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楚世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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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近水不记得她第一次见陈音佳是几岁。
从有记忆时起，她跟陈音佳好像就不怎么合得来。
陈音佳以前比现在还讨厌。
又装又傲，而且要面子，一戳就恼。
在陈音佳十六岁回到陈家之前，她们几乎每次见面必吵架，十次里有八次能动起手。
反倒是陈音佳回陈家之后，她们只打过一次架。
可能是因为长大了吧。
那一次动手，导火索是陈音佳的一幅画，画的是个男生，一张速写。
到今天陈近水才知道那是谁。
叫什么来着。
忘了。
无所谓，反正就是这个开不起玩笑的男的。
当时陈近水还以为陈音佳画的是她男朋友呢，书桌上画稿一堆，全部都是这个人。
她正欣赏着，还想说陈音佳虽然人不怎么样，但画画确实可以，至少能看得出画的是同一个人。
然后陈音佳就进门了，看见她在房间里——或者是看见了她拿着画稿？陈近水至今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生气——总之，陈音佳瞬间就像个点了火的炸药桶。
“陈近水你闲出毛病了？”陈音佳几步过来就要抢，“说几次了不要随便进我房间，不要动我东西！”
她当时语气太冲，陈近水下意识不想让她如愿，就拿着画稿把手背过去了。
然后呢，陈音佳当然更愤怒了。
对，都不是生气，而是愤怒，直接炸毛。
陈近水当时还想嘲笑她来着。
说怎么这么激动啊。
结果陈音佳来抢，她又挡又躲，手上那张画纸就被撕坏了。
陈近水也没想到。
陈音佳在原地站着盯了她两秒，陈近水的对不起说了一半，就看见她转身往外走。
她俩多熟悉啊，陈近水几乎是立刻就知道她要干嘛，上去就要拦她。
结果没拦住。
陈音佳冲进陈近水房间，摔了她一个发动机模型。
那个模型是陈近水朋友送的，最近才拼好。
气得陈近水抓起她的手，陈音佳直接推开，两个人动作里都带着情绪，下一步就打起来了。
桌上的书和摆件都弄掉了。
动静太大，连狗狗都跑来。最后姥姥上楼呵止，管家倩姨过来拉架。
都停下之后，陈音佳喘着气，眼睛都红了，还是狠狠地剐她一眼，转身走了。
陈近水都不知道她是在发什么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明明房间被弄一团糟的是她。
模型被砸掉的是她。
打架搞得膝盖一片淤青的还是她。
陈音佳她哭个屁啊。
偏偏这事在任何人看来都是陈音佳占理。
当天晚上，陈近水被亲妈训了一顿，打个巴掌给个甜枣，她妈还帮陈音佳卖了通惨。
说陈音佳刚跟她爸闹这么大矛盾，回到妈妈家，转户口、搬家之类的事肯定让她很无措，作为姐妹，陈近水不照顾就算了，怎么能欺负人家呢。
这件事后，陈音佳和陈近水一天没说话。
到第二天晚上，陈近水在楼上花园吃零食看电影的时候，陈音佳拎了两瓶啤酒过来。
玻璃瓶叮呤哐啷地响，放到玻璃茶几上发出磕碰声。
陈音佳坐到茶几另一边，语气淡淡：“膝盖怎么样？”
陈近水：“不怎么样。”
“那就好。”
陈近水那时情绪还算平和，嗤笑一声，没跟她吵，拿了瓶酒起开。
那天晚上看的电影好像是《速度与激情5》，投影布后面是能看到星星的夜空。
空中花园的四周花坛里养着花，中间在放投影，周围弥漫着蚊香的味道，冷气从室内溢出来。
电影剧情在一次突出重围后进入短暂的温馨日常。
“你昨天哭什么。”陈近水问。
说真的她百思不得其解，想不通陈音佳怎么就那么委屈了。
陈音佳：“不知道。心情不好。”
陈近水看了她一眼，知道心情不好是真的，但前半句八成是假的。
她不想说，陈近水也懒得问，只是道：“你但凡换个模型摔，我们都不会打成那样。”
