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薰衣草》段翊然

3、自己做自己的男朋友

　　偌大的湾尔市，每条繁华街道的背后，都栖息着所谓社会最底层的人，衣衫褴褛，身无分文，唯一的社交方式便是伸手乞讨，有的更是凭借岁月的摧残，赚的几分同情。一个黑皮肤少年恰巧路过，肤色，衣着，乃至口音，都充满了乡土气息，与大城市格格不入，人们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久违的同情，同时又夹杂着许多无力。是的，他也想帮他们了，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力量是多么渺小。他拼命的躲开周围人的眼光，在父母的引导下走着，穿过许多这样的街道，在繁华与清贫之间不断跳跃，最终，他们来到了目的地，湾尔市数一数二的名牌初中，湾尔市外国语中学，向保安说明来意后，保安将他们带到招生办，不到两分钟，他们便拿着准考证离开了，当然，并不是老师被少年才华征服，老师只需要一张照片和现金，便可打印准考证，外国语学校每年有几万人报名，而录取者只有几百人。少年虽在家长小学成绩名列前茅，但无赖家乡教育事业太落后，每年能从这所小学考出去的人屈指可数，更何况，竞争对手又是发达地区的人才。
　　少年手捧着准考证，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真的压力，他感觉有无数人在耳边嘶吼，嘴里念着他的平庸不配在此等学校，而亲人又一直在他另一只耳边说着鼓舞他的话。踏入考场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全是在街道里看到的那些人，还有他父母辛苦做生意的小卖部，他现在也只看到了考不上的后果，殊不知考上了，也许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一件更坏的事。从一开始便拔去羽毛的鸟儿也许没有，给足希望，但，当它奋力追赶希望，在即将到达才发现希望只是虚无缥缈，背后却是尖刀，而折断翅膀，跌落谷底的鸟儿伤的厉害。既然希望不存在，何必编造希望的意义，，蒙蔽自己罢了。
　　几天后，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便到了少年手中，短短几个小时，少年中举之事便人尽皆知，当然少年的母亲是主力，她也是通过这种方法给少年的姐姐铺了一条好路，少年姐姐也很努力，虽初为凤尾，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便名列前茅。老二的贪玩调皮让母亲早早进入更年期，自己又主张棍棒教育，掐，打，都是常用手段，打完后看着少年身上的淤青又抱着心疼着，天下哪一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少年的母亲只想儿子将来幸福健康罢了，不像自己一样，每天起早贪黑，没有上班族的滋润。
　　转眼来到了开学的时候，少年踏入校门的那一刻，往日的期待与兴奋便消失了，他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每个人都生怀绝技各有所长，再看看少年自己，一副黑色皮囊，纯正山里音，使得少年无论在哪里都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分班考试的到来加剧了少年的负面情绪，面对满眼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少年连一个单词都不认识，从小接触的英语便只有二十六个英文字母，从小学三年级到五年级，都只讲了这一个内容，考试结束后，少年低着头，站在校园操场中央，一眼望去，每个学生身上都充满着阳光在操场上积极的运动着，家乡的景色也瞬间浮现在眼前，他怀念这那个他当着鸡头的日子，自己以往的辉煌与现在的落寞，此时，操场上的微风也似与少年心意相通，在微风不断的吹拂下，少年流下了一颗硕大的眼泪，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直到数不过来，整个过程中少年都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使得他在操场上憋的几乎晕厥，他快速的戴上帽子，低着头，走进人海。