出,更加理解不了。
“公子,我臭吗?”
“你不刚用过澡豆洗澡,哪里臭了?”大晚上的,这是怎么了?
望春无比认真的看向延昌帝,坦白道:“公子,我小时候没有房子住,睡在牛棚羊圈中,比家畜还不值钱。冬日难熬,我会被祖母和母亲抹上家畜的尿液,塞在母畜的身下伪装成它们的幼崽,以此来度刺骨的冬日。我比明朱脏多了,身上的味道洗不掉的。”
作为投胎种子号选手,李礽不得不承认:“那帮嘉良夷奴隶主才是畜|生,猪狗不如!”
“公子?”延昌帝靠近望春,头挨着头,手臂挨着手臂:“朕比家畜暖和吧!还不快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