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与太阳之子》Sun森森

54、第54章

　　卡尔靠在沙丘上，脖子上传来的力量让他几乎要窒息。他的表情因痛苦一下子都扭曲了。他下意识抓住默的手臂想要挣脱，却发现默的力气大极了，让他根本动弹不得。
　　“默，你干什么？！”大河和清兮都被吓了一跳。
　　山岳则是向这边走过来，想要阻止。
　　默猛地转头朝他看过去。他的眼神冰冷，甚至带着威胁和杀气。
　　清兮从未见过默这样的眼神，本能地停住了双脚。就连大河都觉得有一瞬间自己确实被吓住了，但很快又恢复过来。他想要阻止默，但出于对默的信任又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进退两难。
　　山岳则犹豫了一下，又向前走了一步。
　　“站住。”
　　山岳还是站住了，停在那里，看向了喘不上气的卡尔。
　　默也重新把那带着杀气的双眼转向了卡尔：“卡尔，给我一个解释。”
　　他稍微把手松开了一点。
　　卡尔用力睁开了一只眼睛，表情却仍是扭曲：“什么解释？”
　　“你为什么松开绳索？”
　　“我说了，我不想你们……”
　　“不够。”默打断了他。
　　卡尔那扭曲的表情忽然露出了一点笑容。
　　“你笑什么？”
　　“你生气了？”卡尔说。
　　“卡尔，听着，你是我的，我不准你死。”
　　卡尔突然抓着默的后脑，把他拉过来，然后吻住了他。
　　默眼中的杀气一下子消散了。他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大河着实是被惊呆了。这一幕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他没想到事情居然还可以这样子发展。清兮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山岳则站在那里看着，什么表情也没有。
　　默因震惊而瞪大的双眼看着近在咫尺的卡尔，他闭着眼吻得是如此投入和忘我，仿佛根本不在意天地间正在发生的任何事。默感受到的那份狂热几乎要击穿他的内心了，卡尔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一下子难以招架。他的手下意识放开了卡尔，甚至后退了一步。
　　但卡尔紧跟着上前了一步。
　　默被绊倒在地，卡尔却跟着他倒下。那个吻仍然没有停止。
　　发生了什么？
　　默还是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趴在他身上的卡尔越来越热烈，默终于回过神来。正当他想要抱住卡尔，去回应他的吻时，一件防护服甩在了他们脸上，打断了所有的行动。
　　“喂！你们注意下场合，注意下时间地点行不行？能不能尊重一下天灾？！现在在刮超大型地狱风暴诶！会死人的那种！”是大河的声音。
　　卡尔看了看呼啸的风暴，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般站了起来，开始穿防护服。
　　“……”看着一脸坦然的卡尔，默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
　　大河突然背后一凉。那个充满杀气的眼神又出现了。他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吹起了口哨，走远了几步穿着防护服。
　　风暴席卷而至。天地像是炸裂开了，仿佛世界将要终结。那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在荒沙地狱中翻滚。
　　卡尔听着风暴的咆哮之声，眼前似乎一下子明亮起来。有许多画面突然在他眼前浮现出来……
　　他看见自己正站在一个城市废墟的中央，周围是熊熊大火，整个城市废墟都在燃烧。四处都是断壁残垣，碎石遍地，大厦顶端腾起的火焰将一切都要吞噬。
　　一个巨大的身影在那大厦顶端的火焰之后瞬间冲出来，热浪翻滚。随后，一道血红色的高能激光从天际扫下，从城市废墟的一栋大楼中部一闪而过，整栋大楼被立劈为两半。上半部的庞然大物开始坍塌，沉重的钢筋混凝土伴随着爆破声与如百爪挠心般的撕裂声一起，在熊熊火海中崩裂。
　　在这个地狱风暴之夜，圣堂的审判者带着铺天盖地的战争机器降临了。那些战争机器在地狱风暴刚来的时候就从四面八方一齐降临，包围了整座城市废墟。
　　卡尔看见了一座大厦顶端有台战争机器的眼睛闪烁着蓝色的光芒，三道白色的光束在眼睛的正中交汇，璀璨夺目。那台战争机器向他转过来，又一道高能激光正在聚合，蓄势待发……
　　旁边的碎石堆“砰”一声倒下来，一个人影冲过来。
　　“你怎么在这个地方？！”一个女子惊呼着，猛地冲过来将他抱起。
　　就在同一瞬间，高能激光从他刚刚站立的地方扫过，所过之处留下了一个边缘齐整的深坑，散发着焦味。那个漆黑的深坑笔直地延伸到废墟远方，无论是碎石还是钢筋，甚至是火焰，都被切割成了两半。
　　卡尔的全身都在瑟瑟发抖，手脚也是冰冷，目光呆滞地看着远处破碎的废墟和火焰。在一个乱石堆的高处，又出现了两台战争机器——一台双眼闪烁着血红色的光芒，光华鲜艳夺目；另一台双眼漆黑深邃，像是能够把万物吞没……
　　那个女子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柔声说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妈妈会保护你的。”
