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鸽大厦》千字不卡

15、送上门来的

　　次日一早，楚世溪就准备回静海了。

　　媒体们昨天就报道了这场婚礼，效果立杆见影，两家股价都有所上涨。楚世溪今天得回去安排工作，而且还有一个采访。

　　返程的包机在下午，楚世溪来不及，要先走一步，老徐和老孟也赶着回去，正好一起去机场。
　　陈音佳下午才走，不过这个点正好要跟保镖去楼下健身房，顺便送送她们几个。

　　还没走到电梯口，她们先看到了等在走廊里的男人。

　　“早啊。”赵望收起手机，跟她们笑着打了招呼，“现在就走？”

　　楚世溪道：“嗯，回去有事了。你在这等人？”

　　“在等Iris。”
　　他说着，看向陈音佳，笑道：“方便聊聊吗？”

　　陈音佳微微挑眉。

　　“哟。”老徐笑了，“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
　　楚世溪也轻笑，拍了拍陈音佳的肩：“先走了。”

　　她们离开后，走廊里只剩陈音佳和赵望，还有保镖小姐。

　　保镖：“我说，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不用。”陈音佳好笑，看向赵望，“去我房间聊？”

　　“好。”

　　重新返回她的套间，门卡滴声过后打开。
　　里面客厅还算整洁，招待客人还是能看得过眼的，窗帘被拉开，早晨的阳光落进来。

　　保镖小姐进里面一间卧室了，陈音佳给赵望接了杯水，坐到他对面。

　　赵望道过谢，安静片刻。
　　他说：“我这次回国会留在静海，之后就走选调了。”

　　陈音佳不知道他说这个干什么，见他一时也没下半句，开口问：“留学生也可以参与选调吗？”

　　“各地政策不一样，静海可以。”

　　陈音佳点点头，玩笑道：“那以后可能真的要叫赵局了。”

　　赵望笑了：“可不敢让你这么叫。”

　　他想要说的话其实在脑子里已经过了几个来回，可抬头看见陈音佳带着浅笑的眼睛，要说什么就忘了。

　　两人对视片刻，赵望笑叹：“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第三次告白了，Iris。”他说，“现在都回国了，以后肯定也不会乱跑了。正好你最近不忙，有时间。要不要跟我再试试？”

　　……怎么呢，她还应该夸他坚持不懈吗。

　　陈音佳不合时宜地想笑，也真的笑出声了。

　　这让赵望不自在地摸了摸头发，视线游弋一瞬：“怎么了。”

　　老实说，陈音佳对他没兴趣。
　　他一直都不是陈音佳喜欢的类型。
　　不会低头，不会撒娇。
　　太要强了。

　　当初在一起，是因为她们那时都拿到录取了，一个在美国一个在首都，彼此都知道只是谈个开心。
　　那几个月确实玩得还不错，分手之后也一直保持着朋友关系。

　　赵望一直觉得，如果不是面临异地，她们之间不止于此。
　　谁知道呢。

　　陈音佳那时候觉得，虽然不喜欢，但送上门来的，试试也无妨。那时候小，谈一个两个没关系，不喜欢也可以。
　　但现在不行了。大家都有身份和立场，没办法那么肆无忌惮，陈音佳也会有考量。

　　赵望是个很现实的人。
　　这样的人跟陈音佳都不搭，她也不信任。

　　“抱歉。”陈音佳笑笑，“既然你打算走仕途，那现在谈恋爱就该考虑结婚了。我的背景不适合你们家。”

　　她说得是对的。

　　“……我也没想过能跟你结婚。”
　　赵望低头，还是为自己解释了一下，调侃般道。
　　“只要你喜欢的话，就可以适合。但是你既不喜欢结婚，也不喜欢我。”

　　陈音佳含笑看着他，像是默认了这句话。

　　赵望这下真的有些苦笑：“怎么一点机会也不给啊，明明认识这么久了。”

　　“可能就是因为认识太久了呢。我不介意朋友关系变质，但是你对我确实没什么吸引力。”

　　“这话太过分了Iris。”

　　陈音佳笑出声：“我对你可是很坦诚的。”

