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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赴局 ...

  •   被人盘在手中许久的棋子终于落在了棋盘上,云溪端详着棋盘上转变的局势微微皱眉。原本步步为营的架势只因对手一子成了困局,他握着棋子在之间碾了又碾,仍未想好下一步该落在何处。
      “年轻人,还是不够沉得住气。”坐在他对面的老者倒也不在执着于棋局,站起身的间隙瞥了一眼棋盘旁的密信又道,“羽族果然撑不住压境之力,把这个引线扔回了天启,只是须得边境战事胶着、方简回不来时,这弹劾芷赦明一系宗亲的证据,方能昭告天下。否则,青海公及时回朝勤王……”
      “可盟主,而自战报来看,北陆的联军似乎采取退守之态,并未正面迎击我军造成压力,晚辈并不认为风隐彤一定能对方简下手。不如先发之人,令青海公措手不及……”
      “可他风隐彤,不也等着天启内乱给羽族喘息的时间么?家国当前,私情都是笑话。子孑已经到了擎梁山前线,说动了羽族合作,加之知年在里面斡旋,将青海公困在千里之外也不难,即便困不住,千里之外要回来驰援也难。”
      盟主缓缓起身推开了窗户,月光洒棋子上,淡淡清辉如一层薄纱让一切都变得不真切。云溪盯着棋盘,琢磨着当下的筹备又问道:“真的万无一失么?”
      “走吧,随我去看看其他人筹备得如何了。”
      盟主正说着,纸月恰从外面回来,她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茶壶,看见云溪一时语塞。云溪察觉她有事禀报,便自觉向盟主作揖告退,礼貌地绕过来人离开了大堂。屋外已是暮色四合,他回味着方才老者的话,却还是隐隐觉得一切尚有变数。

      天越发冷下来,失了繁花装点的万年帝都依旧屹立,只是它的恢弘里带上了一分萧瑟。方简已经带兵走了三个月,严冬的朔风将枯枝吹得瑟瑟发抖,即便是最繁华的天启,也少了几分人气。
      一阵敲锣声打破了长街的宁静,领头的是去年被罢官在家的顾松,他带着一个中年男人往宫门外走去。那中年男人穿着单薄,泛黄的上衣上还沾着尘土,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正满目悲戚敲着锣,锣上写着个鲜红的冤字。
      “陛下,草民是若华城单林,以残躯替五年前葬身火海的百姓求一个公道!”他奔走间泣血的哭喊,借着锣声引来一众百姓的围观,一路顶着众多疑惑探询的目光走到了宫门外,敲响了沉寂多年的鸣冤鼓。
      沉重的鼓点砸在众人心头,泪与汗打湿了他破旧的衣服,后背竟是浮现出“宗亲相斗,放火烧城,百姓何辜,公道何在?”十六个血色大字,让聚集在宫门口的一时咋舌,以至于那个中年人被宫中护卫带入宫门时,围在周围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鲜少有人离开。
      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天启各处的公告栏上都贴上了名为“若华真相”的告示,偶尔还有两三个人站在公告栏旁慷慨陈词,为去年被斩的司翰叫屈,说他是因找到了这个人证被宛乾公一党迫害,痛骂宗亲这些年的所作所为。原本因入冬失了生机的都城,似乎瞬间就被点燃了。
      而朝堂上亦被这引线点燃了。宛乾公一脉气定神闲的表情渐渐维持不住了,顾松带着证人站在大殿上,腰杆挺得前作未有得直,仿佛朝堂上的唇枪舌剑都影响不了他分毫。远远超过宛乾公意料的人证、物证一一被陈列,被掩埋在灰烬下五年的线索,终于有了重见天日的一天。
      若不是司翰、索初岚、方简等一行人暗度陈仓保驾护航,这真相便会在人们的猜测里渐渐消散。褚桑煦坐在龙椅上,细细观察下方的官员你来我往,刚准备开口破局,便听见传令官焦急地呼喊。
      “报!天启周边三城守将忽然举兵,高举‘清君侧’之旗,逼近天启!”
