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与太阳之子》Sun森森

53、第53章

　　“流沙！”默大喊。
　　山岳喝道：“都站在原地别动！”
　　他将光线照过去，看见卡尔坠入了一个沙坑，正奋力挣扎着。
　　卡尔感到窒息般的痛苦，流沙中的超细颗粒导致庞大无比的压力挤压着他的全身。他每喘一口气，胸口的压力便更大一分，几乎要将他的肺部挤压得爆碎！
　　他浑身都被流沙粘得死死的，动弹不得，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只剩下头和一只手臂还在外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被吞噬，他却说不出话。
　　看着卡尔下沉，默完全没有了以往的泰然自若，却也不敢上前。他不知道流沙的范围有多大，若是再多落入任何一个人，恐怕就真的难以救援了。
　　默大喊：“卡尔，不要挣扎，保持冷静！”
　　卡尔的喉咙发出痛苦的嘶哑声音——他已经要喘不上气了。此时听见默的声音，他艰难地把头转过来，眨了眨眼，示意自己听见了。随后，他强行忍住内心的惊恐，一动也不动地任自己下落。
　　默迅速将救援绳索的一端扔了过去，然后把另一端交给身旁的清兮。卡尔左手在流沙上拍打了两下，终于抓住了绳索的那端。他将绳索在自己的手臂上缠绕了几圈并紧紧抓住，随后，默和清兮开始缓慢地用力，试图阻止卡尔的陷落。
　　默朝他喊：“卡尔，就是这样，继续保持冷静！千万不要胡乱挣扎，否则只会增强流沙的黏性，并加速沉积的过程，越陷越深！”
　　清兮手中的绳子早就绷紧了，并传来越发大的拉力，几乎要将她也扯过去了。她咬着牙对身后的山岳喊道：“我要撑不住了！”
　　山岳正小心翼翼地向清兮接近；另一边，大河也快要接近默了。
　　难怪默与清兮无法把卡尔拉出来，在这种膨胀性流体中，越是要从流沙中挣脱，流沙抵抗剪切运动的黏性也就越大，阻碍便越强。若是要从这样的流沙中把人一下子拉出来，恐怕需要如举起至少10吨的重物般的力量。且不说他们远远没有这样的力量，就算是有这样的力量，生拉硬拽之下，卡尔也会被巨力撕成两半！
　　大河的手终于也搭上了默手中的绳子。另一侧的山岳也到达了清兮身边，他向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准备就绪。而此时卡尔身上的流沙已经没到了喉咙处……
　　默长呼一口气，随后他让自己渐渐冷静下来。再次睁开双眼时，他已经恢复了平静，说道：“卡尔，现在轻轻地尽量张开你的四肢，轻轻地，轻轻地……”
　　卡尔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默吃惊地发现，卡尔此时的眼神竟比自己还要平静，似乎落入流沙的根本不是他自己一般。
　　是的，卡尔经过了落入流沙最初的慌张后，就渐渐冷静下来。就在几秒前，他已经彻底镇定。他听了默的话，再用以往的知识进行判断：这流沙应该是“液化”的沙尘与黏土，而自己正在随着松软的浅层沙子往下坠，所以自己要尽力增大自己的受力面积，好得到更多浮力，延缓下坠的速度。
　　想明白这点后，他极其轻缓地将手脚渐渐张开，同时身体向后倾斜，尽量让自己的体重分布更加均匀。
　　默看见他正在轻轻地向后仰，露出了一丝惊喜的目光。他示意另外几人，准备将卡尔拉上来。
　　山岳和大河都开始发力。他们双脚立在地上稳如磐石，从腿部、腰部、直到肩膀和手臂上，浑身上下如雕刻般的肌肉都一下子膨胀起来，每一块都轮廓分明而富有立体感，显示出无与伦比的力量之美。
　　绳索绷得笔直，卡尔感觉到绳索上传来巨力，阻止了自己的继续下沉，但也没能将他拉上去。他没有慌张，而是保持着足够的耐心，仍在一点点张开手脚。
　　时间一点点过去，几分钟后，卡尔终于在流沙中完全将四肢打开了。他眨了眨眼。
　　默看见了这个信号，便说：“现在，轻轻地摆动你的手脚，让沙子变得松散一些，缓解流沙的压力和黏性，我们才好救你出来。”
　　卡尔听从他的指示，轻轻地来回摆动自己的手脚，让底层因压力重新聚合的沙子和黏土所形成的沉积层再次“液化”，变得松软。山岳、大河和默、清兮也仍在努力将他往上拉……
　　终于，卡尔开始一点点上浮了。
　　默脸上出现了喜色，但还是说：“大家继续保持冷静，要有足够的耐心，动作要轻缓，否则还是会功亏一篑。”
　　这儿一时陷入了安静，静得能够清晰地听见几人彼此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卡尔一点点上浮的时候，默仿佛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直觉告诉他，有什么巨大的危险正在迅速接近！
　　他猛地抬起头，向南部望去。
　　远方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也悄无声息，没有任何动静。
　　万籁无声，安静得可怕……
　　在他照明设备的光线路径上，一些细碎的尘埃飘在空中，轻轻地来回摆荡，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他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没有放松警惕，而是屏气凝神，紧紧盯着那些漂浮的尘埃。