分班考试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少年离开军训的排，这个排里和他一个班的人有五个人左右，但他只记住了一个，董宇，一个几乎完全长到少年审美点上的人。董宇不仅生的一副好皮囊，成绩也在班上数一数二，少年有幸与他分到一个寝室，有了和他近距离接触的机会，董宇也很内向，但持续了没多久，他和少年一样，完全的融入了谁会牛逼症的氛围中，那时，他两只是普通朋友，不怎么来往，平时也就在寝室里面开开玩笑，其余时间几乎没有交集，董宇也在班上爆红，一学期下来，班上一半以上的女生已经对他表过白，但，他都拒绝了，董宇的优秀也让他被许多男生嫉妒，导致他在男生圈里反而找不到知心好友。少年依旧保持垫底的成绩，本就平平无奇的五官又被黑色皮肤修饰下，让他变得自己都感觉丑的地步了。这两个本来相差天壤之别的人本应当不会有很深的交集，然而不知什么原因，一年后，他们变得形影不离，有时少年会爬到董宇的床上睡觉，两个人共计挤一个小床，却睡得格外香甜。那时的少年，依旧不起眼，只是为了迎合董宇偏内向的性格，他把内向的自己打造成了一个可以通过对方脸色和对方聊的非常融洽的人。可当少年开始为中考后两人的离别而头疼时，董宇，在一次小争吵中，走了，起初少年只是以为过几天就会好，可现实却是，董宇从此开始针对少年，少年发现，董宇路过自己时，连目光都会刻意避开他，当少年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切都迟了，他明白了董宇开始讨厌自己，现在去找他无疑没有好结果，并且少年放不下面子。他只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开始不断的改正着自己的坏习惯，已知的坏习惯少年只用了不到一个月便被少年改掉，原本垫底的成绩也成功冲到了中游，少年所做的一切，无疑是想让董宇回到自己身边，但董宇依旧不为所动，并且还刻意释放少年不可交的信息，这让在全班本就没地位少年日子更加难过。任凭董宇的攻击，少年只想着让董宇重新和自己和好，哪怕只是普通朋友也行，因为他发现，自己在和董宇闹掰时心中会莫名出现嫉妒感，自卑感，这是董宇光照下的产物，而当自己与董宇和好时，这种感觉瞬间消失。在余下的初中时光里，少年与董宇的关系不断的从仇人与普通朋友之间跳跃。每次冷战的时间都很久，半年左右，而且，冷战的开始完全由董宇决定，当少年生活稍有起色时，董宇立马就会开始冷战，随后的一个月少年生活呈直线式下滑，成绩也回到以前的低。但一个月后，少年咬牙反击，流着泪水，反击着，他明白了自己爱上了董宇，董宇也无疑意识到了这一点，他也善用这一点将少年击垮，少年在与董宇的斗争中患上了抑郁症，也留下了病根，但他一直爱着董宇，他明知董宇一直利用这一点针对他，但他依旧爱着他，放不下他，每晚为这董宇哭泣，但他不知道的是，正是在与董宇一次又一次的斗争中，少年已经完全变样，他外表看起来十分乐观，待人友好，且黑黑的皮肤也开始变白，在班上的人际关系处理的十分完美。但代价是他也离真正的自己越来越远了，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为了迎合董宇，可董宇，终未停止对他的攻击，但可悲的他依旧爱着那个讨厌他并伤害着他的人。说白了，就只因为，放不下。
　　“我爱上了一个人，但他是直的”
　　初中毕业后，少年中考发挥的十分出色，考上了颇有名气高中，董宇，恰好也报考了该学校，并且，也考上了，只是初三以来，董宇成绩一直在下滑，这次能上分数线也有一部分运气成分，当少年暗自庆幸终于不用和董宇一个班时，不料他们虽没有在一个班，但被分在了一栋楼，且董宇在二班，刚好在一楼楼梯口的教室，使得少年每天都得路过他们班级，一开始，少年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自己每天经过他们教室时，都会不自觉的往里望，久而久之，学校便开始传出变态偷窥二班同学的传闻了。少年听后，才注意到，即使分了班，他内心里仍然放不下董宇的事实。