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53、第 53 章

　　有陆钊在身边，林醉终于安心地睡了一觉。
　　陆钊管杀管埋，林醉要帮忙，他不让。等林醉睡着，他一点儿也不闲着，像个勤恳的家庭主夫，把舱房里打扫得干干净净。趁着夜深人静，用提前准备的麻袋装好尸首，一趟接一趟，绕过船上的值班水手，把尸体“扑通扑通”丢进了海里。
　　陆钊回到舱房，锁紧房门，坐在林醉旁边，静静地擦拭那把装了消/音器的枪。
　　这几日心中的焦虑终于得到了片刻缓解，听着林醉睡梦中绵长的呼吸声，他觉得自己值了。
　　林醉憔悴了不少，陆钊放下枪，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目光在那张脸上反复流连，终于忍不住俯身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林醉哼唧了一声，闭着眼翻了个身，手胡乱地抓了几下，抓住了陆钊的胳膊。
　　早在林醉上船前，陆钊就暗中跟着，陆钊拼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没在第一眼看到林醉时就冲上去，激动地抱住他。
　　现在终于没事了，林醉就全毛全翅地躺在他身边，他想怎么抱，就怎么抱，随便怎么亲热，怎么揉搓。
　　他看得出来，林醉的精力消耗到极限，人已经累瘫了，就算不愿意，要反抗，也绝不是他的对手。
　　可是他又怎么舍得？
　　他的胳膊被林醉攀着，只得小心地躺到林醉身边，和衣而卧。
　　但他睡不着，目光灼灼地盯着舱房的天花板，想大哥段铣的事。
　　林醉既然一个人回来，大概率说明任务失败了，当然，也不排除大哥跟随其他同志撤离了日本，但从林醉对他的反应来看，希望微乎其微。
　　陆钊知道大哥应该是凶多吉少，心里像有块大石头压着，唯一的慰藉，是林醉活着归来。
　　说句不应当的话，要是拿林醉的命去换段铣的命，陆钊不愿意——他情愿用自己的命换，而如果段铣真的出了事，他又不得不考虑如何面对家里那个威严固执的老父亲。
　　这一夜，林醉全然忘了自己刚脱离危险，没心没肺地睡到第二天清晨，舷窗外的阳光照进来，一睁开眼，扭头看到身边的陆钊，可怜兮兮地挂在床铺外侧，堪堪没有掉下去。
　　林醉往里挤了挤，翻身搂着陆钊往里挪，陆钊本就半梦半醒地眯着，一碰，就醒了，转头看到林醉，咧着嘴笑了一下。
　　林醉想不通，长得这么精神这么英俊的家伙，为什么一笑就显得有点憨？不过枪法是真好，身手也利落，他见识到了。
　　陆钊冷不防在他脸上吻了一下，问：“你饿不饿？”
　　林醉坐起来，点点头，陆钊于是麻溜地起身：“你在屋里别乱跑，我去给你弄吃的，少露面，说不好船上还有谁。”
　　林醉一听，又躺下了。
　　陆钊正要出门，斜眼一看林醉这副慵懒的样子，笑着说：“对嘛，这才是我的乖宝贝儿，等着。”哼着小曲儿出去了。
　　林醉思量着怎么开口跟他说段铣的事儿，但陆钊没问，他没有勇气起这个话头。不多时，陆钊提着几个纸袋回来了，两人带着昨夜未散尽的一身血腥气，埋头狼吞虎咽地吃早饭，像一对结伴出游的难兄难弟。
　　林醉还算相对斯文，吃完抹嘴了，见陆钊还在大吃大喝——他不知道陆钊从昨天睁眼开始就忙得什么都没顾上，有些不忍心打搅，直安静地等陆钊吃完了，心里的话也没讲出口。
　　直到中午，林醉才说出了关于段铣的噩耗。他以为陆钊会有激烈的反应，没想到陆钊只是沉默不语，坐到窗边抽起了烟，抽得舱房里愁云惨雾。
　　林醉受不了这股呛人的烟味，走过去，拿过他的烟盒，抽出一支，娴熟地点火，陪他一起抽。陆钊有些诧异地瞟他，一种亦幻亦真的虚浮感，忽而涌上心头。
　　按照书里惯常的套路，林醉此时应该说：“你要是想哭就痛快地哭吧。”
　　但自私也好，冷血也罢，林醉不屑于那些惺惺作态的安慰和感同身受，直接问出他最关心的问题——如果不关心，他就不会抛家舍命地跑这一趟。
　　他问：“平桢，你大哥不在了，你还会受日本人牵制吗？”
　　陆钊愁绪如麻，转头正对上林醉那双清澈的眼睛，坚定、决绝、悲悯，还有难以言说的深情。
　　那一瞬，无需多言，陆钊完完全全明白了林醉的心思。
　　陆钊相信，林醉是为了自己，才舍生忘死远赴日本，否则那么多同志，又何必轮上他千里迢迢去实施营救？他的职责，原本是坚守上海，做一把最锋利的刀，扎根在那条最隐蔽的战线上。
　　“蓦如……”不知是出于什么，陆钊有点感动，没出息地想哭。
　　最后那句该死的煽情台词还是派上了用场，林醉刚说完，陆钊果然丝毫不要面子地一头扎到他怀里，痛快地嚎了一场。
　　林醉抚摸着他的脑袋，仿若安抚一条受了委屈的大狼狗。
　　陆钊嚎够了，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抬起头，欲言又止。
　　林醉没见过这样的陆钊，不错眼珠地盯着他，伸手到身后摸纸给他擦鼻涕，鼻涕擦了一半，只听他嘟囔着说：“你要是回不来，我可咋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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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人恋爱谈得真墨迹，本来打算4万字搞定，磨磨唧唧快10万了。快点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