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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结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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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风波
一奏惊天易朝阀,狂澜谁挽论杀伐。碧血铁衣尤叱咤,戎马,连城风雪断胡笳。
风雅可堪承旧卦,华发,棋差一步恨闻达。刀笔无情镌史话,天下,千秋功过化尘沙。
北陆的秋冬总是来得早些,一片黄叶无声落在风隐彤头上,引得她抬头凝望旷远的蓝天,几行归雁正向着南方而行。天似乎忽然就凉了下来,她咳了两声放下那片叶子,似笑非笑地系好披风的系带,登上马车转过身对翼凌云说:“启程吧,再晚就赶不上左贤王登基了。”
出使禹离的队伍随着宁安王的话语动了起来,缓缓行出齐格林的一行人向着东北方前行。一路些许的颠簸将风隐彤的倦意赶走,她坐在马车里闭目养神。
这段时间躲过天启的耳目,羽国初统的各项事宜终是忙得告一段落,而今羌洛原也处理好了禹离内部的纷争,回到本该属于他的位置,一切都回到了应有的轨迹,可那日松羌洛源回禹离的险象却还历历在目。风隐彤想着睁开眼睛,悄然掀开身侧的帘子看着外面真切的风景,一阵寒风扑面而来,告诉她那些记忆里的事,终算是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今日之后,天启该有动作了。好不容易才稍有空闲,又有得奔波了。”风隐彤收回手靠着垫子,对着翼凌云摇了摇头。
“殿下,这不是你早就预料到的么?”
“我只是很想知道天启那些以前的同僚会是什么表情。早晚是要兵戎相见的,你说会不会有人还惦念旧情?”
翼凌云不用抬头也能预料到此时风隐彤的神色:“殿下心中早有定论。”
风隐彤懒得睁开眼睛,只自顾自笑道:“没意思,你总是能看透我。这着实是我不想看到的,可惜造化弄人。他们留情,我便留情;若他们绝情,我自可以比他们更绝情。有恩偿恩,有仇报仇,不是古来定理么?”
“这方是我认识的风隐彤。”
她揉着鬓角点了点头,面容依然平静:“说来我要还给宛乾公一份大礼,谢他在密牢里的款待。既是当初他们想置索初岚于死地,那我也拉他们陪葬一把也是应该。这样,方是天下所认识的宁安王风隐彤。靖远侯府上的叛徒这几日该把他的大礼送到天启了,只要落到清阀盟手里,就是一场内乱。”
“那您觉得这场内乱会是什么结果?”
“我想看到的,是天启朝纲大乱,如果可以在不伤及百姓的基础上,让清阀盟和宗两败俱伤就更好了。这样,应战的压力会小很多。不过就算任何一方胜,也能伤了天启的元气。要知道,如果徵朝真的倾全朝之力征讨羽族,我们的胜算不足三成。”
“殿下,落大夫嘱咐过您不能太劳心,这一路还很长,自这次从东陆回来,你的身体越发虚弱了,还是多休息为好。”
“若是一入梦就可能看见烁哥哥亡故的瞬间,还不如醒着。放心吧,我自有分寸。”风隐彤的眉头微微蹙起又旋即舒展,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将头靠在马车的窗棂上,忽然很想提笔写些什么,却不仅手中无笔,更不知从何下笔:
“还在若华城的时候,我曾想若有机会自成文集,便叫它泊年集,算是我对那些淡泊年岁的念想,可惜自东陆回来,却如何也写不出东西了。算了,不提也罢。”
出访禹离这一路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风隐彤枕着窗棂闭目断断续续和他说了一路。他们在烨宁二年由当时还在世的北羽少主引见相识,认识至今也不过三四年光景。翼凌云第一次有机会去知晓关于她种种在东陆的过往,只是每每说完一桩旧事,她便会自嘲地摇摇头,不再像年前那般轻松随性的样子。
待一行人至禹离时,风隐彤的面色已然比出发时红润一些,草原上的风似比齐格林更大,旗帜猎猎的声响让在场的所有人加了一分气势。她跟着禹离的引使行至禹离可汗的毡帐之外,静观着人群之中的羌济源。
此时的羌洛原在众人的跪拜中,捧着禹离可汗的印信缓步走上王座,每一步都走得格外稳当。极少见他如此英姿勃发的样子,锦帽貂裘下,平素深藏锋芒的眼睛而今已有睥睨草原的风度,一言一行皆透出他已故王兄羌济源曾有的气势。风隐彤站在人群中,不知该赞他以往藏得好还是现在演得好。