他常常在上课的时候幻想自己与董宇的甜蜜时光，又暗自伤心，他认为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若自己长得好看一点，董宇说不定会回心转意，他们便可以有一个好的结局，但现在一切都与理想相反，他上课想，睡觉想，抛弃了成绩丢失了睡眠，但又挑起了抑郁症的火苗，这次他不再向外展示这自己的脆弱，从外面看，他依旧乐观温柔，调皮又幽默，让人有安全感，但外人看不到他用小刀肆意地往身上不断的划着，一滴滴鲜血滴落，他不仅没有痛感，反而流露出享受的神情。一次周末，少年听闻一口烟解千愁，便拖着沉重的步伐去小卖部买了一包烟，点燃，第一口，不出所料，呛的少年咳嗽了许久，第二口，第三口，少年都没再敢用劲吸，因此一根过后，少年只是身上沾了些烟味，非但没好受一点，烟呛的感觉现在还让他有后劲，当他收下烟，坐在路旁，数着时间，直到俞鸿领着几个人向他走来，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刚为什么看我”俞鸿问到。
　　“我多久看你了？”少年问到，本以为就是一场误会，但俞鸿一口咬定少年看他是故意找事为由，偏要搞点事情
　　“会抽烟吗，你那是包口，弟弟，抽烟不过肺，你有钱没处使啊，我告诉你，不会抽别抽，懂吗？”
　　“老子爱干嘛干嘛，你管得着吗，就问你一直缠着我要干嘛嘛？”
　　俞鸿也许没想到这个少年能用这么夹的口音说出这样硬气的话，他便开始耍起了流氓，质问少年一晚要多少钱，自己包了。又立马打电话约人，当着少年的面让北山中学里的混混去把少年打一顿。见两人僵持不下，俞鸿女友跑来，拖走了俞鸿，到少年知道，这场剧只是个开头。也许被俞鸿霸凌已经够惨了，但少年没想到的是，俞鸿的几个跟班里，他清清楚楚的看见了一个他一直暗恋的人。少年记得那天下午天气阴沉沉的，乌云重的快要压了下来，直压在少年心口，少年每走一步都感觉用尽了全身力气，天气的阴沉冬日的寒风，让本就一身冷汗的少年更加痛苦。
　　“我，感觉，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少年对着眼前的医生说道，现在医生已经是他的全部希望，可医生抛出简短的一句话立马让少年绝望“通知父母，立马住院”无论如何少年都没法告诉外人自己生病的事，他担心别人只认为他矫情罢了，见医生一副凭他的经验少年死不了的表情，他知道也突然理解医生的冷漠了，见少年不愿住院，医生轻轻敲了几下键盘便开出一堆精神药品，少年拿了药，回了学校，等着俞鸿的跟班领着人来找他，但幸运的是，他们并没有来，少年等了几天，都未见到有人来找他麻烦，但他的精神早就崩溃，那天阴沉的天气已然住进了他的身体，让他随时面临崩溃。少年深知这些也许不过是开始，因此他做好了随时赴死的准备。
　　在外人眼中，少年依旧笑着，但脸色开始变得苍白，室友常在寝室地面上发现大滩血渍，渗透进了瓷砖，冲洗不掉。“谁来大姨妈了吗？”一个同学笑着问道，“我流鼻血了”少年若无其事地答到。随着少年“流鼻血”的频率越来越高，并且手上也开始出现许多刀疤，班主任和同学都发现了少年的秘密，最终，少年败给了现实，又被迫进入医院治疗抑郁症，只是这次，少年连着做了六次MECT治疗，短期记忆都消失不见。半个月后少年重回学校，捧着书本，发现他把一学期学过的所有知识都给忘了。他苦苦挣扎了几天，便不得不选择休学。他选了一个周末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搬走了，收假后同学到教室望着少年空空桌子，总觉得少了什么。“原来爱笑的人也抑郁啊”一个同学笑着说道，从此少年便成了他们的只有一年同窗的同学了，仅此而已，之前少年在班上的好友也时常在网上与少年聊天，但没过多久，他们便把对方忘了。
　　休学在家的少年活的极其颓废，父母心疼孩子，不让他做事，少年因此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像个牲口，玩腻了游戏，刷够了短视频，十分不情愿的活着。他渐渐忘了活着的意义，只想立马找个男友，一个可以保护自己的男友，倾听自己的烦恼，同时满足自己青春期的渴望。好在经历了这么多，他终于把董宇放下了，至少，不再想董宇可以给自己什么好处了，他把目光放到了一个自己都从未见过的人身上，每天夜晚让他抱着自己入睡，与自己手牵手，心连心，他，也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