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白绛

25、第 25 章

　　灯火通明，酒吧门口聚着一伙人，乌泱泱一片，林姐带着酒吧里的徐瑞等人站在中间，围着他们的是我没见过的社会青年，其中一个人坐在摩托车上，提着棍子，吊儿郎当地抽着烟。

　　我出现后，林姐像看见了救命恩人，高呼一声：“羡南！”

　　她冲出来，挽住了我的胳膊，生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似的，笑眯眯地看着我，好像是带我去见家长的，天知道我们面前是一群正准备砸了这个酒吧的混蛋。

　　“远山，这是蒋羡南，认识吗？”林姐对摩托车上的男生说，我看过去，猜不出他多大，一张脸倒没有多大年纪，行为做派却很是老成。

　　“听说过，”那男生抬抬手，说道：“砍孙悦邵坤那事是你干的吧？”
　　“没错，”林姐上心地介绍我，口气中带着炫耀，不等我说话就替我做了回答，“你不是想跟他认识一下吗，我把人摇来了，怎么个说法？”
　　那男生嘿嘿一笑道：“林姐，你看你，咱们又没别的意思。”

　　我听不懂他们在讨论什么，谁也没给我一个解释，叫远山的人把烟掐了，从摩托车上走下来，到我面前说：“孙悦是我兄弟，听说你跟他也认识？今儿没多大事，就是想见见你。”

　　说完，这人把手抬起，笑眯眯的，表现出了他的和气，盯着他的手，这么多人眼皮底下，我却连面子都不给，没有回应，只是看着他，目光说不得是友善。

　　对方察觉到了我的不怀好意，氛围尴尬了起来，别说他了，周围人都愣住了，就光眼下的情形来看，我们才是劣势方，对方表现出友善我就该屁颠屁颠地附和，可惜了，我的心冷极了，三十多岁的我看这些社会混混，眼中全是鄙夷。

　　我的冷淡让对方处于非常尴尬的境地，他把手绕到脑后，摸了摸，点头说：“可以，有个性哈。”
　　我对他的话充耳不闻，转而问林姐：“就这点事？”

　　林姐轻轻拍我一下，这个动作是偷偷的，我没有再说话，高远山转身走向了他的摩托车，把手里的棍子晃了晃，随之，猛一抓紧，折身回来，那棍子笔直地朝我头上袭来。

　　林姐完全愣住了，惊叫了一声，可惜棍子抡在头上的闷响声并没有如愿地发出，我抓紧了头顶的那根棍子，在别人看来，我似乎早就在做防备，所以能及时地反抗，实际上我只是从这人的眼里看出了一丝攻击性，尽管他十分想隐藏。

　　“反应挺快啊。”他看着我。
　　我面不改色，另一手抓住棒球棍的执握处，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上，这人顿时趴在了地上，我的面前，周围惊慌了起来，叫远山的人抬起头，一双充满杀意的目光还没被我接收几秒，一闷棍抡了过去，彻底把人打懵了。

　　那棍子打在人头上的声音十分骇人，他的头上立马见了血。

　　“远哥！”有人惊呼，跑过去扶他，却被一把推开了。

　　“跟我装？”我拎着棍子，仍旧冷漠地看着他：“棍子都不会用，丢不丢人？”

　　他骂了句操，随后一个手势，一伙人朝我冲了过来，我把林姐向后面一推，和徐瑞，以及酒吧里其他男生迎合上去，混战在一起。

　　很快，酒吧门口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和棍子打在人身上的闷响，周围有女生的尖叫，这个酒吧的地理位置是扎眼的，许多人看见也迅速走过，怕火烧己身。

　　我很久没打过架了，跟孙悦他们打架的时候是最大的场面，孙悦在山城一中这么大的势力我都没怂过，这个叫什么远山的我更不放在眼里。

　　年轻时我也是血气方刚的，不屑于附和任何人，能动手解决的我绝不动嘴拖沓，这种社会混混不用跟他讲道理，就用他们的方式，把他们打服就够了，没武器时抡拳头，有武器就得好好使，我让他们带来的棍子，打在他们自己身上，好好发挥了一把这棍子的作用。