　　赵望看起来实在是有点郁闷，但是也跟着笑了。

　　……

　　回到静海后，陈音佳去了趟光映工作室。
　　第二天，她从静海飞去桂西。

　　下了飞机，坐在开往山村的车上，陈音佳坐在后座玩手机。

　　她这两个月到处游玩，认识了一些新朋友，现在没事就会翻一下朋友圈，看看大家的生活。

　　有个在国外动保组织工作的朋友，看起来过得很恣意。也有精神状态不怎么美丽的，比如陈近水，很稳定地发疯吐槽组会。

　　陈音佳又刷到了姜江的狗。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奇怪她不知道他家养狗了，因为姜江发的朋友圈基本都是狗狗照片。

　　陈音佳每周都能刷到，有种又云养了一只巨贵的感觉。

　　姜江这条朋友圈是一个小时前的，图片没有配文，只有一个捂脸叹气的表情。

　　照片里背景是他家花园，估计在翻修，草皮都清了，砖块边上都是裸露的泥土，旁边有一堆被弄散的草屑堆。
　　棕色巨贵在镜头中间，浑身都是泥和草屑，毛都黏在一起，不忍直视。
　　几个评论在说心梗、妈见打之类的。

　　不过这种场景，看了很难不代入。
　　陈音佳评论了一句：……脾气真好啊。

　　没一会，姜江回复：在找藤条准备打它了。

　　陈音佳笑了。大概是在车上太无聊，她点开了姜江聊天框。
　　她问：【狗狗洗了吗？】

　　聊天框上面出现正在输入。
　　姜江：【送到宠物店洗了，开车来的，车也送去洗了】

　　回得挺快。

　　陈音佳发了个表情包：【自己养的不能扔.jpg】
　　她问：【你家在修花园？怎么没看着狗狗】

　　姜江：【嗯，花园在翻新】
　　姜江：【我弟看着它的，结果我刚刚在书房开会，听见他在院子里大呼小叫，拉不住狗】
　　姜江：【它倒是好脾气，被骂也不吭声】

　　陈音佳不自觉笑：【是这样的，我家狗也是，犯什么事了就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对面输入了片刻。
　　姜江：【是原来那只吗】

　　陈音佳：【不是，那只去世了，现在养的是只阿拉斯加】
　　她接着刚刚的话题：【它经常扑人，什么时候要是我们回家看它特别乖了，就肯定是闯祸了】

　　她们聊了会天，直到陈音佳抵达学校，跟他结束对话。

　　除了毕业年级，别的班还没放暑假，教室里都在上课。
　　陈音佳怕打扰她们，没去看，直接到校长办公室。

　　王校长是陈音佳当年支教时遇到的老师。校长当初是女校出身，一直想办公立女校，但申请不到。陈音佳说要不办私立的吧，她出钱。于是一拍即合。

　　办公室里，王校长把志愿统计表拿出来给陈音佳看。

　　“当时跟吴阔参加招飞的有好几个，后来没过体检，交了军校政审表。”王校长道，“现在政审过了四个，都在犹豫报不报军校。也有打算报警校的。”
　　“还有晓蹊，志愿填了三个航空大学。”

　　陈音佳若有所思：“她们人在哪呢，能不能一起聊聊。”
　　校长揉了揉脖子：“都在你们宿舍了。”

　　“在我们宿舍？”
　　“嗯，她们听说你要过来，说要给你惊喜，先去你宿舍了。”
　　陈音佳不自觉地笑：“是吗。”

　　“她们这届就爱弄这种花活。”校长笑着，“刚刚还问你什么时候到。”

　　陈音佳起身：“那我先过去吧，别让她们等了。”

　　从教学楼走到宿舍楼，教师宿舍一楼最边上那个就是留给陈音佳楚世溪的房间。
　　陈音佳远远看见有两个女生站在宿舍楼前。

　　两个姑娘本来在一起聊天，远远看见陈音佳，其中一个转身回宿舍楼里。
　　留下来等她的短发女生就是吴阔。

　　“音佳姐姐。”吴阔跟她打招呼，也看向陈音佳身后的保镖，“姐姐好。”

　　“走吧。”
　　陈音佳搂着她的肩膀，想带她往里面走，结果被吴阔拽住。

　　“姐姐，等会。”吴阔很坦然，“她们要我拖住你。”

　　陈音佳失笑。

　　“行。”她站住，调侃道，“那先提前恭喜一下我们小吴机长。”

　　吴阔低头笑了下，摸了下耳朵。
　　“谢谢姐。”

