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火》白绛

24、第 24 章

　　一个月后，我去高考了。

　　我还是选择上了大学，拜路廷轩所赐，他跟我闹着，高考临近的那几天，他软磨硬泡，向我种种保证，以后什么事都告诉我，只要我好好上大学，他什么都答应我。

　　我呢，也实在顶不住他跟我撒娇打滚的，最终制定了一个两全的方案，我上大学之后，他就要转校，要在我上大学的城市里继续读高中，总之把他带在身边我才能安心，他答应了我，我也答应了他。

　　那间新房子我们已经搬了进去，欠的钱也慢慢地还完，最近真挺累的，不过人生有捷径的我，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我没资格喊累。

　　还完了欠款，其他的钱我都存着，日子慢慢稳定顺利了下来，高考结束后的假期我可以把心思都放在赚钱上，什么来钱快我做什么，各行各业都被我摸了个遍，有些涉及年龄及专业性，我没能尝试，打算日后再一个个了解。

　　目前在一家酒吧做酒水推销，嗐，销售行业果然是最赚钱的，一点没错，我有经验，酒水房子虽然不同，但销售讲究的是话术，这一点我很有发言权，逢上假期，林姐的酒吧很是热闹，不过做了两个月我就跑路了，实在待不下去，不正规的酒吧赚个快钱没问题，但不是长久之计，赚够了学费和生活费，我就跟林姐知会着辞职了。
　　林姐力挽我，可惜没用。

　　我在她的酒吧里为她带来了一定收益，但是也付出了一定的条件，有些人是不是来买酒的我心里明镜似的，经常有三十岁左右的女人对我上下其手，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付出一点色相得到我现在紧需的金钱，还算是公平的交易。
　　越来越堕落了。

　　也不是，人只要活动在社会上，就什么人都能遇到，我也并不是第一次被揩油，上辈子创业中途遇见的烂人也不少，但也咬紧了牙关，熬了过去。

　　我心底还是个生意人，本着利益为重，这一点我不提倡，你需要什么，付出什么，取决于你当下的紧缺程度，我现在急需钱，所以我能忍。

　　早上双双出门赚钱，晚上双双回家对账，新居所的我们把钱摊在被子上，趴在床沿，一笔笔对着，没想到大手一挥，百万上下的我，有一天会仔细到少了一百七都要给人打电话。
　　我对着账目，打电话给林姐，说钱不对。

　　“怎么不对？”
　　“少了，一百七，今天一共卖出十六瓶百威，五瓶黑桃，伏特加我没算，徐哥那边应该有更具体的账目，按照提成分配，结的账不对。”

　　林姐笑了一声，我开着免提，所以她的声音路廷轩也能听见，“你这小子真是精打细算，这一百七你想要吗？明天继续过来上班，我补给你。”

　　“我不去上班你也得补给我，”我轻笑，好声好气道：“姐，您不缺这点钱，但你弟弟我呢是个孤儿，你就看在疼我的份上好吧。”

　　林姐笑得欢快：“真是败给你小子了，跟我打感情牌，得了，明天再过来一趟，我把钱借给你，现在手机里没钱，另外我明天找你真有点事。”
　　“要是为了你那几个回头客就别提了。”
　　“哎呦，她们不就摸了你一下嘛，咋了，你一个大男人还怕摸啊？”林姐说完，路廷轩的表情丰富了起来，我想关免提有些晚了，林姐继续道：“不为她们的事，为别的，到时候来跟你说清楚了，啊，你姐不亏待你。”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扔在一边，继续算账，路廷轩手里也提着笔，不过他的心思已经不在算账上了，我算着他的账，他盯着我：“你被别人摸了？”

　　我咳咳了两声，做出轻松的语气：“啊，不严重，就摸了一下腰。”
　　“你还想摸哪儿？”路廷轩颇有怨气地说，我稀罕极了他这个情绪，转过脸去看他，对他流露出的不满觉得有意思。

　　“没有，我怎么能给别人摸呢，我发誓最后一次了，只给你摸，你摸，你摸。”我把腰凑过去，路廷轩躲开，退到了床头的一角，闷闷地说：“我才不摸你。”

　　我正经地提着笔和草稿纸，说道：“别生气啊，真是最后一次，为了钱偶尔低次头没关系的，我已经从酒吧里辞职了，不去那儿工作了。”

　　“有关系的，”路廷轩扶着床沿，看着我，严肃道：“你不能有这样的想法，怎么能没关系呢？你现在只是被摸一下，那以后别人提出更过分的事你也会觉得没关系吗？”
　　“我只是被摸了下腰，没那么严重亲爱的。”
　　“不许这么叫我。”路廷轩站了起来，扔掉手中的黑笔，转身朝房门走去，我忙追过去，把他从后面抱住了，抵在了门板上。

　　“真生气了？”我在他耳边蛊惑。
　　路廷轩给我一个白眼，握住我的手要挣脱，我不给，紧紧地箍住了人，“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这么干了，谁摸都不行，好不好？”
　　“你不对我负责。”
　　我觉得他的话好玩：“负什么责？”
　　路廷轩转过身来，面对我说：“明天我也去那个酒吧上班，我也被人摸。”

