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2、第 2 章

　　下班了，天空飘起了细雪。
　　陆钊带着一身血腥气，离开秋影路25号的小白楼，转过几条幽长的巷子，走上华灯初起的菲利大街。
　　抓了条鱼，花样百出地审讯了一天，什么有用的情报都没审出来。这本来很正常，工作嘛，少不了挫折。按陆队长的个性，这都不叫事儿，但他今天的气儿格外不顺。
　　来回踏了几千遍的小白楼门槛，刚才出门时绊了他一跤，害他当着下属的面在大院里摔了个狗吃屎，新买的黑貂绒大衣登时就搓秃噜了皮。
　　陆队长忍着肉痛，爬起来往几天前新买的黑色别克里钻，摸着冰凉的方向盘，陆队长爱不释手。打着火，感觉不对，下车弯腰一细瞅，两个车胎被扎了，像一对儿蔫茄子。
　　妈的。陆钊骂了句脏话，寻思明天再算账，现在得找人搭个便车，毕竟这儿到市中心还有十万八千里，提前约好了商量大事，让美人久等，不是个意思。
　　“御弟，等会儿，捎哥一程，到大世界！”陆钊对着院子边上亮起的车灯喊。
　　他口中的御弟，大名叫唐云升，调查科上海区特别行动队副队长，他的副手兼小弟。陆队长平日拿御弟当亲弟，待他非常不薄，心里觉得除了弟妹，兄弟没有不能和自己分享的东西。
　　唐云升从车窗里探出脑袋，露出被媳妇剪得楞头磕脑的短寸，呲着虎牙一笑：“哥，媳妇外头等我呢，过节去了，谢谢哥带我早下班，大恩大德改日再报！”
　　于是陆钊眼睁睁看着那辆小破车发动起来，屁股拖着一溜热气儿，消失在院门口。
　　他转头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小楼，愣了会儿，才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陆队长天天过节，哪还记得什么圣瓦伦丁节！
　　他的同事们都在点灯熬油地为党国奋战，只有他，一如既往，踩着下班的点，把烙铁往火炉里一扔，对身边的唐云升说：“到点了，放学，明天再说。”陆队长管下班叫放学，管杀人叫交作业。
　　挂在他对面的刑架上，还没来得及失去意识的倒霉蛋，听闻此言，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气。
　　陆钊找来单位后勤修车补胎的老杜，自己坐进车里点了根烟。他要平复心情，顺便祛一下身上的血腥味儿，免得待会到了大世界，阿莉萨小姐又嫌他身上有杀气。
　　结果又不慎抖落了半截未烧透的烟灰，烫焦了袖口的一簇貂毛。
　　陆队长气急败坏之时，老杜的胖脸从车窗外升起来：“陆队长，您这坏得很彻底，还没有备胎，一时半会修不好，得找专门的人来修。”
　　“有那么坏吗？”陆钊叼着烟冲他一挑眉。
　　老杜叽叽歪歪解释了一通，总之就是拯救“老别克”需要时间，陆钊低头盘算了一会儿，决定自己走回去。
　　陆钊这个人，蹙着眉不说话的时候，一张俊脸就有点儿招人心疼的意思。老杜察言观色，从裤兜里摸出一张电影票，笑眯眯地递给他：“陆队长，这儿有张电影票，要不您去看看，就在菲利大街上，出了路口拐个弯儿就是。”
　　老杜拍着胸脯保证：“等看完电影回来，保证您的座驾完好如初！”
　　陆钊没多想，接过票塞进口袋，冲老杜道了声多谢，褪下那件饱受挫折的貂皮大衣，西装笔挺地顶着小雪花走了。
　　陆队长没热气儿，有心气儿，宁愿冻死，也不愿披一件磕碜的大衣招摇过市。
　　于是他抱着膀子，徒步走上菲利大街，按着老杜的指示，走进那家名叫莎乐美的戏院。
　　直到多年以后，他还会偶尔想起那天晚上与阿莉萨小姐未完成的约会，如果当时赴约了，人生会不会是另一个故事？
　　他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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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陆钊的供职机构，全名就不方便说了，至于什么特别行动队，是我瞎编的。
随写随贴，不排除后续会有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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