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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   陆钊知道这是一场相亲宴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没想到段崇光粗中有细,这段日子认真审视了陆钊的感情经历后,下了判断:首先,平桢缺个女人,所以才会打男人的注意;其次,平桢缺个与他立场相同、身份相称的女人,所以才会被□党分子引得险些背弃党国;最后,平桢缺一个能够做主为他牵线的人,而这个人,当仁不让的,只能是自己。
      陆钊穿一身白西服,跟在段崇光和段太太身后,风度翩翩地出场,全场的目光立刻被吸了过去。
      巨大的枝形吊灯放出灿亮的光,段崇光春风满面,挨个跟到场的各界老友介绍这个大外甥,陆钊也表现出乖巧的模样,一口一个伯父伯母叔叔阿姨,叫得贼甜。
      段崇光希望陆钊早日在南京的圈子里混熟,等自己去了江西,他留在这边也能有个照应。
      林醉端着一杯酒,手腕处藏了一把袖珍的尖刀,比飞镖大不了多少。他把自己隐没在舞池边上的年轻男女中,在留声机轻快的歌声里,冷眼观察着在场的宾客。
      “毛毛雨,下个不停,微微风,吹个不停,微风细雨柳青青…”
      伴着一首《毛毛雨》,舞池中间,交错的人影中,费令浦正搂着一位小姐优哉游哉地跳舞,时不时望向林醉,神情有些忧伤。
      大厅的每个出口都有人把守,由于每次进入都要重新搜查,厅内的保镖人手反倒不多,毕竟搞得那么紧张,多少会影响欢宴的气氛。林醉本以为这样宽严相济的安保力度,段崇光的性命简直手到擒来。
      直到作为众人焦点的段厅长夫妇一出场,林醉看到了后边跟了个英俊潇洒的陆队长,脑子里有个声音说,完了。
      陆钊落入林醉视线的一刹,暗处的林醉竟猛地打了个抖,袖中刀差点掉了出来。他一把紧紧握住,刀身有些湿滑,像一条蜷在袖中的小蛇,他知道是自己手心出了汗,血液冰凉,刀锋幽幽的寒。
      他想起下午费令浦无意中跟他提起过,听说段崇光是陆钊的舅舅,当时费令浦还挠头,“我跟他十几年没见了,小时候还真没听他提过。”
      林醉的心里天人交战,他知道自己今天的反应不正常,这些年,在他手上送走的敌特和叛徒,两只手也数不过来,而哪一次的意外也没吓垮了他,今天这是怎么了?
      他害怕,真怕自己动手时失了准头,更怕今日若是失了手,明日便有人往段崇光的车底下埋雷。
      段崇光,是一定要杀的,组织安排便是铁的纪律,没有商量的余地。对段的心慈手软,便是把根据地千千万万的同志推入绝境,他决不能这么做。但陆平桢……林醉的心揪起来,他不敢想象陆钊和段崇光一道被炸成齑粉的场景。
      越想,陆钊的脸越发要在他眼前晃动,像水波上的倒影,荡漾着他的心神,林醉忍无可忍,仰头灌了口酒,狠狠地一闭眼,他要恨我,就让他恨我吧!
      死人还怕遭人恨吗?陆钊若真能留着命恨他,未尝不是幸事!
