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魄》雪桑

14、第 14 章

　　陆钊第一次见到贺雄飞，毫无悬念，是在自己的办公室里。
　　那时贺雄飞刚到25号，在邱站长办公室呆了不到十分钟，跟主要人员匆匆见个面，就立刻投入到工作中。
　　第一项工作，就是审问陆钊。贺雄飞问清了陆钊的办公室，拔腿就走，办公室主任琢磨着找机会巴结一下他，提议搞个欢迎宴会，贺雄飞没等他说完，直接一挥手：“免了。”
　　然后他潦草地敲敲门，大步走进了陆钊的办公室。
　　贺雄飞进门的时候，陆钊已经在椅子上躺一中午了，恍惚中听到叩门声，没搭理，等他惺忪地睁开眼，那个挺拔的身影已经杵到了面前。
　　隔了一张办公桌，陆钊连装也懒得装，漫不经心地问：“贺特派员？”
　　不等贺雄飞回答，他主动赔礼，“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嘴里说着有失远迎，却连屁股都没抬一下，可谓轻慢至极。
　　贺雄飞不跟他计较，从一脚踏进这个门，他就闻到了陆钊身上的酒气。
　　陆钊的反应在他意料之中，来的路上他就摸清楚了，唐云升是陆钊最好的兄弟，而那个李殿尘，与陆钊的交情也不浅。李殿尘来上海时间不长，家境贫寒，陆钊对他格外照顾，去年他母亲重病时，陆钊慷慨赠他两条小黄鱼治病，又把他妹妹接过来，安排了本地最好的中学。所以，李殿尘格外知恩图报，除工作之外，基本包办了陆钊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
　　不过，既然干了这一行，就要随时准备好去死，也要随时准备好身边有人去死，所以贺雄飞不太理解，这能算是多大的打击，竟然让陆钊灰心成这个样子。
　　贺雄飞不紧不慢地绕过红木书桌，走到陆钊跟前，身子一斜，歪坐在桌沿上，居高临下地盯着他：“聊聊吧，陆队长。”
　　“聊什么？”陆钊抬眼打量他，都说外甥像舅，但光从外表上，他看不出贺雄飞跟邱岁文有一丝共同点，贺雄飞的长相，算不上多俊，但魁梧端正，举手投足间，有点风流洒脱的意思。
　　“当然是那个消失的林先生，叫什么来着？哦，林醉。”贺雄飞从中山装的衣兜里抽出一张照片，自己不看，递给陆钊，“那天在你家的，是这个人吗？”
　　陆钊竭力控制着自己的视线，以免它游移到那张黑白小照上去，但是他终于还是没忍住，愤恨交加地一瞥，伸手接了过来。
　　照片上是个清瘦的西装男人，梳着分头，精致，靡丽，美得让人心悸，让他无端地想起一朵风雨中的黑牡丹。不是林醉又是谁？
　　陆钊不忍细看，但又忍不住要细看，这个狠心的，玩弄了他感情的家伙，竟然在照片上冲他微笑！陆钊低头捧着照片，看得心里一阵酸甜苦辣，脑子嗡嗡的，倏地一抬头，脸上却堆满了笑意：“特派员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那天在你家的，除了唐和李，还有他，对吗？”
　　“没错。”
　　“你跟他什么关系？”
　　“认识。”
　　“到什么程度？”
　　“见过两次。”
　　贺雄飞就知道他不会老实配合，但也不打算跟他兜圈子：“你们有那种关系吗？”
　　陆钊故作无知，满脸懵懂地问：“哪种关系？”
　　贺雄飞皱着眉思索了下，说：“他喜欢你，或者你喜欢他，或者你们相互喜欢。”
　　陆钊好像听到什么荒唐的笑话，轻蔑地一哂：“这就是你们特务组的破案思路吗？果然特别。不必多问，我不了解这个人，如果有证据证明他是凶手，你们可以动手了，是杀是剐与我无关。”
　　贺雄飞摇头：“不，凶手是他，不需要证明。”他的脸上露出一点阴鸷的笑模样，陆钊骤然就发现甥舅俩的相似处来，“仅凭他是□□党，不论人是不是他杀的，这口锅他都背定了。”
　　陆钊听出他的意思了，既然是死对头，送对方一颗子弹还需要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么？所以，来查林醉不是目的。
　　“陆队长，你们有那种关系吗？”贺雄飞不厌其烦地又确认一遍。
　　他们有关系吗？陆钊倒是想呢。自己一腔热情赤胆赤心，可是别人呢，用柔情蜜语哄骗了他，然后拍拍屁股走了，不仅把自己弃如敝履，还留下一堆烂账。陆钊十分肯定地说：“没关系！”
　　“哦？”贺雄飞挑了下眉，俯下身，朝他靠近了几分，“为什么他们都死了，你却安然无恙？”
　　这个问题，差点把陆钊问懵了，说实话，陆钊自己没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