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42、第 42 章

　　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事，说起来，是这样：
　　段崇光作为军政厅长，为增强湘皖赣一带的剿□力量，大力扩充军备，打算从日本进口一批军械弹药运往前线，主导这项工作的，是军械处的戴处长。为安全起见，交货地点特意选在日本人控制的平江码头。
　　但偏偏就是这么寸，船刚靠岸，海军部的巡船就来了，不由分说连船带货给扣下，名义是收缴违禁货物。
　　如果没有这个意外，这批军火将在当晚被装上开往内地的火车，神不知鬼不觉地，送进各支部队的军械库。
　　戴处长急得火上房，又不敢声张，会同黄贵荣拜访了海军部的余部长，好话说尽，但余部长咬死了他们是走私军火，铁了心要吞掉这批货，后来索性大门紧闭，连见也不见了。
　　小小军械处长，什么东西？余部长向来跟段崇光不对付，段崇光来了他也未必会松口，何况是个芝麻粒儿大的小角色。
　　按说，余部长拦截政府采购的军械，实有耽误老蒋剿□大业之嫌，一般除了嫌命长，没有这么干事儿的，但他在邱岁文的支持下，不仅认为自己干得没毛病，简直是理直气还壮。
　　因为他验了这船货，知道这事儿不仅到不了老蒋的案头，甚至都到不了段崇光那里。
　　戴处长协调不了，本应把问题上报，让段崇光出面解决，但坏就坏在戴处长存了私心，经手采购时虚报货款，实际到货的军火虽然也不少，但比起政府支出的费用，差了地球一圈。
　　原本等武器运到前线，各个关节花点小钱疏通疏通，随便做个签收单，这事儿也就糊弄过去了。如今船在海军部的辖区内趴着，贪污的事差一层窗户纸就要捅破，戴处长的脑袋，差不多已经给段崇光打了欠条了。
　　怎能不心急如焚？这时候把事情往上捅，基本就等同于把脑袋递过去挨枪子儿了。戴处长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
　　但是不管国民党内部怎么个暗流汹涌，在日本人方面，如数收到货款才是第一要务，又怎肯为了个戴处长的身家性命，连带着忍气吞声？
　　日本人不愿把事情闹大，当然也是事出有因，问题仍在这批货上。原来日方和军械处勾结，你也不仁我也不义，反正坑的都是前线的兄弟，既然你少花了真金白银，我也少装些真枪实弹，双方各捞一笔，皆大欢喜，这是其一。
　　这其二，在陆钊听来，便是可恨至极了。
　　陆钊如果早生几年，对横山商社的历史略知一二，便不会如此惊讶。毕竟在十年前，这家商社还由一个叫横山雾屿的漂亮鬼子当家时，便是烟枪火/枪两手抓——说白了，既卖军火，也卖大/烟。
　　当时北方一带烟毒肆虐，少不了这位横山君的“功劳”。当然，此时这个横山君早已经撒手人寰，见他的天照大神去了。这是题外话。
　　所以，碰到这次绝好的机会，利欲熏心的日本奸商当然是狗改不了吃屎。那一艘货船，少说装了上百吨烟土。国民政府在上海的大烟管制还算严厉，至少明面上严禁交易，香取弦跟戴处长一商量，打算把这批烟土混在武器里，通过各个途径运往中国腹地，然后再就地销售，赚他个盆满钵满。
　　事成之后，又是一笔巨款进账，跟香取合计完，戴处长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铺天盖地飞往他户头的大洋。
　　戴处长动机单纯，就是为了钱，但香取弦可不这么想。
　　他的如意算盘，只有自己知道。他要用这些哑火的弹药，流毒的烟/土，把中国搅得鸡犬不宁，好坐收渔翁之利。至于挣不挣钱，他根本不关心，那是黄贵荣那种脑满肠肥的家伙才会考虑的事。
　　他需要的，是多少钱也买不到的东西——一种搅动风云带来的征服快感，这种快感的获取，只能是从血与火中，从万千生灵的哀号和惨叫中，从他一手缔造的地狱中。为此，他不惜任何代价。
　　可是现在出了个小小的意外。
　　一旦事情败露，激怒国内正在掐架的双方，他很可能被一致对外扫出国门。
　　香取弦遮遮掩掩的，把事情来龙去脉跟陆钊交代了。陆钊听得脑门上青筋直跳，大热的天，浑身像浇了桶冰水，从头凉到脚。
　　他几次想站起来摔门而去，但他知道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既然上了贼船，蹚了浑水，要想独善其身，哪有那么容易？
　　何况还有个命悬东京的大哥。
　　“你们的难处，我知道了。”陆钊盯着桌面的一只烟灰缸，眼皮也不抬，克制地说，“可我实在不知道，能帮到什么。”
　　他的心中痛切，失望，愤懑不平，古今多少事，都是坏在这些贪官污吏、阴险外邦的身上。他不由想起了小时候，家乡连年混战，一个老太太曾拄着拐杖，站在他身边大发牢骚：“小孩儿，你说说，就这屯子还有好？”
　　好不了了，陆钊感到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解体，在他的心里。

　　相信大家都能看出来，这是我们钊钊弃暗投明的一段心路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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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奖竞猜：香取弦和漂亮的横山君是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