　　不知道是谁报了警，今天晚上我们都被关了进去，警察来时一个都没跑掉，林姐没参与，也被一并带上了车，一直到警察包围我们，我们这群杀红眼的才安分下来。

　　警局我进来过，这里的几个警察我还记得，老赵还没下班，又是他审我，当他看见我的时候表情十分操蛋，提着杯子说：“你是真不让我省心。”

　　我之前和孙悦他们闹事，审问我的就是老赵，他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半夜里给我上人生课，当时太晚了，实在困，没熬住，在警局的办公室睡着了，那些警察就说我态度不端正。
　　真不是，实在是闹得太晚了，都累了。

　　今天又是一个夜晚，老赵临下班前看见我，那脸色叫一个精彩。

　　审问完，他把我单独叫了出去，茶水间，我俩抽着烟，老赵说：“又因为什么？”
　　“刚在里面不都交代清楚了么？”
　　老赵打量着我：“这不是那老板娘跟他们的冲突吗？你掺和进去干什么？”
　　“被硬拉来凑人头的。”
　　老赵道：“你小子天天不务正业，又下这么重的手，你是真不怕死还是假不怕死？”
　　我道：“不是故意的，他想这么抡我来着，我也不能收着，你说是不？”
　　老赵恨地要踢我。

　　从茶水间出来，林姐站在大厅里等着我，老赵让我们家人来，没办法，我只能叫路廷轩来了，我现在不想让他看见我，否则他又该慌了，他害怕我打架，害怕我受伤。

　　“流血了，没事儿吧。”林姐匆忙拿着纸巾，要擦我头上的血迹，我阻止了他。

　　“没事，待会我弟弟过来，让他帮我弄。”林姐迷茫地看着我，她当然听不懂我的意思，我虽然不想让路廷轩担心我，但是呢，我又想看他担心我的眼神，我甚至想象得出，就更加迫不及待了。
　　我承认我有病。

　　“那伙人呢？怎么说？”我问。
　　林姐道：“还能怎样，今天就到这儿了，闹这么大一场，我看高远山以后还敢来招惹我。”
　　“他可不是个好东西，你跟他什么矛盾？”我并不关心，只是这架都打了，得清楚原因吧。

　　“嗐，那高远山闲得蛋疼呗，我们这儿的一个服务员跟他谈恋爱，分手了，人家姑娘有了新男友，他心里不平衡了，在我酒吧里争执了起来，徐瑞帮姑娘说了两句话，这高远山就不行了，把苗头转向我们酒吧了，带着家伙就要砸酒吧，我看他就是成心的，没素质。”林姐控诉，“刚准备打，我跟他说我认识你，他这一听可来劲了，说我看不起他，拿你压他之类的，非要我把你叫过来，不信。”

　　“你说你，没事干嘛提我？我又不是什么名人。”我摸了下额头，手指上被染红了。
　　“你还不是名人？山城方圆八百里内，还没被你统治？”
　　我听着这种话就头疼：“林姐，我一书生。”
　　“好了你，书生拎着刀光天化日下去砍人的？”敢情我那点事都知晓了，我没话说了，林姐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话说回来，今晚谢谢你。”
　　“没事，我也闲着呢。”
　　林姐笑笑：“你跟我说少的那钱，回头我让徐瑞转给你。”
　　“不急，”我问：“电话里不说明天找我有事吗？”
　　“哦，也没大事，”林姐说：“你不是从我这儿辞职了吗？我想着你应该还需要别的工作，管哥那边有位置，问问你愿不愿意。”

　　在林姐的酒吧里工作时，我认识了这个管哥，他和林姐有私交，他是开餐馆的，那边的工作，估计也没什么能赚钱的。

　　“再看吧，这两天我去看看，能做我就去，”说罢，大厅正门的方向有了动静，我看见了一个身影，拍了拍林姐的肩膀，道：“今天就到这儿了姐，我弟弟过来了。”
　　林姐抬抬手，让我去了。

　　路廷轩站在门外，推开玻璃门，在人群中找着我，当他看见我时，我已经拽住了他，带他向外走。

　　“你受伤了。”他心细，我额头上没处理的伤被他瞧见了，免不了要他担心。
　　“没事，回家再处理，”我道：“怎么来的？”
　　“骑车。”路廷轩把电瓶车钥匙亮了亮，跟在我后面，提议道：“先去医院吧，把伤口处理了再回家。”
　　“真没事，”我停下来，随手一摸，有点疼，被谁打到的也忘了，这么些人，“回去你给我简单弄弄得了。”

