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庭》燕途容

3、（三）

　　我本乃为溟坤阁右护法，幼时遭父母遗弃，承蒙阁主收养抚育，传教武功，我才有了今天。二十年来，我追随阁主，与他形影不离，较之左护法萧生，阁主也总更偏爱我多些，只不过随着我年岁渐大，身体长成，他再不似父亲般待我。

　　不知何时开始，他练功时，再无法专心，只愣愣地看着我，就像初识我一般。

　　他为人冷漠，不苟言笑，鲜少有温情。他与我亲近，不多话，只是执起我手，好似觅得了什么宝物，小心翼翼地将我的手贴在他脸边，要么便逗孩子似的，勾指挑起我下巴，抚弄我面庞，然后俯身凑近，以极微小的距离端详我。
　　四目相对，鼻息相糅，我感觉他内息全乱，整个人都在颤抖。
　　分明他内功远在我之上。

　　我是个孤儿，阁主的慈爱，总让我感觉这世上仍有属于我的一份真情在。我依恋他，感激他，我曾暗暗立下誓言，我要用尽一生来侍奉他。
　　他好像知道这个誓言。他邀我共浴，与我共寝，他说，你我不过才相差十七，如今你长大，我们便该当朋友相处。
　　夜里他搂着我，将头埋在我颈间，我总觉哪里不妥，但想不明白缘由，只好假装不在意，任他抱着。
　　我不好令他失望，虽然我没见过我生父，但他宽阔的胸膛真似我父亲般！

　　不过这种关系并未维持多久。怪他，也怪我。

　　那夜我没等他便入睡了，他喝醉了，一进屋朝我扑过来，不由分说剥.我的衣服，疯了般地吻我的嘴唇。
　　我被他折磨醒了。他的强势让我感到很恶心。恶心得想吐，更想哭。我再忍受不了，一个像父亲般的人这样对待我，我从天堂坠落到地狱，全身破碎成粉末。

　　怒火攻心，我一脚将他踹翻在地，又觉不解气，转身拔剑，毫不犹豫地捅穿了他左肩。

　　阁主是个极俊美的男子，浓眉星目，鹰鼻薄唇，但他流血时，面色惨白瘆人，宛若一只薄翼黑蝶。他倒在地上，两眼通红地望着我，好似我那一剑捅得不是他肩，而是他的心。

　　我当着他的面吐了。吐得稀里哗啦，昏天黑地，我额角青筋爆出，汗泪俱下，脚边的腌臜物也溅到了他黑色的袍角上。

　　他默默注视着我吐，一直无话，临走交代了句“早些歇息”，便自己捂着肩离开。

　　萧生比我懂事。
　　他比我更清楚阁主想要什么。
　　后半夜我总觉自己做得太过，辗转难眠，便拿了疗伤药去找阁主请罪，不料还没走进，便听到房门里传出他们二人的欢.好声。

　　萧生嗓音不似往日清朗，他爱慕阁主久矣，如今终于得着机会，便使出浑身解数，他话带哭腔，对人哀声求饶，语气却难掩欢喜，好似欲擒故纵，与素日端正作风大相径庭。
　　那动静，连门外的我也要承受不住。

　　只有阁主没声音。
　　但我从萧生那毫无暧昧可言的痛叫声中察觉到了他的愤怒，还有几分不易令人察觉的……委屈。

　　心惊肉跳，后背冷汗直冒，一抹怪异的感觉从我心头掠过，我不敢再想，逃也似的飞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