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庭》燕途容

4、（四）

　　朝中人还是有几个好官的。
　　官兵指望不上，他们便私下招纳幕僚，打听到了江湖上有个溟坤阁。

　　溟坤阁，其阁主蒙凌乾是个杀遍四方的大魔头，他轻飘飘一句话，便足以令人身首异处，家破人亡，甚至在眨眼之间，便将整个教派屠尽。此人正邪不辨，接活儿办事，向来只认银子，不认对错，正派诸教有心诛他，奈何实力对比悬殊，都拿他无可奈何，是以他势力日渐膨胀，独霸武林一方。

　　那些官员认为，若要杀掉温侯谦，只有请溟坤阁的人出手才能成功。

　　京师暗地派人来，给阁主献上三万两黄金，求买一颗温侯谦的人头。
　　他们连法子都替阁主想好了：从最不成器的纨绔温诚入手，让阁主的人混进丞相府，伺机而动，等到一个近身侍侯温侯谦的机会，然后将其一刀毙命！

　　当时溟坤阁暗殿，赤火晦影妖冶如魅，阁主高座上位，掀眼皮瞧了瞧阶下那装满财宝箱的黄金，勾唇一哂。
　　暗红叠影笼罩在他面庞上，如同覆上半边喋血的曼陀罗花绣面。往日儒雅气质顿消，那一刻，他真像个从地狱而来的魔头。

　　我和萧生分站在他左右，猜测着他会找谁去做这个卧底。

　　其实信使暗示的眼神早就递上来了。
　　三万两黄金不是个小数目，他们只想请一个万无一失的大人物。

　　而大人物就在那殿中，阶上，三人。

　　我比萧生最先明白过来。
　　萧生比我先一步伏跪在阁主的脚边。

　　“别让我走，我舍不得您……”他搂着那人的腿，低声下气地请求。
　　阁主默声不答，萧生又将请求的眼神投向我。
　　“我去。”我说。
　　当着外人的面，堂堂左护法像条狗一样跪在地和主人暧昧，我真怕阁主会忍不住一脚踹死他。

　　阁主没有一脚踹死他。
　　那本该踹在萧生身上的一脚，狠狠的、尽了全力的，裹挟着一个魔头彻底被激怒的暴戾，猛然踹到了我的身上。

　　噗嗤——！

　　一口血喷出来，染上那人墨色的袍角，我踉跄几步，晕沉间一头朝下扎去，重重滚落阶下，又急忙撑起身子伏跪在地，低头认罪。

　　“阁主息怒！”喉头腥甜，我说话似含了口混水。
　　“本座还没开口，”那人声音沉沉，喜怒不辨：“谁让你说话的？”
　　“阁主放心，属……属下死不了。”
　　“你就是死了，也不能跟和别的人睡。”
　　“阁主，交易而已。”
　　“交易？”那人似是笑了，笑中隐怒，“你值几个钱？你是出来卖的么？你把你当什么？”

　　我垂头不答。我清楚那一脚的缘由何在。

　　“东西拿走，”阁主一脚踹开萧生，低头掸着袍子，头也不抬道：“这活儿，我们溟坤阁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