　　难得见这个酷小孩这么乖的样子，陈音佳觉得挺好玩。
　　她笑了：“害羞啊。”

　　“不是，真的很谢谢你和世溪姐。”吴阔有些别扭，但仍然认真道谢，“我知道我本来可能没有这个机会。”

　　陈音佳眉眼也温和下来。
　　“不客气。”她说，“我没有帮到你什么，是你自己很优秀。”

　　宿舍楼里有人喊：“吴阔！”

　　吴阔抓了下头发，率先转身：“走吧，里面好了。”

　　陈音佳看着小姑娘红起来的耳根，也没说什么，笑着跟上去。

　　到宿舍门前，吴阔敲了三下门，里面的骚动迅速安静。
　　她往后退，让陈音佳站前面，推开门。

　　女孩们在门口围了一圈，泡泡机里涌出彩色的泡泡。
　　房间里被布置过，桌上放了一张很大的白卡，写着2020届，旁边绑着气球。

　　有两个女生上前来送花。
　　“姐姐，这是我们自己做的手工花，送给你和世溪姐！”
　　“这是给你的，这个给世溪姐姐的。”

　　这些女孩叫姐姐的时候，总是让人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来给她们。
　　但现在陈音佳被她们送了星星。

　　花束是里是手工做的丝带玫瑰，给陈音佳的那束是渐变橙色，类似香槟色。楚世溪那束是渐变蓝色，像她婚礼上的蓝白冰淇淋玫瑰。
　　每一束里都是十九朵花。

　　“谢谢。”陈音佳带着不能更明显的笑意，“好漂亮。”

　　“我们每个人都做了一朵，阿淮教的！她超厉害！”
　　“……不是，包装都是小郭弄的。”
　　“别，我连忙都没帮上。”

　　陈音佳想笑：“那阿淮挺厉害，能把你们都教会。”

　　乱哄哄的笑闹声里，有人喊：“我举报！吴阔那朵是郑晓蹊做的！”

　　“诶诶瞎说什么，我自己叠的好不好。”这是吴阔。
　　“就是，瞎说什么，谁帮她做啊。”这是郑晓蹊。

　　吴阔跳脚：“郑晓蹊！”
　　女孩们都爆笑出声。

　　陈音佳听着她们互相打趣，目光落回手里的花上。
　　里面每一朵花都不尽相同，有的比较乱，透露出随时要垮掉的散漫，有的很精致，看得出制作它的人是如何一丝不苟。
　　很有她们的个性。

　　陈音佳笑道：“我等会拍个照给你们世溪姐姐，她这次没来真是吃亏了。”

　　她身边的女生们先是笑，然后有人说：“姐姐，谢谢你和世溪姐的红包。”

　　陈音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告诉王老师。”
　　她是把红包夹在书里送给大家的。

　　“当然！”女孩笑嘻嘻地回应。

　　……

　　女孩们走了后，陈音佳把花摆在桌上，找角度拍照发给楚世溪。
　　还有那张写着2020届的白卡，反面是女生们一人一句的留言，写给她和楚世溪两个人的，陈音佳也拍了。

　　保镖小姐上了个厕所出来，见她还在摆弄那两束花，快笑得跟花一样了，不由道：“这么高兴。”

　　“嗯哼，她们很可爱。”

　　保镖想起刚刚，姑娘们临走前还都跟她道别，不认识她，就只好乱叫，说老师再见姐姐再见的都有。
　　保镖勾了下唇：“确实。”

　　有个老师给陈音佳送了些自己家种的菜，于是陈音佳没去食堂，跟保镖小姐商量在这里开火。

　　保镖说可以炖个汤，晚点给妹妹们一起喝，就出去买排骨了。陈音佳打算自己弄个茄子。
　　她把茄子切完洗好，在下锅时，手机响了。

　　茄子下锅正在溅油，陈音佳一手拿着手机，也没看来电提示就接了。

　　“喂？”她把有点粘锅趋势的茄子铲开。

　　“下午好，学姐，在忙吗？”
　　电话对面的男声清澈干净，声音里带笑。

　　陈音佳动作一顿，百忙之中拿开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名字是周皓成。

　　她们上次联系是在去年，陈音佳到巴黎出差，跟在那读研的周皓成碰到过。而再之前，就是三年前分手的时候了。

　　陈音佳几乎有些费解地笑了：“怎么？”
　　她放下锅铲，关了火。
　　“不忙，你说吧。”

