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薰衣草》段翊然

2、怎么会？失落？

　　四月的天气总是充满阴雨，雨蒙独坐在窗前，数着落下的雨滴，数困了，就在雨声的陪伴下入眠，他一直后悔那天为什么会情绪失控，也担心这样会给警方留下什么不知名的线索，到时候想洗都洗不掉，但那个二十多岁的警察，从他进警局开始，雨蒙的眼睛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一个高高的，帅帅的，年轻警察，多少人的美梦，而雨蒙自身是个特别自卑的人，他即使喜欢同性，但他不敢告诉任何人，尤其是父母，他特别怕辜负父母的期待，但他也无法忍受因此娶一个自已不喜欢的女孩，并和她过一辈子，这是把他的不幸强转移到他人身上，他做不到。
　　想着想着，雨蒙陷入了梦镜之中，他回到了那个夜晚，回到了那条街道，他依旧闭眼有些，顺着脚神经传来的刺激，顺着那条刺激走着走着，他心中依旧感觉到自己随时都可以倒下，心已经痛到把肌肉不自觉的往里缩，但他依旧闭着眼，走着走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他搂住，雨蒙不可思议的睁开眼，发现周子航正俯身吻来，就当两人嘴唇触碰的一瞬间，雨蒙又闭上了眼，接着，在浑浑沉沉之中，他在雨声中醒来。雨蒙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自嘲般的说道

　　“想啥呢，他应该是个直的”