　　不知道他听到我打架的消息是什么心情，这一路上风尘仆仆地赶来，也该把那这消息吃透了，否则不能这么平静，坐上车，我带他回家，他要骑，我没让，夜里的风大。

　　“林姐让我来的，你别怪我啊。”坐上车，我跟他解释，怕他心里不舒服。
　　路廷轩抱住我的腰，闷闷地说：“我能管得了你吗？”
　　那一声颇有怨气的意味。
　　我回过头，取悦道：“哥归你管。”
　　他拍了下我的脊背，让我赶紧走。

　　回到家，我才发现，他连饭都还没吃，我责怪他做好了干嘛不吃，他说等我，还真是个死心眼。

　　我们把菜热了，他给我处理伤口，发丝里的血，看不清楚伤口，他问我是什么打的，我说是棍子。

　　“这群人真是不要命了，连棍子都拿。”他将带着血迹的纸巾丢下。

　　“那有什么意外的？我不是还拿过砍刀吗？”提起这个，他拍了下我的肩，算是责怪，他不让我打架，可有时候这架又不能不打，人家都要抡你了，也不能傻傻站着等死不是？

　　“今天没责怪我？”我犯贱了，他平时听见我打架都要生气，今天倒是平静，在他给我处理好伤口，我抓住了他的手腕问。
　　他站在我眼前，一本正经地说：“不想管你了。”
　　我听着这话不对，把他拽回来，拉进了腿间，扣住他的腰问：“好好说话。”
　　他是开玩笑的，我知道。

　　路廷轩叹了口气，苦大仇深地说：“我想过了，有些事我确实没有办法拦你，就算我们不想欺负别人，也总有人想欺负我们，那……打架就打架吧，但是说好了，不要跟别人硬打，尽量不要让自己受伤，你听到了吗？”
　　“敢情这只是要求我的？”
　　“我又不会跟别人打架，”路廷轩信誓旦旦，“我这么乖。”

　　他这句话倒是把我逗笑了，环着他的腰，我叹道：“确实是乖，乖到哥哥不回来都不吃饭，这么乖的宝贝上哪找啊？”
　　路廷轩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作业还没写完，想写完作业再吃，谁等你了。”
　　“你的借口能不能再理智一点？”我抓着他的手，两手握住，欣赏地揉捏，忍不住亲吻了一下，那一下他想抽回，却被我紧紧抓着，没能成功，我抬起眼，说道：“轩儿，我怎么就那么稀罕你呢。”

　　路廷轩被闹了个大红脸，眨眨眼不看我：“我怎么知道……”
　　我任由他害羞，把人搂在怀里，贴在他的身上，两手撑在他后腰，我道：“你真的是个宝贝。”
　　“不要说了……”
　　“就要说，你是个不应该被辜负的宝贝。”敛下眉，我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我抱着他却像是在自言自语，“轩儿，如果哥做了不可挽回的错事，你还会接受我吗？”
　　“什么错事啊？”
　　“比如辜负了你，比如跟别人结了婚，比如本来就喜欢你，却不告诉你，比如……逼死了你。”

　　一只手摸在我的额头，路廷轩撑着我的额头，面色凝重，“没发烧啊，说什么胡话？”
　　在他的眼里，我这些是胡话。
　　他不相信我会这么做，他否决了我。

　　“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你为什么会辜负我？”他天真地问，他的眼睛太温柔了，太纯粹了，直击心底，他曾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却硬生生被我变得浑浊，活的委屈。

　　“我说的是假设……”
　　“不会有这种假设，你不会辜负我，”路廷轩看着我说：“因为……我相信你。”

　　那一刻我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在这么坚定的目光的注视下，我觉得心虚，我不敢去直视他，强有力的眸子里盛满了对我的信任和爱意，让我每次想起他躺在病床上，在梦里赶我离开，那副灰败，绝情的目光，都心底颤抖。

　　我抱住他，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我低声说：“是的，我不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