　　城市废墟已经化为了一片巨大的火海，腾起的烈焰与热浪让声势无比浩大的地狱风暴都无法将之熄灭。残肢断臂随处可见，骨肉破败不堪，血流成河。
　　女子带着卡尔到了废墟边缘，向一个高大的男子大喊：“我找到他了！”
　　男子焦急地说：“快让他进去。”他掀起地面上的一扇金属大门，把卡尔抱了进去，“躲在这里，千万不要离开！”然后他转身就要走。
　　卡尔猛地回神了，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他哭喊着：“你们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那个女子回头，到了他身前，亲吻他的额头，已经满是伤痕的脸微笑着：“孩子，坚强起来，妈妈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以后的路得要靠你自己想办法走下去了。”
　　卡尔哽咽着：“可是……可是……我害怕……”
　　女子说：“别害怕，只要你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找到容身之地的……”
　　“我……我……”
　　那男子说：“我已经听见战争机器的声音了，他们就在附近，想必已经探查到了这里还有生命体征。我们该走了，尽量将战争机器带远一些。”
　　女子看了看周围，然后擦了卡尔脸上的泪水，也哽咽着说：“快进去吧。你一定……一定要努力活下去！”
　　男子叹了口气，走过来蹲下说：“睡吧，睡吧。”
　　女子说：“快闭上眼，等你睡醒了，一切就都过去了，睡吧。”
　　卡尔用力摇头：“我不要！”
　　女子说：“孩子，还记得吗？这个天地的秩序对万物都是相同的，不因任何人而改变。”
　　男子说：“在你不知道的曾经，在你看不到的未来，它都是一团跳动的火焰。”
　　女子说：“那火焰因何而燃起，又因何而熄灭？”
　　男子说：“孩子啊，你闭上眼，在那充塞于天地的火焰中，你看到了什么？”
　　卡尔哭喊着：“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这里什么也没有！”
　　女子摸着他的头，说：“你一定会想起来的……希望你有一天能亲眼看见它。”
　　“看见什么？”卡尔问。
　　“当太阳与星空在整个人类的眼前消失之后，怀疑一切你所能怀疑的，直到你亲眼看见太阳。”
　　“我不明白。”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男子说：“活下去，活下去！一定不要忘了你的名字，你真正的名字。”
　　两人说完，艰难地回头，然后毅然决然地向远处的火焰深处走去。
　　卡尔就要爬出防空洞，向两人追过去……
　　“站住！”男子背着身大喝道，“你忘了吗？！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你一定要活下去！只要你还活着，人类就没有输！”
　　女子说：“孩子，永远不要放弃，活下去！总有一天，你要回到那里去！”
　　卡尔的脚猛地顿住了，紧咬着牙，看着他们的背影，拳头攥得铁青。
　　“如果将来你还记得……就回到这里，把它挖出来……我们要走了，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你……要坚强起来……”男子的声音缓和下来，也有些哽咽，“你一定要活下去……不，你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不因为你是我们一族最后的希望，只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卡尔看着男子高大的背影，愣住了：“我……我……”
　　女子回身，最后给了他一个微笑：“孩子，别哭，不要忘记，我们永远爱你！”
　　然后，那个微笑与那个背影就都在火焰中消失了。卡尔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抓到。
　　火焰中传出一首歌谣：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曰归曰归，岁亦莫止。”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
　　“不遑启居，玁狁之故。”
　　……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
　　“别走！！！”卡尔大喊着。
　　“卡尔！你怎么了？”默用通讯器问。
　　卡尔回过神来，他冲着默大喊：“我看到了！我终于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默问。
　　“我终于看到那火焰中有什么了！”卡尔大喊着，“我看到了！是逻各斯！它是逻各斯！”
　　“你的记忆复苏了？”默问。
　　卡尔回忆着刚刚的画面：“我想起了一些东西。”
　　“你想起什么了？”山岳问。
　　“我看见了‘天启115杀戮事件’。我们的行程需要改变，先不回阿瓦什了。”
　　“你想去哪儿？”大河问。
　　卡尔向北方一直望去，眼神变得与从前不同：“我们去赤焰地狱——有些东西，是时候浴火重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