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41、第 41 章

　　香取弦之前还真没看出来，陆钊原来是个打太极的高手。
　　黄贵荣耐着性子费了半天唇舌，依然无法说服他点头。
　　日方的要求很简单，由陆钊出面疏通海军部的关系，让他们下令连货带船一并释放。
　　陆钊听他们满嘴荒唐言，差点笑出了声：“黄先生，香取君，二位真是太抬举了。陆某人微言轻，而今身份更是尴尬，如何能跟海军部的官老爷们搭上话呢？”
　　陆钊脑筋转得极快，这事儿恐怕不是捎句话那么简单，要论在体制内的能量，他一个赋闲的前特工队长，现狗腿汉奸，比起他在军委会当厅长的老子，简直就是萤烛之于日月。这破事儿找谁不好，找他？
　　香取弦跟他老子，可比跟他熟络多了，论辈分，他该管香取弦叫一声叔。
　　想到这里，陆钊突然来了兴趣，就算不解决问题，当个笑话听也好：“黄先生说的，至少不是全部的事实，要论找人情托关系，段厅长比我好使，对吧，香取君？”
　　香取弦会心一笑，点头：“不错。”
　　“那为何找我？”
　　“这批军火，并非供日本军用，而是要——运往南京。”香取慢吞吞地道出实情，“当然，南京也并非最终目的地，据我所知，它们将被用于扩充国军在湘皖赣一带的装备。”
　　“哦……”陆钊恍然大悟，黑吃黑啊，果然是个笑话，揶揄道，“既然都是卖给南京的，现在不就算提前接货了吗，这交易效率，高，实在是高！”
　　黄贵荣一张胖脸憋成了猪肝，差点没拍案而起。
　　还是香取君有涵养，面不改色地说：“是这个道理，但国民党内山头众多，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冤有头债有主，我们千里迢迢把货运来，总不能空手而归吧，请问陆会长，这笔账我们能找谁要呢？”
　　陆钊面露同情，啧啧地摇头：“我想，总归不是找我要。”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眼表，“香取君，我还有事，先失陪了。”
　　腾地站起来，抽身就要走。
　　“慢着。”香取弦冲他做了个坐下的手势，“陆会长不妨听我把话讲完。”
　　陆钊侧过身瞅他：“抱歉，我真得走了，有事明日再议。”他去意坚决，像块寒冬腊月里冻实了的冰，丝毫不给商量的余地。
　　他着急回家见林醉，就为这，天大的事也得往后排。再说了，香取要说的也不是什么好事，弄不好就惹一身臊，还是先走为妙。
　　香取弦眼睛里带着笑意，扫了他两眼，示意他稍安勿躁：“陆会长，不必急着回去，林醉现在……”他说得很慢，“不在家。”
　　陆钊脚步猛地收住，险些一踉跄，他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起来，提溜到了嗓子眼儿。
　　他回过头，沉声问：“你在说什么？”
　　香取君和善地解释：“陆会长不必上火，我只是通知你，林醉已经离开你家，即便现在回去，你也见不到他。”他从容地盯着陆钊杀气外露的眼睛，“别误会，跟我们没关系，他是自己走的，大约十一点钟出的门，至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陆钊稍微放了心，仍是半信半疑，眼里的怒火慢慢熄下去，冷笑一声：“香取君，你居然派人监视我？”
　　香取弦一听，笑了，笑得带点儿促狭：“我的陆会长，你怎么能这样揣测我呢？现在贵国民意多有排日情绪，我派人关照，也是怕你后院起火嘛！万一你在这里上任，家里被人放把火烧了，捅到报纸上，岂不是搞得大家颜面尽失？”
　　陆钊无奈地点点头，语气有些怅然：“原来你也知道。”
　　“既然陆会长的心上人安然无恙，那我们就接着说正事吧。”
　　香取说罢，远远冲门口一扬下巴，两个背着步/枪的宪兵立刻小跑进来，一人拉一道门扇，咣，把门关上了。
　　陆钊审时度势，既然香取弦发现了林醉是他的人，那么按现在的形势，林醉暂时应该不会有危险。香取是个聪明人，必定知道，一旦动了林醉，惹恼了他，别说让他当什么狗屁商会会长，就算让他做天皇，也是他娘的痴心妄想。
　　陆钊隐忍着，在柳青木和黄贵荣的陪同下，听香取整整磨叨了一个小时。陆钊听得如坐针毡，后脊发凉，围绕那艘货船，全是些丑陋的、肮脏的、上不了台面的事。
　　好说不好听，不足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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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更新的日子，都是在努力凑字数，凑齐了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