　　“你敢。”我凶他。
　　“你看，”他抓住我了把柄，“你都不许我被别人摸，那你干嘛自己还要给人摸？你这就是对我不负责……”
　　我瞬间清醒起来，竟然觉得有道理，知错就改，我道：“好好好，我不会了，真不会了，真的轩儿，我发誓。”

　　路廷轩看着我起誓的手，这才作罢，乖乖跟我回到床边算账，不过还有余气似的，捏个计算器都捏出了仇恨感。
　　他这样子直戳我的心窝子，我憋着不笑，认认真真地跟他算账。

　　“8942，”我侧眸盯着他：“咱们算不算有钱人？”
　　他捏着计算器，点点头，然后又摇摇头。

　　我拍了下他的脑袋，扣着他的肩膀，把他揽过来，指着草稿纸道：“看好了，九千块钱，五千块存卡里，剩下的四千带你去玩，开学之前想去哪里跟我提，有什么想买的，四千块的预算内随便提。”
　　“不去，不买，”他盯着草稿纸说：“存着。”
　　“钱不是省下来的，是赚来的，支出的钱我会赚回来，不差这一笔。”
　　“差，”他说：“马上你上大学，学费还能有这么低吗？到时候就不是几百块了，你说还要给我办转校，如果到时候去别的城市，我们俩又要换房子了，城市里的房子不便宜，哪儿都要钱，你不要乱花钱。”

　　我被教训了，好吧，来日方长，他说的也有道理，我也不用急于一时，有点东西就都给他，我道：“那行，先存着，后面赚大钱了再好好消费。”
　　“嗯，”他开心了，说道：“你晚上想吃什么？”
　　“随便。”我把纸笔收起来，时间不早了，他去了厨房，我跟着他过去。

　　“对了哥，我想跟你说个事情。”他正在洗菜，我打开冰箱，拿出配菜和鸡蛋，在另一个水槽冲洗着。
　　“你说。”厨房不大，我们俩用起来也够了，两个人的饭菜好做，每天一起共进退的感觉抵消了许多生活上的疲倦。

　　“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过盛宁吧。”
　　我听到这个名字，不由得一怔，路廷轩的朋友不多，那会玩得好的只有一个叫盛宁的，我和这个人不算熟，但见过。

　　“怎么了？”我小心地问。
　　路廷轩阐述道：“宁哥有个女朋友，她怀孕了，但是她想把孩子打掉，她让我陪她去。”
　　“为什么找你？”
　　“她没有告诉宁哥，她说想等打掉之后再告诉宁哥，她现在很害怕，不知道怎么办。”
　　我放下了手中的菜。

　　路廷轩唯一的朋友，跟他绝交的朋友，就是因为这一场意外，路廷轩出于好心带楚欢去打掉孩子，结果三流医院害死了楚欢，盛宁和路廷轩的关系变得水深火热。

　　我在想，当年如果盛宁还陪在路廷轩的身边，他是不是会在被我伤害后好受一点？我抛弃他，朋友跟他绝交，无数的心理压力把他变成了精神病人，我们都是罪魁祸首。

　　“哥？”我一直不说话，引来了他的注视。
　　我道：“你答应了吗？”
　　路廷轩天真地点着头：“答应了。“
　　我追问：“什么时候？”
　　路廷轩道：“这周末，我还在看医院，欢姐家很穷，她又不想宁哥知道这件事，让我找个便宜点的医院。”

　　我沉重道：“你有盛宁的联系方式吧？”
　　路廷轩点点头：“有。”
　　“打电话给他。”
　　“啊？做什么？”
　　“告诉他。”

　　夜里，我坐在床边，路廷轩给盛宁打了电话，通了以后是我接的。
　　路廷轩说：“我哥要跟你说话。”
　　说完，他把电话给我。

　　楚欢比我小一届，我听过她的名字，但不记得她的长相，听别人说校花级别的，一直也没记住过，我这样解释着认识楚欢的理由，盛宁接受了，然后直奔主题，问道：“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想打掉，你不同意？”
　　“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盛宁的语气带着深深的疑问。

　　“你说呢？”我看着路廷轩，路廷轩低下头，我对电话那头的人道：“你为什么不同意？觉得你家有钱，养得起？”
　　盛宁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没耐心道：“回答我的话好吧，这关乎你女朋友的生死。”
　　盛宁怔了怔，对我还是防备，而且对我的话相当不满意，“你凭什么这么说？”

　　“能不能少点废话？”我理解他的情绪，但不免我对他的印象不好，第一，我当年第一次见他，他就带着路廷轩在抽烟喝酒泡酒吧，他把我的乖宝宝弄丢了，虽然我觉得这可能不是他的错，但我就是想找个人责怪，我就是想埋怨他，第二，楚欢意外死在手术台上，盛宁憎恨路廷轩，无论怎么解释他都无法放下这个心结，路廷轩成为了千古罪人，这让我更讨厌这个人，我没资格责怪路廷轩，但我有资格责怪别人，他听我说话心理不平衡，我听他说话也没什么耐心，和盛宁开着火药的谈话终于被拉上正题。