　　周皓成在笑：“没什么，听说楚姐结婚了，来道个喜。”

　　陈音佳走到放花的桌前，拉了把椅子坐下，轻笑：“那你说晚了，楚姐今早就回去上班了。”

　　“好吧。”周皓成听起来也没有很可惜，“那学姐现在还在酒店？”

　　“嗯。”陈音佳道，“有什么事要说？”

　　“嗯……我6号放暑假，打算回国去静海玩，到时候能不能去找学姐？”

　　陈音佳半开玩笑道：“找我做导游？那可能没空。没有重要事情的话，我可安排不出时间接待你。”

　　电话对面顿了顿，周皓成笑着：“啊，一点也不行吗？”

　　陈音佳笑了声，却没回答。

　　态度明显，周皓成也没敢吭声。
　　电话里很安静。

　　宿舍外面的鸟叫从窗户外传进来，清亮婉转。

　　过了好一会，周皓成才开口，声音又低又轻。
　　“那好吧。如果有比较重要的事情……”
　　“……比如找你联姻的话，姐姐会考虑一下吗？”

　　他的呼吸声轻得几乎听不见。

　　陈音佳猜到周皓成是有事要讲，但没想到是这个。

　　她沉默片刻，坐直起来：“讲讲吧。”

　　“……嗯。”周皓成声音有些闷。
　　他顿了顿，可能是不知道从哪里说起，最后道：“学姐应该知道我姑姑很照顾我爸。”

　　“知道。”陈音佳说。
　　周皓成他爸能在首都美院干到这个位置，跟他姑姑脱不了关系。

　　“我爸那边比较重男轻女。当年本来只打算送我爸去上学，但是他没去，让给姑姑了。所以这么多姐妹兄弟里，我姑姑后来最照顾我爸。”
　　“去年，我爸带了个私生子回家，男的，本科学管理，比我小两岁。”

　　陈音佳垂眸，目光到地面瓷砖上。
　　白瓷砖亮得反光，大概是那些妹妹们今天拖过的。

　　“我爸带他见我姑姑了，姑姑在公司给他安排了实习。”周皓成这次停顿了很久，“我妈想让我结婚。”

　　一直安静听着的陈音佳开口：“然后你跟你妈妈提起我了。”

　　“……对。”

　　这很好猜。
　　田阿姨就算要找人跟周皓成联姻，肯定也找不到她头上，只能是周皓成自己提的。

　　陈音佳笑叹：“周周，是你想分手的。”

　　对面呼吸一窒，然后气息乱了。
　　也不知道是因为这句话，还是这个称呼。

　　他想反驳：“我没说……”

　　“嗯，你让我说的。”她笑了，“算了。”

　　陈音佳对这家伙一直都很包容。
　　她问起更重要的事：“联姻我确实可以考虑，但是你打算怎么说服我？”

　　“……”
　　周皓成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但最后也没说出口。
　　他沉默了一会，回答：“章阿姨和我姑姑……”

　　“等等。”陈音佳在听到名字时便打断他，按了按眉心，“等你来静海再说吧，别在电话里聊。”

　　那边也意识到什么，一时没出声。

　　陈音佳起身，语气到底是柔和了些：“行了，那到静海了联系我，到时候再说。”

　　不想她就这样挂了，周皓成叫住她：“学姐。”

　　“嗯？”陈音佳已经回到灶台前，肩膀夹着手机，重新开火，“干什么，我在炒菜呢。”

　　“……噢，没什么，那你好好吃饭。”

　　陈音佳轻笑一声，挂了。

　　陈音佳收起手机，她想，这样就说得通了。

　　田阿姨昨天参加婚礼，应该是顺带来见她的。
　　田阿姨不会明说，但婚礼上跟王漫云梁云海聊天时，肯定言语里透露了对陈音佳的兴趣——想让她当儿媳妇的那种。

　　梁云海或许不知道田阿姨的具体意图，但显然他很乐意这门婚事。
　　所以他昨天才会试图提起周皓成，甚至让王漫云特意来问她，跟田阿姨的关系……

　　“嘶——”
　　陈音佳不小心被铁锅铲的手柄下面那段烫到手，骤然回神。

　　她甩了甩手，看着锅里像焦炭一样的黑色粘锅茄子，无语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