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46、第 46 章

　　第四天，没来，第五天，没来。
　　陆钊苦等林醉的心情，就像尝了禁果的大闺女等月事，越没影，越焦灼，越害怕，简直寝食难安。
　　坐不住了，陆钊索性出门，去能找的地方都找一遍，四马路、李琬家、小村舍、芦苇荡，还有陆茵绑架他的石库门，全没有林醉的影儿。
　　林醉犹如人间蒸发，连带着阿莉萨。
　　陆钊讨厌这种等待，忧惧无望，惶恐不安，一颗心仿若悬在漫天黄沙里，飘飘荡荡，迷迷茫茫。
　　偏偏在这个时候，黄贵荣香取弦之流又不停地找他，不外乎是陪同接待哪个日方要人，或者出席哪个中日合资企业的剪彩仪式，陆钊心里明明不愿意，面子上却不能不去。
　　剪彩，致辞，饮宴，把酒言欢，推杯换盏，最后是例行的合影留念。
　　陆钊对着相机，浑身不自在，笑不会笑，手也不知道往哪放。他往常其实很会照相，爱臭美，但一想到现在拍下的照片，日后说不好都是让同胞唾骂的证据，再一想蓦如同志芳踪难寻，杳无音信，他连饭都吃不下，哪有心情敷衍应酬？只恨不能变成缩头乌龟原地自闭。
　　陆钊长得好，稍一打扮，便英姿焕发，站在人堆里，靓得扎人眼。现在不修边幅，又别有种落拓的魅力。
　　青木柳看他的眼神有点粘糊，红着脸，到拍照的时候，就溜到陆钊身后，摆弄个人偶似的摆弄他。
　　“会长，背挺一挺…”
　　“会长，拳头别攥这么紧…”
　　“会长，微笑，不是苦笑，嗯……也不是皮笑肉不笑…”
　　“有完没完？”陆钊咬牙切齿，侧过脸用气声说，“这么多事儿？”
　　“会长，请看镜头，不要看我……也不要目露凶光。”
　　“……”
　　一天下来，陆钊身心俱疲，傍晚回到家，赶忙松了领带，脱掉衬衣，一头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睡梦中听见有人推门进来，陆钊瞬间清醒，支棱着耳朵辨认了下脚步声，然后翻个身，抱着靠枕继续呼呼大睡。
　　他在假寐。他听出了来的人是林醉，心中一阵急跳，欣喜若狂，但他偏不起来迎接。
　　你来了，我就高兴得跟大洋一样，你想走，我就孤孤单单像条被抛弃的狗，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陆钊高兴的同时，心里还挺委屈，挺憋屈，因此非要拿出点派头，让林醉知道自己也是有点脾气的，虽然不大。
　　他把头埋进靠枕里，却紧张得屏住了呼吸。
　　脚步声来到面前，什么东西被放在茶几上，重重的，听起来颇有分量，一个声音从头上飘下来：“睡着了？”
　　像在发问，又像在自言自语。
　　千真万确是林醉的声音。陆钊心里狂喜，恨不能立刻睁开眼睛，跳起来抱住林醉狂亲一顿！但他竭力压制住，哼唧了一声继续装睡，装得挺像那么回事。
　　“这人怎么光着睡觉，不害臊。”林醉叹息一声，脚步走远了。
　　陆钊悄悄眯起眼角瞄一眼，林醉似有所感，一偏头，陆钊紧忙闭上眼睛，打起了鼾。
　　片刻工夫，陆钊感到身上一沉，毛绒绒的触感，林醉给他盖了层毛毯。
　　陆钊是北方人，怕热，眼下的上海，三伏天。毛毯盖上了，林醉还特意给他掖一掖被角，这一来，陆钊浑身的汗登时全涌了出来。
　　“别着凉了。”林醉的声音很温柔，毫无杀气，满满全是爱意。
　　陆钊快要装不下去了，心说林蓦如你这个奸诈的家伙，算你狠，但没关系，我能忍。
　　林醉见治不了他，拿出了杀手锏。
　　陆钊硬挺着，闭着眼睛热得要昏了头时，听见茶几上窸窸窣窣响了一阵，然后，一股刺鼻的恶臭，像几万支利箭，嗖嗖地射进了他的鼻腔，登时钻进了他的五脏六腑。
　　陆钊一脚蹬开毛毯，从沙发上弹起来：“我的祖宗！你哪来的榴莲？！”
　　林醉拎着片榴莲壳，腕子一抖，晃晃悠悠地扔进垃圾桶，偏过头看他，似笑非笑：“不睡啦？”
　　斜阳照进来，玫瑰色的，霞光透过空气里浮动的微尘，洒在林醉的脸上。
　　林醉微扬着下巴，眼睛里有他，也有一丝恶作剧得逞的骄傲，促狭，漂亮，简直就是在恃靓行凶。陆钊却看得心里软绵绵的，他算是知道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什么叫才下眉头又上心头，什么叫乱世浮云能蔽日，不见蓦如使人愁！
　　不过陆钊没有太多的时间感慨，因为林醉瞅着他这副纯情少男的傻样，没来由就想逗弄逗弄他。
　　所以趁他没注意，林醉偷偷抓起了一块金黄的榴莲肉，举到了他的鼻子底下……
　　陆钊举着两坨臭袜子，呜天嗷地，从一楼客厅追到了二楼卧室，发誓要把它们捂到林醉的鼻子上。
　　金条和银锭正在睡觉，被叮叮咣咣的动静吵醒，睁眼便看见两条追逐的人影。
　　金条懒懒地瞟了眼赤着上身的陆钊，满意地闭上了，伸出爪子，把银锭搂在怀里，银锭在它怀里拱了拱，说：“喵？”
　　金条爱怜地舔了下它的耳朵：“喵！”
　　林醉被陆钊撵进了卧室床头的角落，站在床头柜上，退无可退，捂着肚子笑：“你……你别过来！”
　　陆钊装模作样地活动了几下脖子，坏笑着搓手，一副逼良为娼的流氓样：“看你往哪儿跑。”
　　伸出腿一勾，把房门带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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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sorry本章完全是为了满足作者的恶趣味，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