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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意外 ...

  •   西营,寒冷的月光照在一地猩红上触目惊心,禹离左贤王羌洛原失神地跪在地上,周围尽是死去的军士,他捂着头不断喃喃自语:“别杀了,别杀了”素来明澈的眸子却似死鱼一般。羌济原赶到西营的时候眼前便是这样一副景象。
      “洛原,战事怎会如此,凛戈营的人马呢?”羌济原想要扶起地上的人,却发现他双膝已经冻僵,根本站不起来。
      羌洛原没有听到兄长的问话,他瑟缩着一直重复着那句别杀了。
      “速把左贤王带回,传军医诊治。”
      羌济原背上的伤尽在此时刻骨的疼起来,他无暇顾及伤痛,除了死尸空无一物的西营没有半点被强军来袭攻破的样子,撒在地上的鲜血已渐渐和地上的积雪冻在了一起,凛戈营夜袭的士兵却再也不见踪影。蓦地,他恍然狠狠拍了自己的大腿。
      不对,袭击东营的才是方简,若他是别人假扮要拖住他脚步使西营被攻破,又为何在看见他回防时不加以阻拦?即便是后来枪法大变,初开战时的那几招便可以断定那是方简无疑。一场已经暴露的突袭,最好的结果便是全身而退,他不会让方简这么轻易做到:“燃火通知灭云关西三里的伏兵,若遇凛戈营,格杀勿论!”
      方简,本王要你付出代价。

      苍茫的夜色下疾驰着一队人马,箭一般朝着凛戈营的驻地前进,奔跑的战马吐出的白气如每个人一样惴惴不安,猎猎的寒风如刀一般撕裂着他们的脸。伤口汩汩而出的血在方简的银甲上凝成一对暗色凄然的花,在残月下将方简的面色衬得惨白。他左手缓缓放开缰绳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自己下腹的伤口。
      覆盖着老茧的左手碰到伤口之时,方简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浸入肺腑的寒气让他的神经紧绷起来。羌济原的一刀并没有触及筋骨脾脏,却也着实砍得很深,渗入骨髓的寒意让他的额头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方简回头数了数随行的军士心中不免有些苦涩,他带了一百名精兵离营,此时还跟随的只剩十数人。突围时的满目血光凄然而惨烈,他默默擦去脸上的血污回想着所有的的细节。
      军中混进了禹离的暗桩吗?方简仔细推断着,如此夜袭行动只有少数人知道且传令至出发不到一个时辰,消息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传到禹离的?又或者,真的是清阀盟不想让他回帝都?颠簸的马背把一个个疑点和疼痛抖搂,压得方简剑眉渐紧。
      若不是方才在碧琊以幻术破了禹离西营的小股人马,他又趁时机大换枪法,让羌济原怀疑真正的方简在西营而乱了禹离的阵脚,此行怕是有去无回。方简取出鞍侧的酒囊,灼烈的酒顺着喉头而下,在凛冽的风里为他添了一份暖意。
      繁儿,若是我此行回不去,你可以面对帝都的暗潮汹涌吗?芷赦明在你背后的目光你可曾注意?方简握着青霜的手骤然一紧。他抬头看了看凄冷的残月,想着碧琊曾经如是对他说过,他对方繁的宠溺就是对别人的无情,他从不辩解什么。没有人比他了解方繁,那个朝堂之上张扬跋扈的尚书令,极力求权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从小成长在兄长的光环之下,没有多少人会注意他,几乎所有的赞颂都落在兄长身上。直至八年前他一个人从澜州奔赴帝都,代替方简成为王的柏奚,人们才开始注意这位青海公府上的二公子。只有无法逾越的地位才能让他坦然面对别人的目光,也正是此时成了方简的心结。
      方简也不知道为何此时他会想起这么多往事,当他勒住缰绳看着自西面杀来的伏兵时不由苦笑,是老天留给他最后的时间来回忆吗?一路上他都在疑惑禹离为何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让他杀出包围不再追赶,果不其然有伏兵在此等待人疲马乏的凛戈营。来者兵刃上跳动的寒芒逼得凛戈营的人马喘不过气来。
      凛戈营的银甲决不能在这里被皑皑白雪湮没。夜北名驹的长嘶压过了直逼而来的角声,方简狠狠一拽缰绳调转马头向东边退去。“此刻不宜再战,跟我走。”只是一句话,剩余的军士像是瞬间看见了长夜后的曙光,迅速跟随者主帅向东方隐约的山影前进。
      浸在黑暗中的山峦越来越接近,追逐的马蹄声紧紧咬着凛戈营,似是随时都要把他们吞噬,方简甚至听得到死亡的咒唱在他耳边回响,若是在这里倒下,那战场上将士们的血都是白流。疼痛如春后的野草一样在他身上蔓延,中衣已被层层冷汗浸湿,触碰在冰凉的铁甲上一阵阵刺骨。
      他清楚的听到有士兵在说:“将军,再往前就是……”,方简知道前方是什么地方,可此时那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不可以在这里倒下!方简纵马冲进了眼前的山林。
      尖锐的羽箭打破了焦灼的两队人马。
      “再向前便是我羽族领地,彤少主有令擅闯者杀无赦,还请诸位退出。”一个冰冷的声音自林间传出,翼凌云带着北羽的弓箭手戍守在方简的去路上,居高临下看着闯入的人。
      禹离的伏兵因为北羽守军出现停下了追击的脚步,没有人想以生命去见证北羽密雨般的箭阵。他们虎视眈眈看着近处已无退路的方简等人,等待着最后的厮杀。
      方简侧身再次拿起鞍侧的酒囊,静静喝下剩下的酒,明亮的眼里微微开始泛红:“跟我走!”最简单的三个字让最后的军士义无反顾地冲向了前方。“我们凛戈营的上下从不轻易认命!”
      细密的羽箭如夏天的雨点般向他们落下,撞在铁甲上发出一阵阵催命的闷响,方简感觉得到自己身上越加严重的疼痛,渐渐开始模糊的意识把一切都浸染成血色,他抬起头看着幽幽层叠的枝桠,向着站在枝上的雪青色身影费力的点了下头便倒在了马背上。