　　自从案件发生已经有两月有余，警察除了一堆残缺的人体组织和受害人的基本信息外其余的什么有用信息也没得到，老李也逐渐放下往日的从容，开始变得焦急不堪，他手下的警员更是苦不堪言，每天要忍受老李的暴脾气不说，眼看案件逐渐变悬案，搁谁心里都不好受，有些实习生因为初到警局就碰上这么大一件事，心理状况出了很大的问题，到市精神医院住院去了。老李万万没想到的是，那个废铁实习生回来的时候，竟然带来一个十分重要的信息。
　　“他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加边缘性人格障碍，后边的还好，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一点，但前面的据他的主治医生说，情况不容乐观，他的手上脚上全是他自残留下来的刀疤，并且他自杀过很多次，每次都阴差阳错地被救了回来，在他被俞鸿霸凌的那天，他也去过一次医院，刚进门就一直重复，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医生一直劝他住院，但住院会牵扯他父母，所以他一直选择单方面吃药，直到他老师也发现了异常，给他父母打电话，他才休学住院，到现在他主要吃药与休学治疗，情况的话，好转不大”
　　“照你这么说以他的精神状况和时间条件，他都有可能有作案嫌疑？”老李问到
　　“李队，这个你在行，而且，我也只知道冰山一角，我是刚好碰到他拿药，才顺腾摸瓜，摸到的，其他情况还得您出马，医院有保密协议嘛，对我一个实习警员只能说这么多了”
　　李队笑着点了点头，指了指在电脑桌旁发文件的周子航，说道，“小周啊，明天就靠你了，把段雨蒙请过来，再喝一次茶”周子航点了点头，又埋头进了文件中。
　　从初入警局的那一天开始，他便是刑警队的后勤队长，任何事都是他一手操办，但最后领奖的都是那些大领导，甚至他连一次亮名的机会都不曾得到，这天，他又如往常一样加班到十一点过，可能是心里堆压的东西太多了，这一次他没有径直回家，而是转身去了一家黑酒吧，在当警察前，这家黑酒吧就是他的解忧铺，多少的委屈与难过都被一杯简单的莫吉托给治愈了。这次他走到柜台前，成年后的他不再怕喝醉，所以“老板，请帮我来一杯度数高的酒，谢谢”老板看了看周子航，自言自语道“哦？失恋少年”声音很小，但周子航好歹是警大高材生，五个字在他耳边环绕了很久了，终于，他找到了座位，在吧台前，一边又一边地体会酒精来临前的无助，“小雨，又来了？还是要莫吉托？”酒吧老板边调酒边问到，少年摘下帽子，笑着点了点头，他找了张靠着周子航的位子坐下，原因很简单，周围的都坐满了，这是这家小酒吧的常事，每个座位都坐着伤心的人，男男女女，笑着哭着。段雨濛兴许是这群人中的另类，不哭不闹，自已安静的喝完手中的酒，安静的付钱，安静的离开，兴许就是因为他如此的与众不同，才会使人这么迫切的想要了解他，连见过世面的酒吧老板也不例外？
　　看着段雨濛付完钱离开，周子航也急忙喝完杯中的酒付完钱追了上去，同往常一样，少年独自走在盲道上，看他歪歪溜溜的样子，不难猜出他这次又闭上了眼，周子航默默地跟着，他也不知道为何自已这么迫切地想要了解他，若人的灵魂的确存在的话，那他两的前世必有渊源。
　　突然，段雨濛停下了脚步，回身看着周子航，“干嘛跟着我”他不客气的问到，周子航本来就很糊涂，再加上酒劲上来了，支支吾吾了许久也没有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段雨濛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了。
　　即使是在春天，夜晚的风也带着些许凉意，周子航站在原地许久，在微风的吹抚下渐渐放下戒备，倒在了地上，等他再次醒来，自己已经安然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段雨濛正趴在他床边休息，见他醒了，段雨濛第一句话便是挖苦他的酒量，喝不了还喝。说着便起身给他倒了杯水，放在他的嘴边，喂他喝下。
　　这是周子航自工作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照顾他，一半感动，一半好奇。这么好的男孩子，居然是警方目前的最大的嫌疑人，周子航看了段雨濛许久，最终还是被段雨濛发现了，“看什么呢？想感激我的话就别说了，我最烦别人唠叨”说完，段雨濛起身去了厕所，虽说去厕所，周子航并没有听见冲水的声音，反而有一堆药片碰撞的声响，等到段雨濛出来，周子航见他从包里放了一些东西后立马伸出了手，即使周子航早已知晓一切，但他仍旧装作无事发生，陪着段雨濛演完了这场哑剧。
　　很快到了出院的时候，周子航亲人远在外地，这个时候还是得麻烦段雨濛帮他解决医院后面的一大堆报销事务，周子航心中是五味杂陈，对于眼前的少年，他怎么也琢磨不透，他究竟是冷漠，热心，还是变态，恐怖，短短三天，他至少认识了几个风格的段雨濛，他也不知道段雨濛无怨无悔的这么照顾他又究竟为了什么。总之，在这个怪怪的少年的护送下，周子航平安到家。临走前要了段雨濛的微信，却始终不知怎么开口发第一条信息。
　　几天后，周子航手机里莫名多了几十条未读信息，点开一看，全是段雨濛抱怨警察暗线已经严重干扰他的个人生活，他现在上个厕所都有几十双眼睛盯着，周子航看了看，笑着回复说“过几天就好了，你要是实在受不了了，就来我们警察家里住”本以为是个玩笑话，结果周子航傍晚回家时，看见段雨濛提着行李箱在他家门口已经等候他多时。“你说的，说话算数啊，开门，屁股都给我坐凉了”周子航嘴张的都要掉地上了，现在把这个少年骂回去有走失君子风范，况且段雨濛还帮过他，无可奈何，周子航只得打开门，让段雨濛先进去，自己关门。
　　段雨濛进去也没闲着，把这当自己家一样，逛了逛，每个房间都打开看了看，仿佛自已才是这个房子的主人。“这间怎么样？我去给你收拾”段雨濛摇了摇头“太潮了，不舒服”“就两间房，一间我住，一间你住，不然你睡沙发，或者睡浴缸”周子航显然猜透了段雨濛的意思，想让他卷铺盖走人，然后鸠占鹊巢。“你们警察都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吗？”段雨濛问到，显然，周子航的气势在他面前一点用都没有，反而周子航被这一问问的瞬间没了底气。
　　“你要去那间屋也行，睡地上，我反正坚决不让，这是我的底线”周子航说完，关门开始洗漱，想到白天说的话，他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
　　“他怎么这么较真呢？别说，还挺有意思的”

　　深夜周子航躺在自已的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突然一个冷冰冰的物体瞬间占了他床的一半，还没等他发疯似的赶人走，段雨濛卖着他招牌哭腔说道“地上冷，我睡不着，凑合着睡一夜，好不好”周子航一时语噎，只得默认段雨濛无理的请求。这一天晚上，对于周子航来说，简直比在牢房里面还痛苦，他努力的调节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以尽大可能的不与段雨濛有肢体接触。可段雨濛到好，睡着睡着直接把周子航紧紧搂住，不知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周子航怎么挪动也没能逃出去。再后来，周子航干脆死马当活马医，面对面睡着。