　　盛宁道：“我不是让她必须把孩子生下来，她身体弱，打胎会伤她身子，我陪她去做过检查，医生说如果把孩子打掉，很有可能一辈子不能再有了。”
　　“那是你的问题，我问你，孩子和她的命只能选一个，你选谁？”
　　“为什么只能选一个？我的意思……”
　　“你什么意思先放在一边，我就这么告诉你，楚欢不想要这个孩子，她才多大？你要是真在意她就别让她怀孕，做不好安全措施就要接受这个结果，她现在的心思在追求学业上，你不会不知道吧？强留下这个孩子她不同意，所以找我弟弟，让他周末去陪她打胎，她打胎都要偷偷的，你不觉得有问题吗？”
　　“什么？她周末要去打胎？”盛宁惊讶，我甚至可以想象出他的表情。

　　“我打这个电话就是来告诉你，她不想生，你别逼她留下来，像你说的，她身体弱，家里又没多少钱，三流医院的技术你能保证吗？你是个少爷，真的喜欢她在意她，就听听她的想法，找一个好医院对你来说很容易吧？”盛宁家境优渥，是个出身显赫的富少爷，“我把事情转告你了，如果你不帮忙，楚欢有什么意外发生，你自己要承担全责，盛宁，你听清楚了吗？”

　　“哥，别这么说。”路廷轩拉着我的衣角，想让我口下留情，我就是因为他，才没办法对电话那头的盛宁口下留情。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错误若是犯了，是一辈子都没办法弥补的。

　　过会，盛宁低声回应：“知道了，谢谢你的转告，我现在去找她。”
　　我的心安了下来，电话挂断，我把手机还给路廷轩。

　　“哥你为什么要说欢姐会有意外呢？”路廷轩问：“打胎很危险吗？”
　　我道：“打胎不危险，只不过落在楚欢身上，就危险。”
　　“你怎么知道欢姐身体不好？欢姐一直病恹恹的，虽然很漂亮，但是脸上没有什么血色。”
　　“所以呢，你为什么要帮她？”
　　“啊？”
　　“我说，你为什么要帮楚欢这件事？”我强调道：“你知道她身体不好，如果打胎的过程中有了什么意外，你承担得起吗？盛宁会放过你吗？”

　　路廷轩皱眉：“我没有想这么多……”
　　“做事要思虑周全，”我摸了摸路廷轩的耳朵，温声说：“以后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会帮你做参考，如果我不在，落在你身上的事情也不要都接，要想后果，再决定能不能做，你帮楚欢是好意，可如果周末的手术不成功，你在盛宁那里就相当于背负了一条人命，不是你们玩的有多好就可以大意。”
　　路廷轩点点头：“我知道了。”
　　“嗯，走吧，继续做饭。”

　　做饭的时候，他问我，为什么听起来像是认识楚欢的，打电话之前，他并没有告诉我楚欢身体不好，我说见过楚欢，听别人提过，他相信了。
　　我怎么会不认识楚欢呢？
　　是你总在我耳边提，楚欢对你有多好。

　　说句不好听的话，楚欢死在谁的手上都行，就是不能死在路廷轩的手里。
　　盛宁怨恨他，他也会怨恨他自己。

　　路廷轩上辈子就是大意太多了，所以过不好，所以最后被逼出精神疾病，我希望，这辈子他身边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他苦极了，那一生。

　　做完饭，来不及吃，刚刚把热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就有人给我打了电话，我擦了擦手，看见来电人是林姐酒吧里的人。

　　“喂。”
　　“羡南！在家呢吗？能不能赶紧过来！”徐瑞的声音，他也是在林姐手底下工作的，比我大好多岁。

　　我听着他慌乱的声音，背景也有些吵，很多人在说话，我沉声问：“出什么事了？”
　　“有人闹事！”徐瑞慌道：“你能不能快点过来，林姐有些压不住场子了！”

　　我抬起头，看向紧紧盯着我的路廷轩，徐瑞的声音听起来很着急，他年纪大了，见多了纷争，但社会上厉害的人多着呢，有些人就是棘手，难缠，我低声交代了一句，然后挂了电话，对一动不动看着我的路廷轩道：“酒吧里有点事，我过去一趟。”

　　路廷轩还是没有出声，脸上的情绪复杂，他在我面前很多心思藏不住，也是我太了解他，总是猜得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走过去。

　　“放心，”笑了一声，我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叮嘱他道：“很快回来，你可以先开动，多吃点。”
　　“你去做什么？”路廷轩站在桌子前问，他的样子很是委屈，好像我是要去见小三的。

　　穿起外套，整理了下袖口，我拉开门出去，不能跟他解释的太多，他听到了我去的原因定要担心，临走时，我回头向他保证：“放心，不是给别人摸腰的。”

　　路廷轩鼓起腮帮子，收拾着碗筷，毫无说服力道：“我才没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