      此时,那边的段崇光引着陆钊,缓缓走向今日宴会的女主角。
      林醉盯着看,一个漂亮得像从画报上走下来的姑娘,站在一对衣冠楚楚中年夫妇身旁。光彩照人,高傲的孔雀一般,不必去细究,必定是非富即贵的名媛。林醉冷冷地想,与你倒是很般配。
      那女子本来对这样刻意安排的相识很有意见,太不罗曼蒂克!可一看到陆钊本人,便啥也不说了,只剩水莲花般不胜凉风的娇羞。
      林醉远远冷观他们的欢声笑语。陆钊看上去非常绅士,但似乎又有些漫不经心的敷衍,他的眼神偶尔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来,林醉立刻背过身去。
      段崇光把两个年轻后辈撮合在一起,就算是大功告成,他笑得合不拢嘴,歪头嘱咐了陆钊一句什么,亲昵地拍拍他的肩膀,便邀请女方家长走了。他们要去别处清谈,把空间留给这对年轻人。
      林醉简直分不清陆钊是不是逢场作戏,眼看着陆钊从路过的男招待手中取了两杯红酒,递给面前的小姐,两人就这么端着酒杯闲聊起来。
      瞅着那厢郎情妾意,谈笑风生,林醉深吸了口气。机会终于到了,他无心恋战,收回目光,从容地拨开人群,朝段崇光的背影走去。
      林醉像一条在悠闲的鱼群中骤然加速前进的异类,短短几秒便来到段崇光十步之内,气场的微妙转动,让陆钊心有所感似的转头看向这边,电光火石间,只听林醉高喊一声段厅长,然后一线白光从他的手中疾速地射出去。
      直接命中,林醉的飞刀一如既往地快狠准,只可惜,这次的意外他没有算到。
      千钧一发之际,段太太眼疾手快,一把推开段崇光,为他生生挡了这一刀。
      尽管出现一点小小的变故,飞刀仍精准地划破她颈部得大动脉,血从她的血管里喷射出来,高高地扬洒到空中,宛若一匹从咽喉处猛然扯出的红绸布。
      人群静了一秒才爆发出尖叫,而林醉清清楚楚地听到,在飞刀射中那个无辜女人的时候,不远处的陆钊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妈。
      ……是妈,不是舅妈吗?
      然后他看见,陆钊疯了似的冲上去抱住浑身是血的段太太,手忙脚乱地为她捂伤口,血从他的指缝间涌出来,他抬头冲段崇光咆哮:“叫医生,快点!”
      陆钊抱住段太太,涕泗横流,一遍遍呜咽着,妈妈你坚持住。
      这一幕像滚雷击中了林醉。
      宾客们好似蚂蚁炸了窝,尖叫着四处奔逃,保镖们却火速封锁了出口。有零星的枪声响起来,林醉感到有人从后头推了自己一把:“还不跑!”
      他没有回头。
      脚步像是粘住了,林醉的神魂被冻结在那里,他知道自己逃不掉了,也不打算再逃。原本成与不成,他都没想过今天活着离开这里,而现在,他开始觉得自己犯下的罪孽万死莫赎。
      尽管林醉不愿直面内心,但不得不承认,陆钊在自己心中跟别人不一样,而事到如今,自己却当着陆钊的面,杀死了他的母亲。
      “别开枪!”有人喊,“抓活的!”是陆钊的声音。
      几个高大的黑衣人冲开人流扑过来,有人从后面猛踢一脚,把林醉踹倒在地,然后他们蜂拥上前,把林醉团团围住,七手八脚地一顿拳脚伺候。
      林醉本能地抱着头,一声不吭地承受着,喉咙和鼻腔里有腥甜的液体涌出来,白衬衣的胸襟染成一片暗红,然而他神经麻木得几乎感觉不到痛。
      最后,林醉被反拧着胳膊架了起来。他被踢破了头,血流了满脸,断了三根肋骨,身体虚软地挂着,像一条染血的抹布。他费力地抬起头,透过红光糊住的眼膜,看到了站在面前的陆钊。
      陆钊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脸上的表情,如何说呢,痛心疾首,怒不可遏,万念俱灰,似乎都有,又似乎都不足以形容。
      陆钊的神情,带着巨大的震惊和悲恸,极痛切、又极可怜地问:“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林醉眼睛湿热了,轻轻地、无力地摇了摇头。泪水冲淡了眼里的血,他费力地眨了眨眼,陆钊却还是站在一片红雾中。他想开口说话,张嘴又是一股血沫涌出来,他挣扎了片刻,终于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最后唇齿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三个字。
      陆钊心中被仇恨充斥着,但他看懂了,林醉说的是:对不起。
      陆钊冷漠地别过脸:“把他带下去!”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的砖厂好像在演甄嬛传,臣妾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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