　　少年的呼吸很均匀，身上除了一件短袖睡衣外只有一条内裤，周子航打量着这个熟睡中的少年，可段雨濛不经意的翻身瞬间夹住了什么，周子航又羞又怕，到最后，段雨濛还是被顶醒了，周子航慌忙的演示什么，但最后还是被段雨濛自以为是的冷笑咽住了。周子航极不情愿的盖上被子愤愤不平的等着天亮。
　　周子航一夜睡得是惊心胆战的，几分钟醒一次，看看手机，第一次那么期待天亮，换做以前，他就算只剩一分钟也要在床上睡够，可现在，天微微亮他便起来了，洗漱完毕，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了好久的呆，无赖的看着自己的黑眼圈，他甚至想把段雨濛立马关进去。思绪回来后，他起身打开冰箱，开始做着早饭，即使在这个出租屋里住了那么久，周子航还是第一次用燃气灶，以前的早餐他都在外面解决，但现在家里来了个不速之客，况且还睡得正香，周子航原本是可以出门买早餐然后打包回来吃的，但一夜未眠的他实在走不动了，他手忙脚乱地把牛奶倒进锅里，又打了好久的燃气才点燃火，从冰箱里拿出面包，然后，他便倒在沙发上，等着牛奶热好。等着等着，在睡意的抚摸下，周子航再度进去梦乡。
　　梦中周子航又回到了高中的时候，自己正依靠在校外的围墙下抽烟，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抽烟，至于原因也很简单，他一直听说抽烟消愁，而自己因为高考压力和暗恋问题，每天都活在崩溃边缘之中，而这时走来一堆人，开始借抽烟的名义对他实施霸凌，其中，就有他的暗恋对象，但很快警察接到附近居民的报警电话赶来，那些霸凌者，通通接受了教育，周子航，作为受害者，也被叫了过去，但，不同的是，周子航面前的警察，细心地倾听着周子航的故事，想尽一切办法为他排忧解难，他戒了烟，也对警察这一职业产生了向往之情。他忘了自我，忘了压力，专心学习立志考上警校，就在他拿到警校录取通知书时，他发现手中的书在燃烧，浓烟瞬间顺着他的鼻腔开始向上爬，直击脑门，耳边传来警报声，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他不得不缓缓的闭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睛时，灰色的烟雾在眼前弥漫，顺着烟雾看去，大火将锅中的牛奶不断地变成浓烟和黑块。老化的烟雾警报器吱吱地叫着，声音时大时小。段雨濛瞬间被这么大的动静惊醒，以斗争姿态揉着眼睛走出了卧室。看着周子航手足无措的站在锅前，不知道先关火还是先端开锅，呆萌的姿态也瞬间让段雨濛的起床气连同睡意一起烟消云散，他换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墙上，安静的看着周子航，眼中一半仰望，一半忧伤。
　　“看什么看！还不快来帮我！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见了你，还同情你，把你收进来，今天，马上，搬出去，管你如何被监视，反正我倒是不想看见你了，监视你的警察也可怜，我不同情他们反倒同情你了，真是的，，，，，，，” 周子航看见段雨濛，心中憋着的火立马止不住地想对着段雨濛疯狂输出国粹，加上昨晚尴尬经历，使他对段雨濛更加毫不客气，装了好几天的好人形象现在是立不住了，周子航宣泄完，突然发觉自已像个老妈子，简直就是借了自己异地母亲的嘴，才能这么畅通的讲完这些话。
　　转头看段雨濛，他先是楞了一下，随后立马恢复平静，静静地听完周子航的指责，然后边起身关火边说句“行”后，便开始端起锅倒牛奶了，牛奶糊的厉害，锅底都被一层厚厚的黑色锅巴覆盖，周子航不可思议的坐了下来，他本来都做好了打一场舌战的准备，结果被段雨濛的哦硬生生噎了回去，他感觉此时脑子全空了，只留了一个哦字在里面反复游荡。
　　“算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不要想了，吃饭！”周子航强行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碗里的牛奶里面，他轻轻掰了一小块面包，紧接着喝了一口牛奶，牛奶已经糊到没了奶味，全是焦味，这是周子航喝过最难喝的牛奶，没有之一，好比不加糖的酸奶，喝下去对于自身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迫于面子，还是得硬着头皮喝完，还不能有一点难喝的表情。但对于表情管理这块，段雨濛就是个大师了，他整个过程都没有表情，平静到周子航都开始怀疑自己的和他的到底出不出自同一个锅。两人呢，也是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就连吞东西的时候都格外小心，生怕打破这安静的氛围。饭后周子航出门上班，段雨濛收拾碗筷，对于般房的事，周子航再没提起，他想，如果段雨濛当真了，自己也没什么损失，要是没当真，还留在自己家，也好，有个人在身边总比没有好，况且，今早自己确实有点没刹住，内心深处还是有点愧疚的。
　　深夜周子航打开家门，里面，家里黑黑的，开灯一看，房间干净了不少，洗菜池旁边扣着今早用的碗筷，旁边多了个特大的钢丝球，周子航拿起早上煎牛奶的锅一看，上面的黑糊已经被钢丝球刷的干干净净，他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借着客厅中溜进来的光，周子航不开灯都看到了床上空空的，只有一个“豆腐块”放在床脚，打开灯，果不其然，段雨濛真走了，这个出租屋又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单调清冷的节能灯光照在这个房间里，也照进了周子航的心里。
　　“怎么回事，有点失落，我有期待过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