      天边已渐渐露出鱼肚白的颜色,凛戈营帅帐的灯依旧亮着,摇曳了一夜的残烛在风里奄奄一息,碧琊盯着面前微弱火光,睡意全无,深碧色的瞳孔周围布满了血丝。他想告诉自己天将亮只是错觉,渐熄的烛火却带来不争的事实:方简和他的人马,还未归来。
      不断合起又展开的折扇把焦急在空旷的帐营里播撒开。碧琊不敢想象若是凛戈营失去主帅、大徵失去青海公会是怎样的后果。他记得在离禹离大营还有五里之时,与方简分道而行前他说不管成败与否都会活着会莫纥关。一人独行于荒原时碧琊也坚信那个传奇般的青海公会回来,可此时,一夜将过。而禹离没有放出任何风声也引人忖度。
      是生、是死、是俘?一切毫无定数。
      “昨晚上在禹离西营耗了那么多精神,一夜不睡老的快呀。”帐外传来的声音格外戏谑。
      忽来的声音让碧琊猛地站起来,又在迈出一步后又毫不犹豫地退回原位坐下,拿起一根箸挑着虚弱地烛火,神色凝重:“方简没有回来。”
      “我说青海公他吉人有天相,你信吗?”帐外人倚在毡帐边,看着还未明朗的天挑了挑眉。
      “若是方简吉人自有天相我信,可前面加了个你说,我就不知道了。”紧拧的眉头稍稍缓解,碧琊回过头对着映在毡帐上影影绰绰的身影说道,“外面风大,左领事不进来坐会儿吗?难不成怕我把你五花大绑押回帝都?”
      听到碧琊的话帐,外人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摆了摆手道:“碧大人要是有那心思早就不会坐在里面了。”
      “神出鬼没的你来此不会就是为了说笑吧?”
      “依旧是有三件事,一是代青海公报个平安,到该回来的时候他自然会回来,在这期间还望碧大人稳住军心,不日禹离就会散布出方简已死的消息,凛戈营不能乱了阵脚。”
      碧琊即刻提起了精神,来者带来的消息让他暂时安心,忙追问:“他现在在哪?”
      “青海公在哪我不便透露,亦算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待他归来自会有交待。夜袭军情泄露,他在禹离东营遇伏,该是清阀盟的杰作。我来的第二件事,向你打听一个人 ,清阀盟的陌子孑。”说至陌子孑时来者的语气骤地硬起来,平静的眼里逐渐复杂,有不甘还有难以言说的情绪。
      “你手里那么多情报都没有头绪,我怎么帮得上忙。清阀盟台面上目前只有陌子孑露过面,是请阀门的总接头人,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说第三件事吧。”
      果然是个棘手的对手,帐外人想着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对着毡帐笑起来:“第三件事,哈,想来看看绿衣服红眼睛的大兔子,可惜大兔子不肯出帐。”
      “都这么打趣了,为何不进来?”
      “有人在叫我,要先走了。”他看着渐亮的天色,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碧琊说,“天快亮了,这场仗会结束的,都要活着回去,到帝都再见。”说完便迎着风离开,在身后的白雪上留下一路清晰的足迹。
      碧琊推开厚重的毡帘,目送着渐渐远去的那抹人影,稀薄的晨光缓缓撒向整个军营。方简,在你回来之前,莫纥关会安然无恙,他望向地平线微微的金光,想到了帐内另一套银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1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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