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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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雄飞站起来，在办公室慢慢踱步，像在认真思考什么事。陆钊的目光跟着他转了一圈又一圈，见他走到窗边，随意拨弄了两下兰草纤长的叶子，脸上浮现出微笑，侧过脸看向他：“陆队长，你可知道林醉是谁？”
陆钊不解：“□党分子？十八流电影演员？”
贺雄飞望着窗外惨白的日光，燃起一支雪茄：“这个人，我对他还算了解。”
陆钊不得不承认自己被勾起了兴趣，但他只是眯缝着眼，看贺雄飞倚靠着窗台吞云吐雾，散漫道：“说来听听。”
“林醉，本名不得而知，他在来上海之前叫林桢，在黄埔的时候，叫沈安，再之前……”贺雄飞耸了耸肩，“鬼知道他叫什么。”
陆钊像捕捉到什么了不得的讯息，耳朵霎时支棱起来：“黄埔？你说他是……”
贺雄飞瞧他这反应竟像是毫无心理准备，平静地点头：“他是黄埔三期，难道陆兄不知道吗？”
陆钊当头挨了一棒似的，灵魂差点出了窍，他摇晃着脑袋：“不可能，他说他十九岁。”
——谁能想到这只声称自己“十九岁”的小白兔竟然是自己的学长呢？
贺雄飞怔了下，突然爆发出一阵大笑，指尖的雪茄没夹住，掉到地上撒了一地的烟灰，他看了一眼狼藉的地板，毫无诚意地向陆钊表示同情：“听说他是光绪二十八年生人，似乎比你还要大两岁，陆兄，这种鬼话你也信？”
贺雄飞这个态度，让陆钊忍无可忍地激动起来，争辩道：“可他看着很年轻很漂亮！你见过他吗？见过就不会说这话！”
陆钊无论如何不愿承认自己看走了眼，堂堂陆队长，撩汉不成反被骗，这还是事儿没成，要是成了，那到底是谁玩儿谁呀？这传出去不让人笑掉大牙了吗？
看陆钊急了眼，贺雄飞撇撇嘴，表示不理解。
陆钊很快便平复了情绪，但只是看起来，其实在平静的外表下，他早就气得七窍冒烟了。他那心里头怒潮滚滚啊，惊涛拍岸啊，只恨不能立刻亲手撕了那个满嘴谎话的妖孽，那个害死了他的兄弟，还害他像个傻瓜一样被人嘲笑的家伙，杀千刀的林醉！
想那无边的风月海，陆队长顺风顺水，名不见经传的小阴沟，陆队长却翻了船，还翻得如此丢人现眼，怎能不恨出了血？
见陆钊没什么反应，贺雄飞接着道：“其实，我见过他。”
陆钊耳朵动了动，假意伸了个懒腰，翻着眼睛不瞅他，意思是你爱说不说，本大爷既不关心也懒得问。
“民国十五年，林醉……沈安从学校毕业后，在第四军独立团当了个排长，八月那场仗，他在贺胜桥受了重伤，而后不知所踪，直到两年后，我的人发现他出现在南昌。”
如今国共合作早已破裂，既已分属不同阵营，贺雄飞竭力不带感情地叙述，但话里话外仍不禁透着点钦佩的意思，“他是我的排长，我见过他上阵杀敌，非常勇猛。”
陆钊虽然面无波澜，实则下巴都要掉到地上了，贺雄飞说的事他都明白，他搞不明白的是，这个世界就这么小吗？一个人要做到表里如一就这么难吗？林蓦如你就不能消停做个温柔驯良的小可爱吗？他妈的。
贺雄飞似乎沉浸对往事的回味中：“他打起仗来不要命，我们从广州开拔，一路打到武汉，他那张脸让硝烟炮火熏得，从没见它干净过。”他扭头冲陆钊狡黠地笑了一下，“所以陆兄说的漂亮，恕我不能体会。”
然后他的视线透过窗户望向远方，“我记得，8月29号早上，他带着我们突击吴逆阵地，太近了，短兵相接，肉搏，刺刀大刀都上了，双方杀红了眼。”他微皱了皱眉，面露不忍，“那仗结束，我在死人堆里扒到他，身上五处刀伤，血都快流干了，竟然还没断气。”
陆钊的心狠狠揪了一下，胸中百感交集，千沟万壑，一时辨不清是该爱还是恨，命运弄人，林醉更弄人，林醉的命运，尤其弄人。
但他冷漠地笑了，语气淡淡的，带着点旁观者的惊讶，又刻意添上一丝感慨：“没想到，贺兄还是林醉的救命恩人呢。”
“陆队长。”贺雄飞疾步朝他走过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凝视着他正色道，“我告诉你这些，是为了提醒你——你的敌人，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对付。”他从往事中抽身，恢复了那个冷血的特务本色，“不论你们之前发生过什么，请你时刻牢记，他现在是党国的敌人，而且，是个非常危险的敌人！”
可惜，他的话到了陆钊这里，就像一粒石子投入了深潭，陆钊不仅没什么异样，反而立即敏锐地纠正他，语气近乎严厉：“请注意你的措辞，贺特派员，我和□党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