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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临别曲 ...

  •   只剩下云溪一人的览玄府显得有些空旷,却也更加安全,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出主人的眼睛。云溪合上《无字札记》揉了揉眼睛,一些东西在他心中渐渐清明。德勋帝薨后谥号武灵帝,“灵”本就带昏庸残暴之意,而书中的记载诚然将一些线索留下,大肆兴兵北陆、火烧鸣鼎楼、屠戮羽族、放任宗亲寒门相互残杀……他的江山诚然如铁稳固,却将祸患都留到了本朝。德勋朝的皇廷似比当下更凶险,怪不得当年师门未有人入仕,云翎在朝之时想必已经看透这点。
      读罢全书,云溪心中不由佩服起那位已经三朝在任的丞相谢无冥,他的身后必是难以数清的腥风血雨。他抬眼看了看滴漏站起身,小心翼翼收好书本合起柜子中的暗格如往常一样走出房间。夕阳让他有些不适应,却预示长夜即将来临,那么,索初岚,你又在打什么主意?他想了想迈出了脚步。
      入朝至今日也着实未正式拜访过这位左领事,住着风隐烁和索初岚这两个敏感人物醉风苑会是怎样的地方?在被侍童引入院落的时候,云溪的好奇缺越发浓重。醉风西苑的人似乎在忙着什么,急匆匆往主院走着,而东苑里的几位羽人侍从也站到了走廊上,静静看着主院里越来越多的人。
      主院中除了为首几人和司安然,剩下似乎都是些少年少女,他们静静站在院子里,聚精会神地看着斜倚在中庭太师椅上的主人。索初岚的雪青衣衫因少了十样锦绣金而透出一份朴素,她浸沐在夕阳里比往日多了些慵懒。她一边漫不经心挑出一缕鬓发在指尖不停绕着,一边慢慢开口:“其实今天召集大家就想说些事。近日身子不适,劳府里上上下下操心了。本从若华城带你们来天启是想照顾你们的,着实没做好,又因丁忧离天启三年,未能再教你们些东西,想来惭愧,这一晃大伙都这么大了。”
      人群闻言似是有所震动,片刻才有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走出说道:“先生言重了,若不是先生四年前相救,我们已经葬身火海,虽先生不在天启几年,但风世子也很关照我们。”
      索初岚眼中像是多了份温暖,她站起身摸了摸那少年的脑袋,明明扬起嘴角却又一声轻叹:“索府的影者要借去寻人,我与陛下协定,在他们未回来前,我不涉朝政。想来寻人也非一两天的事,我想趁着这闲时去城郊静养修心。你们不必随我去,只是醉风苑又要劳烦大家了。我不在的期间,安然便是醉风西苑的主人,万事都听她安排。”
      已非稚子的司安然听出了话外之音,虽眼神里犹有不解,她还是对着走到身边的索初岚点了点头。被轻拍的肩像是忽而承了千金的重量,却听她在说:“我明日便去城郊,安然,辛苦你了。若有疑问,可以去请教青海公或者风世子。”
      聚集在院子里的孩子们似乎还沉浸在先生又要出门的恹恹里,却也随着索初岚一句回去各做各的事而散了。只余下为首几人依旧立在院中,等着后续的事宜。
      “云大人,杂事略多,怠慢了。”索初岚说着正了正衣冠走向云溪,语气里是几分客套的歉意。
      “哪里的话,不知今日索少傅相邀所为何事?”云溪试探的问了一句,却未得回应,想来索初岚让自己看见刚刚那一些事也必有原因,便只跟着索初岚走到了中庭。
      行至中庭的一行人面前,索初岚才停下,转身为云溪介绍:“云大人和安然也算相识一场,我便不介绍了。这位是寒京,我府上影者主事,我们宁州的影者素来是隐藏在市井收集需要的东西,故不能与你和络知年同行,还望见谅。但此刻起若有墨渊的情报,他会即刻以青鸾传与你。寒京,又要辛苦你了,索某在此谢过这些年你的辛劳。”索初岚说着低下头向属下深深作揖,让在场众人一时愕然。
      “家主言重了,是属下分内之事。”说话的灰衫男子回礼之时眼神谦卑而坚毅,他转头望向云溪欠身行礼,“云太史,寒京会全力帮您找到秦墨渊。”
      一声云太史却让云溪心下惊诧,分明未见过自己,自己擢升太史也是近几日的事,寒京却能直呼云太史之称,似乎什么都未逃出醉风苑的眼睛,这才是索初岚能立在宗亲左领事的利刃。再看中庭的主仆二人,似是落拓不羁的风流人物,身于狂澜之中却仍是处之泰然。云溪思忖着点头致意:“索少傅果然人中龙凤,属下亦有大将之风,此行寻多谢索少傅肯割爱助我。”
