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6、第 6 章

　　陆钊实在是搞不清楚，御弟到底是来救他的，还是来杀他的。
　　子弹不长眼睛地穿过窗户往屋里乱窜，打得屋里飞沙走石，虽然从射击角度而言他是安全的，但如果他足够倒霉，完全有可能被一颗墙上弹回来的跳弹削掉半个脑袋。
　　所以那一刻陆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猛地蹿起来，一个饿虎扑食，就把椅子上的林醉扑到地上了。
　　他很高大，结结实实地压在林醉身上，那场景怎么说呢，好比一个海碗盖住了茶盏，也可以说一只老鹰捂住了小鸡。他感到身下这副热腾腾的肉/体，真要压上去，其实薄得就像一张纸。
　　窗里窗外一阵凌乱的对射后，楼下响起了杂沓的脚步声，他们躲在屋里，只听见皮靴踏在松木楼梯上，哐当哐当，乱纷纷不知来了多少人。
　　陆茵负了伤，胳膊血流成河，子弹犁掉了她大臂上的一条肉，她咬牙靠在墙角，手里还是那把上了膛的勃朗宁。
　　木门关着，他们死死盯着那扇门，陆钊发现一个很不妙的事实，他们之中有人手里拿着手榴弹。
　　门外御弟的声音在喊，里边的人听着，你们被包围了，乖乖把我们陆队长交出来！
　　屋里的人也毫不示弱地喊，谁怕谁，你们敢进来就一起死！
　　显然这是一场意料之外的营救，但一不小心就可能玉石俱焚，陆钊暂时还不想死。他本来担心自己活不过明天，现在他开始担心自己活不过今晚了。
　　枪声早就停了，陆钊还死死趴在林醉身上，林醉大汗淋漓地扭动肩膀拱他，有气无力地说：“陆……陆哥，你快……压死我了。”
　　陆钊艰难地翻了一个身，虚软地仰躺在地板上，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他张了张口，对不远处正剑拔弩张地跟外边对骂的青年说：“劳驾，帮我把绳子解开。”
　　没人理他，还是陆茵眼尖，看见了他身下慢慢洇出的一滩血。
　　在陆茵的指示下，很快有人过来，七手八脚地给他松了绑。陆茵吊着一只胳膊过来检查了他的伤势，后背被弹片击中，看起来不是致命伤，不过也够他受的了。陆茵点检了一下大家的情况，除了自己负伤外，其余的人都全须全尾的，只有陆钊这个倒霉蛋，差点没被自己人送走。
　　“你们这样对待俘虏，合适吗？”陆钊惨白着两片薄唇，还有力气跟陆茵开玩笑，“你们都找掩体去了，留我俩在这儿当活靶子？”
　　陆茵啐他一口，命人把他抬到靠西墙的一张矮沙发上，给他翻了个身，又让人从五斗柜里找来纱布和酒精。
　　她胡乱用纱布把自己的胳膊勒几圈，止住血，不知从哪里抽出一把短刀，嗤拉一声割开了陆钊后背血染的衬衣，然后开始为他清创止血。
　　有必要吗？陆钊趴在松软的牛皮沙发上想，心疼这件走在他前头的高定衬衣。然后他听到弹壳抛到地板上的声音。血流了不少，他身上有点发凉，疲乏地侧着脸，周围的一切变得有些缥缈。
　　恍惚间，他看见林醉也被松了绑，睁着两只惊慌失措的大眼睛，巴巴地跟了过来，站到他面前，蹲下，竭力克制住眼里打转的泪花，凄惶地喊了一声：“陆哥。”
　　陆钊没来由的想伸手在他脸上揪一把，但没有力气，于是冲他惨淡地笑了一下。林醉背过身去，抬起手臂抹眼睛。
　　屋里一时没了动静，外边的唐云升等不及了，命手下开始撞门，有人问陆茵怎么办，陆茵正在给陆钊缠纱布，头也不抬，恨恨地说：“怪我有眼无珠，没看出李殿尘是个叛徒。”然后她抬眼望向屋子另一头的老虎窗，果断地下命令：“你带着大家从那里走，快！”
　　“那你怎么办？”
　　“有陆队长呢，我拖住他们。”陆茵说着在陆钊背上打了一个蝴蝶结，直起身擦擦手上的血，平静地吩咐：“先帮我弄他起来。”
　　一声令下，就有两个男人过来，顾不得陆钊身上有伤，摩拳擦掌地就要把他架起来。林醉急了眼，挡在陆钊面前：“你们要做什么？”
　　陆茵一把推开了林醉，“臭小子，少管闲事。”然后低头对陆钊说，“帮个忙吧，陆队长。”
　　陆钊抬眼看她，艰难地开口：“你受了伤，又有身孕，飞檐走壁不安全，信得过我的话……让他们走，你留下。”
　　陆茵被他的话说得愣怔了一下，眉头紧锁着看向他，眼里有犹疑和意外，还掺着一丝说不清的感动。陆钊冲她轻轻点了点头，目光散淡而坚定，陆茵心领神会了，便没再说什么。
　　唐云升带人破门而入的刹那，看见阁楼里只剩下陆队长和一男一女，老虎窗洞开着，冷风呼啸着卷进来一堆雪花，铺天盖地洒在三人的头脸上。
　　陆茵手里握着那把短刀，短刀架在陆钊的脖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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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周六了，886伤不起，累成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