谁料到陈音佳说：“我知道。”
“你知道？”
“嗯，我看到你在拼了。”
很好。
陈近水觉得陈音佳就是特意来气她的。
她把东西一摔，电影也不看了，低声骂了陈音佳一句，拿着吃的就回房间。
当时的陈近水是真心觉得，搬家这件事不会对陈音佳产生很大影响。
陈音佳不是什么玻璃心脆皮娃娃，何况梁云海那么糟糕的父亲，她以为陈音佳离开他会感到轻松。
所以她一度认定，是那张意外撕毁的画导致陈音佳反应过激。
直到很久后，陈近水才意识到，陈音佳那时也才十六岁，而之前十六年她都生活在梁家，她没那么容易过去。
爸爸那边的家人在陈音佳心里是占据了一席之地的。
几年前陈音佳奶奶病重去世时，陈音佳跟她爸和好了。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陈音佳当时向梁云海认了错，说以前不该任性。
大家都觉得这是正常发展。过去的都过去了，亲生父女总不能真的老死不往来，没有把事情做绝的理由，不然说出去也不好听。
因为当初陈敏听说女儿被打被骂后，连夜从美国飞回来，闯进梁云海办公室，非常有魄力地扇了他一巴掌。
后来陈音佳被陈敏接走，跟梁家的关系也很僵硬。
陈近水能感受到，陈音佳主动低头，甚至不一定是为了缓和两边关系，她是真的对那些亲情还有眷恋。
她觉得当初在梁家受了照顾，是欠了她们的，现在得还。
陈近水一度觉得很荒谬。
这个笑面狐狸居然有道德感了。
陈近水不喜欢梁家那些人，更讨厌这样被牵绊住的陈音佳。
讨厌这个词有点暧昧了，像是她多替陈音佳不值似的。
应该说恶心至极。
陈近水觉得，她跟陈音佳迟早会因为梁云海那家人吵一次天崩地裂的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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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仪式结束后，便有人来辞行。等大家吃完饭，宴厅里的人已经少了一半。
陈音佳答应了梁云海晚上过去住，就让陈近水等会跟保镖一起回去。
陈近水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保镖无所谓，问陈音佳：“什么时候去接你？”
“明天下午吧。”陈音佳道，“我要去机场接人，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陈近水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朝陈音佳身后的方向抬抬下巴：“你同学好像要走了，不去打招呼么。”
陈音佳回头，见门口那边三三两两站了一群准备走的人在告别。
姜江站在门口，正在跟楚阿姨还有梁云海聊天，看起来都说笑得有来有回。
远远看过去，姜江一身黑，姿态几分闲散，一看就是年轻人，但站在两个年过半百的老总面前，也不掉气势。
“不用了。”陈音佳回过头。
陈近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午宴之后，该回去的都回去了，留下来的都是关系近的亲朋好友。要么跟梁云海一起去打高尔夫，要么在棋牌室打牌打桌球。
王漫云还记得问：“你妹妹呢？我记得你说要带她一起来的。”
陈音佳道：“她还有事就先走了，随了礼，让我跟您问声好。”
其实王漫云连陈近水名字都记不住，但当时周围有人，她做足了长辈的样子，嗔怪道：“这个孩子，送了礼，怎么也不来见见。”
事实上陈近水什么都没送，她两手空空跟着陈音佳来静海，红包都是陈音佳替她给的。
晚宴办在一个私人会所。
王漫云让小儿子推来今天的第二个蛋糕，让梁云海许愿。陈音佳的礼物也到这时才送出去。
会所临江，包厢设计了露天阳台观景，正好让大家都看到了王漫云安排的无人机惊喜。