      “初岚只求一事,此行若有变,恳请云大人保全我的下属。”索初岚一改往日随性慵懒,语气里竟是让人难以拒绝的诚恳。
      回想秦墨渊寿辰那天,她言未将自己当做外人,而今时今日她又在作何打算?国庆那日索初岚亦算是帮过自己,可这个朝堂哪里能轻易许诺什么,左领事近日于朝中越发暧昧的态度让他嗅到危险的味道。云溪心中忖度着退了一步转而答道:“少傅言重了,只要不违朝纲,云溪自会为天启保护人才,请放心修养。”
      “初岚就此谢过。”
      “少傅既无他事,云溪先行回府了,明日启程还有事宜要准备。”不再多生枝蔓,云溪离开了醉风苑,未暗下来的天色一如他心间的思绪。看来明日出城去寻找秦墨渊必然是不太平的一路。
      索初岚目送云溪离开,遣散去剩余人之后环视着自己院子里的一草一木,眼中多出几分眷恋,她闭上眼像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一般念着:“醉风醉风,枕醉清风啊……”转头却见一个人倚在门边,静静望着出院的方向,“既是如此,为何避而不见呢?何苦要苦了你自己。”
      一席话让芷青收回目光,迎着夕阳缓缓走到索初岚身边摇了摇头:“若早知他会来拜访,我定然不会来。”芷青摇了摇头,眼中浮起一丝自嘲:“人各有命,事已至此,再有牵连反而有百害而无一利。你不觉得,云溪变了么?”
      “那日朝上他请命去找墨渊时,我便注意到了。不过这个朝堂,谁会不变呢?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索初岚坐在石凳上拉起了芷青的手,如整个人都陷入犹豫的往事里,她皱眉缓缓说道,“国庆那日,最后是我送墨渊和南汀姐出了城。”
      芷青闻言整个人先是一怔,随即释然笑起来:“送走也好,他二人有情人终成眷属,我们看得也安心。说起来我与云溪早年于柳南相识,也不知怎么会对那个人说了那么多,也许是,他没有笑话我羡慕落西澜吧。站在江山阁步步谋算的时候,会想起曾经有人冒死救我,也算是有个寄托。
      “有时也会有奢望,会不会有人像秦墨渊,一样带我离开天地,但你我皆无法抛下家族不是吗?”
      “我明白。”索初岚点了点头,继续拉着芷青的手静静倾听。
      “娘亲告诉过我,我也是承载着全府希望来到这世上的。只是为什么,在知道我是女孩儿之后,父亲对我的期许就变了?难道我的一生就只能是家族的工具吗?”
      “勿妄自菲薄,你的见识远比他们广博。”
      “那又如何,还是挣不过他们。就像我从未想到云溪会到天启进入江山阁,而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有些事他还是没有明白,却已经来不及了。还不如按部就班去走我既定的路,步步开拓,为那些不愿改变的宗亲们谋一个平安的来日。以后局势又会变成什么样?墨渊和南汀姐能安度余生么?”
      索初岚站起身轻轻将手指停在了芷青唇前笑着安慰道:“他二人不会有事的,我向你保证。”
      “你断不可再冒险!”
      “我才是那个该离开天启的人。不会冒险,你放宽心。”
      看着脸前人戏谑的笑容,紧绷的心终是放了下来。芷青为索初岚拢了拢鬓发苦笑起来:“你呀,又何必劝慰我。你的姻缘不也是前途渺茫吗?”
      “我和他之间,也许真的只剩下你死我活……”索初岚眉间一紧,旋即又笑得无风无雨,“芷青,明日我要出城了,不知道哪天再回来。送你一支倾城曲吧,不过我的嗓子可不好,别嫌弃了。”她扬袖间却只听一府的风铃渐次响起,虽是一曲送别,伴着清冷的歌声却让芷青心底暖起来。

      锦绣依稀 扇惹芳菲添新绿
      鸾梦如许青丝枕麝烟几缕
      云锣帐绮丝竹泼一纸珠玑
      朱颜如昨几番琼觞濯红衣

      风荷正举倾城悄映妆镜底
      雕栏玉砌拂袖舞满城旖旎
      相知何觅阑珊处琴箫归寂
      一点朱砂氤氲了几世记忆

      宫灯曳歌门庭络绎曾相伴朝夕
      玉阶花满独立 闻笛说往昔
      西洲飞鸿遥念相寄酬君歌一曲
      古道斜阳草萋 谁怜故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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