世事总是这么滑稽,彼年说着无心权势不喜征伐的左贤王竟是今日禹离之主,不过比起这大半年在位的前可汗将禹离弄得乌烟瘴气,他合适太多。羌洛源看着向自己行礼的众人不免想起了当年羌济源说过的宏愿,从今而后,这片草原由他主宰,同时,也由他守护。
那日她送他回禹离时他尚佯装神志不清,整个禹离上下透出一股散不去的颓丧,汉子们情愿沉湎在先主的回忆里,也不愿听到帅帐中的靡靡之音。这样的场景让她想起了三年前兄长亡故时的北羽,一样面容的她站在北羽王座之前,面对的也是一样的表情,从那时起,她再不许北陆的人喊她过去的名字。
“羽国来使觐见。”风隐彤踏着传召步入营帐,面带笑意望着王座上的人,波澜不惊地说着场面上的话,这并不是第一次,却是最成功的一次。他二人的交情知之者甚少,于两邦众多人眼里,他们是在羌洛原再回禹离筹谋夺位时才相交的,而如今的对话却是一副配合无间携手共荣的阵仗,着实让在场的禹离官员对这位新君能力的期待得到了回应。
当禹离和羽族达成对东陆的统一战线,并承诺在来年春天联姻之时,禹离众将的眼中沉寂了许久的士气又被点燃,他们一直在等这个一雪前耻的机会。
待繁杂的事务暂告一段落,羌洛原屏退其他人邀风隐彤详谈。风隐彤支着脑袋抬眼凝望着羌洛原身后的地图久久不语,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案几。
“宁安王要是让旁人看见你这般模样,可得怀疑羽国未来。”
“可汗不是早该习惯我这做派?”
羌洛原收起笑意起身走到她身边:“能见你这么调侃,我也放心了。而今山雨欲来,阿彤,你害怕来日的风雨么?”
“我说怕,你信么?”风隐彤依旧支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道:“现在的羽国和禹离尚未全然稳定,需要一场战争将那些蠢蠢欲动者的心平下,一致对外。你说,以褚桑煦的心性,徵军何时回拔营而来?”
“以你对天启的了解,这个问题需要问我么?阿彤,既然已结盟,说一说你的判断,让我也早做准备如何?排兵布局都是大事,稍有差池我们谁都偿不了。”
“最快半月,最迟一月,就可以看见徵朝的兵马来边界了。”
帐中地图上两邦边界的红色标记此刻在羌洛原眼中仿若着了火一般:“看来我们部署的时间也不多了,那阿彤你觉得,会是谁领兵而来?”
风隐彤终收起一脸随性,正色盯着手中血玉香囊上留存的九道异彩思索了片刻:“虽然我希望来的是洛知年,能报烁哥哥的仇,但……这个尚难断定。”
自风隐彤回到羽国,东陆所收到的北陆消息便日渐减少。靖远侯府的倒戈不仅斩断了大徵在北陆原有的情报网,更多次破坏了新消息的传送。近两个月两天启对北陆形势的了解少之又少,直至此次北陆两邦交好禹离易主,风隐彤方松开了遏止情报的手,而天启内部的布局也在发生变化。
褚桑煦合上手中的奏本,交到身后静候的方简手中说道:“是朕失手放走的祸端,他们的成长速度着实超过了朕的预料。若是能为我所用,可少许多后顾之忧,而今禹离和羽国结盟,青海公,你有把握将他们一网打尽么?”
“陛下,微臣愿意一战。但臣不能在都城内患未除之时离开,这两个月清阀盟都未有动作,这并非好事,臣担心一旦带兵离开,天启军力疲软,万一异动……”
“饵朕已经放出去这么久,该是收杆的时候,你离开正是为了引蛇出洞。”
听出帝王的深意,方简心中一凛,即刻进言:“陛下,此举太过冒险!此番兹事体大,若是有万一,大徵的江山社稷经受不起。”
“无论是内忧还是外患,都亟待解决。青海公可为江山舍生忘死,朕为何不能?你此次出征亦是艰险之路,朕会命洛知年和爱卿一同率兵征讨,在捕蛇之前,爱卿必须拔掉为朕它的毒牙。即便天启疲软,清阀盟同样也没有可调动的兵力。”
君主的话让方简他不再反驳,他沉思片刻应道:“陛下,若是执意如此,微臣有一计。”方简取笔在奏本上又写了几个字,呈交给褚桑煦,“微臣虽有僭越,但如此更为保险。”
“而今这朝野能让朕信任的,也只有爱卿了。为了放饵,这段日子委屈你陪朕演戏了。你所言正是我所想。”褚桑煦贴近方简耳边轻声说了两句,将一份密诏夹在了方才的奏本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次,朕把注押在爱卿一战上了。”
手中的奏册顷刻变得沉重起来,方简恭敬跪下将奏本举过头顶:“陛下放心,微臣,定不辱命。”
“出发之前去见一见青儿吧,关于风隐彤,她了解的比我们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