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52、第 52 章

　　月小星高，风平浪静，来自太平洋的风，轻拂过游人的脸颊。
　　夜色下的千户港恬静、温柔，犹如一位婉约的日本女郎。
　　这艘去往上海的轮船即将启航。排队，检票，闹哄哄的人堆里，沉郁的汽笛声中，林醉孑然一身，行李箱搁在地上，他垂着头，显得十分沮丧。
　　他瞥了眼右手袖口，白衬衣染了几滴暗红的血迹，面积不大，但乍一看去非常刺目。
　　他掖了掖袖口，觉得看着不体面，索性挽起了袖子。几滴日本特务的血，抹脖子时不小心溅上了，他回想起那个人的喉管咔嚓断裂的声音，微微皱起鼻尖，透出几分嫌恶。
　　检票通过，他随着人流走进了船舱，找到船舱卧室中自己的铺位。
　　连日奔波，他疲惫不堪。眼眶是青黑的，胡子拉碴，身上散发着浅浅的血腥味，戴着一副墨晶眼镜，像个斯文败类，又像一朵烟熏火燎的白玫瑰。
　　轮船即将起航，他靠在床头，发起了愣。
　　门推开，走进来一个干净体面的陌生男人，冲他点点头，腼腆地一笑，坐到了对面的铺位上，摊开一张报纸。
　　汽笛鸣叫，轮船缓缓驶离海岸。男人看了一会儿报纸，推门出去了。
　　林醉三天没合眼，他以为自己下一次睡觉就是永眠，没想到平安登上了回国的船。不知阿莉萨他们是否顺利，行动失败后，他们各自星散，按既定的方案撤回中国。
　　这一趟，扑了个空。他们来了才知道，段铣早就死了，死因却是不明，有传言是在狱中自杀，但更大的可能是被秘密处决，一切已成了谜。
　　但可以确定的是，日本当局却没有放弃用段铣做饵，诱捕前来营救的□□党。同时，香取弦那边早已收到段铣的死讯，却依旧选择隐瞒真相，以此拿捏陆钊和段崇光。
　　林醉不知该如何心平气和地告诉陆钊这个消息，他脑子里仿佛塞了团麻，乱糟糟毫无头绪。
　　原本很平常的一件事——革命，哪有不死人的？如果同志牺牲便要痛哭流涕自乱阵脚，革命事业还如何继续？但一牵扯到陆钊，林醉心中某个脆弱的地方便轻易地被触动了。
　　这个大傻子，为了父兄去做日本人的傀儡。林醉摇摇头，不知该生气还是该感动，不过，终于放空下来的时间，他开始觉察到自己强烈的思念：对情热似火的陆钊，对那个意乱情迷的夜晚，以及那碗未入口便翻洒在地的龙须面。
　　死里逃生，一切都仿佛近在昨天，有那么个瞬间，林醉险些就要落泪。他一向把生死置之度外，却在此时，听着温柔的海浪轻拍船身，第一次有了种归心似箭的眷恋。
　　那个人被他的谎言哄住，还在远隔重洋的上海，眼巴巴地等他回家。如果他可以有家的话。
　　男人进来了，站在林醉面前，手中的报纸擦啦啦响，从后头晃出一把枪，说：“跟我们走。”说的是日语。
　　林醉顿时清醒，在墨镜后抬起了眼，冷笑道：“你们终于还是来了。”说的也是日语。
　　那个男人后面，不知何时又进来三个人，看打扮十分低调，但浑身肃杀，绝非善类，最重要的是，他们手里都拿着枪。
　　为首的男人似乎很斯文，跟林醉有来有往地说了几句，可能是在劝林醉不要负隅顽抗，也可能是在打听林醉的同党。听不懂。
　　门半开半掩着，林醉的铺位在门后，船已入海，他要么单枪匹马干掉眼前几个人，要么砸破那道窗户跳出去，但看起来，哪个都不太现实。
　　这些人如果要抓他，为什么不在出海前？林醉纳闷。然后他开始考虑，是鱼死网破，还是束手就擒。
　　如果已经没有逃生的可能，当然是鱼死网破，就算被怼到墙上打成筛子，他也不能允许自己被活捉。
　　“动手吧！”
　　在对方就要扑上来，林醉刚要从身后拔枪的时候，咣！门被撞开了！一个服务生打扮的小伙子，戴着口罩，嘴里喊着蹩脚的斯里马塞，推一辆蒙着白桌布的小推车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林醉只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得几声低沉的枪响，四个日本特务像被收割了的高粱，刷刷倒成一片。
　　陆钊收起枪，把门锁死，回身扯下口罩，眼睛红红的，一动不动地盯着床铺上吃惊地看着他的林醉。
　　他的眼睛里燃着热火，林醉被他看得难为情，心情恰似外头翻花起浪的海面。很久，他们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此时无声胜有声。
　　林醉凝望着陆钊，刚要开口说什么，陆钊一个箭步冲上来，摁住他，痛痛快快地给了他一个深吻。
　　……
　　“你还会说日语？你们刚才在说啥？”陆钊问林醉，眼里充满了仰慕。
　　林醉心头不忍，深深地望着他，捧起他的脸啄了一口，没有说话。

　　今天新开了个坑，钊钊醉醉化身普法cp，为拯救法科咸鱼出人出力，指路隔壁：《民商法学习笔记》。
权当番外了，不知道非法学专业能不能看懂，反正我写得很开心，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