大家都在起哄，梁云海也难得笑了，绅士地搂着王漫云亲了亲额头。
等回到家已经接近凌晨。
陈音佳洗完澡坐在床上，一边跟楚世溪打语音，一边刷朋友圈。
“……排场这么大，还弄了无人机。”楚世溪调侃。
“说本来打算包游艇的。”陈音佳给梁彬彬那条祝老爸生日快乐的朋友圈点了个赞，语气淡淡道，“但是他不喜欢坐游艇。”
“漫云阿姨今年是不是有点用力过猛了？”
陈音佳轻笑：“我也觉得，不知道她怎么想的。”
朋友圈往下滑，刷到了几张棕色卷毛狗狗的照片。
是姜江晚上九点多发的，拍了几张它乖乖站在路边的照片，还有跑出残影的样子、低头被小孩撸毛的样子。
陈音佳突然说了句：“你见过姜江养的狗吗？”
楚世溪看了眼窗外，对面那栋房子一楼还很亮堂，但陈音佳房间已经严丝合缝地拉上了窗帘。
楚世溪：“见过，怎么？”
“正好看到他朋友圈了。”陈音佳道，“我看他养的也是巨贵，还挺可爱的。”
楚世溪道：“嗯，跟你家之前养的那只挺像。”
陈姥姥很喜欢养猫养狗，家里曾经养过一只巨型贵宾，在陈音佳大一的时候去世了。后来没多久，家里接来了现在这只阿拉斯加。
“巨贵长得都差不多，毛茸茸的洋娃娃。”
陈音佳说着，给姜江这条点了个赞，继续往下翻。
电话那边，楚世溪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只是嗯了声，然后问：“明天来我家吃午饭？”
陈音佳道：“行啊，让你家小哥做点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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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陈音佳是被金娴电话弄醒的。
她闭着眼睛接通电话，金娴的声音没听进去多少。
拿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八点半。
比平时晚起了快两个钟。
她撑着手臂坐起来，哑声道：“知道了，明天去工作室。”
洗漱完下楼时，王漫云梁云海已经在餐厅吃早餐了。
王漫云是个聪明人，作为两个男孩的母亲，她对陈音佳的态度向来很好，或者说没有不好的理由。
王漫云问她昨晚睡得怎么样，陈音佳说睡得太好，今天差点没起来。
王漫云被逗乐，说笑问起她近况。
边吃边聊，等说到有没有看上的男孩子时，陈音佳无奈地笑：“您怎么也开始关心这个了。”
这次王漫云笑着还没说话，梁云海就主动开口：“你妈那边是不是让你去相亲了？”
陈音佳垂眸，维持着笑意：“没有，怎么了？”
梁云海喝着茶，看向她：“你昨天说家里不让找对象是什么意思？”
陈音佳才想起来，这话是昨天她跟那位男老总随口扯的，被梁云海当真了。
“乱说的。”她放下筷子，笑了笑，“不然人家又要给我介绍对象。”
王漫云语气亲切：“不想结婚啊？”
陈音佳轻笑：“不急，再多玩几年吧。”
说着，梁彬彬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型下楼了，还在打哈欠，拖着步子走过来。
“睡到这个点。”王漫云嗔道，“来吃早餐。”
陈音佳跟他打了声招呼：“早。”
梁彬彬顿了顿，神情不太自然地应了声嗯，陈音佳这才意识到他估计觉得她们还在冷战。
小孩子心气。
陈音佳慢条斯理地拿起杯子喝牛奶。
没多久，王漫云准备出门赴朋友的约。等她离开，梁云海也上楼回了书房。饭桌上只剩陈音佳和梁彬彬。
梁彬彬还没吃完，陈音佳在玩手机。
过了会，梁彬彬喝完牛奶，慢吞吞地起身，偷偷瞄她。
结果视线被陈音佳抓个正着。
她浅笑着问：“我的礼物呢？”
“……在楼上。”
见她笑着，梁彬彬也觉得自己有点计较，轻咳了下，语气自然：“上去看看呗。”
陈音佳站起来，过去敲了下他的头，轻笑一声。
“欸…干嘛。”梁彬彬声音渐小。