      一语掷地,满朝震动。
      方繁咀嚼着“清君侧”三字,警觉地环顾四周的表情。方简离开时留下叮嘱,其中的先见之明被验证。方繁往前走了一步,沉声道:“陛下,无调令等同谋反,应严惩。”
      “不听这些来自天下的声音,尚书令莫不是要支持奸佞把持朝堂不成?”一位文官阔步出列,目光灼灼盯着上位者,“臣恳请陛下剪除宗亲势力,格杀乱臣,还朝堂清明!”
      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众多朝臣齐齐跪下高呼:“臣等恳请陛下剪除宗亲势力,格杀乱臣,还朝堂清明!”
      褚桑煦神色未变,沉声道:“宛乾公随大理寺走一趟,若真涉事朕必会严惩相关人等。可不知诸位想要的是怎样的剪除,怎样的清君侧。”
      “陛下!宗亲勾连,所涉甚多,若不根除,来日必死灰复燃。臣以为凡涉事者,应重者抄家流放、轻者罢官返乡,如此方可安三城守军,堵清阀盟之口,保京畿平安。”谢无冥终走到跪着的众臣之前,平静地说着诉求。
      “谢老这是站在清阀盟的立场和朕说话吗?如此做朝廷变成了你们清阀盟的一言堂,朕不允。”
      “那便是陛下忽发疾病退位,太子登基除弊,造我大徵中兴之势。”
      “所以何必做文死谏那套,直接说你们清阀盟逼宫便是,谢老藏得果然深。”褚桑煦俯视朝堂,胸中有种终于把人一网打尽的畅快,他豁地起身喝道,“护驾!”
      只听一声令下,原本肃整的禁军顿时分为两派,在一片短兵相接声里,清阀盟的众人刚退至大殿外,在殿外接应的兵士便把大殿围住了,他们被清阀盟招纳的两成天启守军。
      谢无冥已经没有退路,却也不想担乱臣贼子的骂名,他挺直腰板站在殿外,听了探子的密报,他微微皱眉说道:“陛下,为了大徵,彼此留个体面不好么?”
      “怎么?找不到太子又来威胁朕了?我们不妨看看谁笑到最后。”褚桑煦的声音自大殿传来,每个字里都带着嘲弄。
      在命人关上了大殿的门后,他又缓缓坐回了龙椅上。数丈之外的大殿上,包括芷赦明部分勋贵在混乱中清阀盟的人一起带出殿外,只剩二成人护着正统。褚桑煦目视着虚无的前方叹了口气:“父皇,你丢下的难题总要解决。”
      一个宦官自殿后匆匆而来,躬身递上信件小心翼翼地说道:“陛下,乱党往后宫去了,大部分该转移的宫人都走了,郁穆夫人留书一封,出宫去了。”
      王者的神情一顿,盯着宦官递上来的信,目光凝重。他猜到了些什么,却又希望自己猜错了,褚桑煦踟蹰了片刻,缓慢而又艰难地打开了信。信写得仓促,文字不多,只是褚桑煦读完之后深深吸了口气,望向堂下的目光变得复杂,半晌后,他颇为不忍地问道:“按照清阀盟的计划,现在天启该在传‘宛乾公等勋贵误国,郁穆夫人惑君乱国’了吧?”
      偌大的朝堂霎时静得可闻针落,无人敢开口说什么。
      褚桑煦也不等回应,自顾自继续说着:“众爱卿可知,那些被蒙蔽的人口中的祸国妖妃,正出宫去营救诸位的亲眷,以防无辜落入清阀盟的手中,威逼你们就范。她明明……明明可以去朕安排的地方避难的。”
      在诸臣难言的表情里,更长的沉默覆盖住了朝堂。除了褚桑煦,没人知道那封信里写了什么。他迫切地想要其他人也知道信中她的坚忍,却又不忍将她推至众人的眼前,接受不明真相人的攻讦。
      那封可能是绝笔的短信如是写着:
      陛下亲启:
      青先为大徴的子民,而后才是宗亲后人,亦是您的家人。国难当前,惟愿以身赴局,救无辜、断流言、破残局,一解君忧。望风波平定,海清河晏。
      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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