梁彬彬房间在二楼，跟他弟卧室挨着，弟弟现在还没起。
进房间，梁彬彬把床头柜的黑色盒子给陈音佳。
陈音佳看到品牌标志：“手表？”
梁彬彬坐到床上，催她打开：“你看看。”
陈音佳也在他床边坐下，打开盒子。
她不常戴首饰，经常全身上下只有块表，所以梁彬彬会送她手表当礼物，送过AppleWatch也送过万国。
这是第三块。
表盘外圈镶钻，灰色表盘中间有褶皱纹理设计。这是江诗丹顿年初的新系列，昨天就有老总手上戴了块满钻款式。
梁彬彬观察她神情，估计是满意的，他说：“你生日还没到，我猜应该没人送你这个款。”
“嗯，你是今年第一个送我表的。”
陈音佳笑着，把手上这支给换下来，试了下新的。
“灰色挺漂亮。”她夸道。
“好看吧。”梁彬彬有点得意，“就说你适合这个灰的，我女朋友非说白盘好看。”
陈音佳笑睨他一眼。
不得不说，梁彬彬确实有着还不错的审美。
陈音佳起身，揉了把他的头：“谢谢。特别好看。”
陈音佳的喜欢和夸赞永远是直白的，跟王漫云梁云海都不一样，梁彬彬始终不习惯，但又很想要。
他仰头看着陈音佳：“你有时间吗，等会能不能一起玩游戏？”
陈音佳笑道：“今天不行，下次吧，有空回来跟你联机。”
梁彬彬愣了下：“你现在就要走？”
“嗯，先去趟隔壁。要跟我一起吗？”
想起隔壁那位世溪姐，梁彬彬犹豫了一下，拒绝：“算了算了。你去吧。”
陈音佳笑了声，拿起表走了。
楚世溪家的庭院风格很大气，不像梁云海把前院做成水池喷泉，布局差不多的楚家以园林景观为主，更有序列感。
陈音佳在外面按了下门铃。
开门的是楚世溪家小哥，在入户门等着，给她拿了双拖鞋，不知道从哪里训练出来的，说话始终讲究：
“小姐跟夫人在书房，您稍等一会，我给您泡茶。”
陈音佳笑着拦住他：“不用麻烦，我刚刚跟世溪说了，去她房间等。”
她换上拖鞋，顺口问：“天佑今天在家吗？”
小哥：“天佑跟先生出去了，中午会回来吃饭。”
楚世溪现在家里四口人，她妈，她后爸，还有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她亲生父亲很早就去世了，后来楚阿姨二婚，找了个学音乐的，婚后生了个男孩，比楚世溪小十岁，现在高一。
陈音佳熟门熟路上了楚世溪卧室。
楚世溪卧室的一扇窗跟陈音佳卧室阳台正对着，是两家距离最近的地方，中间只隔了条双向行车道，她们可以在自己房间看见对方。
她们对彼此卧室熟悉得就像自己的地盘。
楚世溪的书桌架子上有个很久没动过的魔方，陈音佳坐在书桌前，随手拿下来打发时间。
过了会，半掩的门外传来脚步声和人声。
“……不要嫌我啰嗦，他妈妈说了想要孩子，那你们要早点准备，你也不小了，再晚几年生就不一定来得及了。”
陈音佳顿了顿。
这是楚阿姨的声音。
“但是我现在不干了也没人能接手吧。”
声音带着点嘲弄，这是楚世溪。
这个说话方式说明她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我没说不让你干，但是你别这么拼，既然选了他，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妈妈肯定还是希望你过得幸福，所以当初才会说你没必要走这么难的路……”
话未落音，楚世溪推开卧室门，里面倚着书桌的陈音佳暴露在两人视野里。
“……”
陈音佳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弯起眼睛：“阿姨好，我又来蹭饭了。”
“哎呀，音音来了。”楚阿姨换了表情，笑起来，“瞧我这记性，你昨天还跟我说了要来。”
她摆了摆手：“那你们姐妹俩先玩吧，我下去跟小卓说一声，让他做点你喜欢的菜。”
等她离开，楚世溪关上门。
楚世溪走过来：“等很久了？”
陈音佳放下魔方，抬手抱了她一下，笑着：“哎呀，我们楚姐受委屈了。”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