　　时间一点点逝去……
　　他浑身的毛孔都竖起来了，每一个细胞都在强烈地向他示警。他提起全部的精神，全神贯注地去感知周围的一切。
　　终于，一丝微风划过了他的手臂。
　　就在同一个瞬间，那些漂浮的尘埃猛地向他“扑来”。
　　默一点点瞪大双眼，呼吸变得有些紊乱……
　　他喃喃道：“超大型地狱风暴要来了。”
　　“什么？！”他身旁的大河一个惊呼，手中的力量骤然加大了几分，“地狱风暴？怎么在这个时候？！”
　　他向南部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空气中的尘埃都消失了，没有一点儿痕迹。那里仍是一片漆黑、一片寂静，像是什么事情也没有，但他毫不怀疑默说的话。
　　清兮听见他的声音，也不禁颤动了一下。
　　山岳仍是波澜不惊的样子，声音冰冷，呵斥一声：“大河！”
　　大河立刻反应过来，若他这个时候骤然增大力量，流沙会因剪切压力重新聚合起来，导致卡尔再难动弹半分。于是，他重新恢复先前的力量和速度。
　　卡尔的胸部一半以上总算是露出了流沙坑，他艰难地喘息着开口：“你们快走吧……否则地狱风暴一来，大家……都会葬送在这里……快走……”
　　山岳冷哼一声：“废话真多！”
　　清兮说：“你别放弃，我们一定会救你出来的！”
　　大河咧着嘴笑：“小子，你这才加入阿瓦什多久？怎么，这么快就想放弃了？”
　　卡尔愣了，他的身体好像忽然暖和了一些……
　　不久，终于开始有一些微风穿过这里，带着尖锐粗糙的沙尘打在卡尔脸上，同时远方隐隐传来一些隆隆作响的声音。他知道，在那无边无际的黑暗深处，一定早已天变。
　　一场席卷天地的超大型地狱风暴马上就要降临了。
　　卡尔仰着头，还是挤出一丝力气说：“你们还是……快走吧……你们还有任务……要完成……阿瓦什需要你们……”
　　“是‘我们’。你已经是1号探索者队伍的一份子了，我们可是宣誓过的，怎么会抛下你？”大河仍旧笑着，“这点小场面就受不了了吗？看来你还需要更多历练呐。你还是赶快出来，跟我们继续上路吧，要你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清兮开口了：“你也说了，我们还有任务。1号队伍的任何一个人没有活着回去，我们的任务都算失败。阿瓦什需要的不是会抛下队友的探索者。探索者们已经开始动摇，而我们身负1号之名，如果连我们都这么做，阿瓦什才是真的败了。”
　　山岳冷声呵斥道：“卡尔，你从第二圣城逃出来是为了什么？你要还当自己是阿瓦什的战士，就记住你作为战士的职责！我把你从审判者眼皮子底下救出来，不是为了让你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土坑里的！”
　　卡尔听见轰鸣声越来越大了，狂风在头顶上呼啸而过。那些被风卷来的沙粒吹在脸上，如刀割般刺痛。
　　似乎整个世界都在咆哮。
　　卡尔看了看几个人，突然，他一点点松开了绳索。
　　“卡尔！！！”山岳怒吼一声，目眦尽裂。他向前几步，几乎要踩进了流沙坑里。
　　卡尔看见他慌乱了。这是自他们认识以来，他头一次看见山岳慌乱。之前哪怕是背着自己面对6台战争机器，山岳也从未有过慌乱。
　　他不能死！他怎么能死！
　　山岳想象不到在那之后的世界会怎么样。
　　卡尔说：“来不及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真的，你们快走吧。你们是我遇到过的最美好的人，是你们教会了我很多东西，我不想让你们陪我死在这个毫无价值的地方。你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时，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没说话的默忽然对着地狱风暴张开了双臂。
　　他说：“看好了，卡尔，我们是不会走的。”
　　风越来越大了。
　　卡尔急得大喊：“默！”
　　“轰——”终于，灾难已经近得可以看见了。那笼盖四野、与天齐高的风暴和乱流席卷而至，乌云的翻滚声近在咫尺。
　　默的衣衫飞舞。他已经快要站不稳了，倾斜着身子，却仍然只是在那里张开着双臂，什么话也没有说，一动不动。
　　山岳看着默的举动，终于重新冷静下来。他把绳索的一端又抛给卡尔，然后看着卡尔的双眼。
　　卡尔咬牙，只好重新抓住绳索。
　　默终于笑了：“嗯，这才是好孩子。”
　　“山岳，拉他上来。”默说。
　　卡尔没有再说什么，他喘息了两下，又重新开始小幅度地摆动他的手脚。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离他最近的山岳够到他的手臂。山岳把他拉过来了一点，然后两只手从卡尔后方穿过他的腋下，环抱住他。山岳大喝一声，用力把他带出了流沙坑。
　　随后，山岳倒在地上大口地喘气。而卡尔靠在他身上，也像是力竭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山岳才恢复他平稳的呼吸，终于松开手，扶着卡尔起身。
　　大河说：“快走吧，风越来越大了，离这个流沙坑远点。”
　　几人收拾了一下携带的装备，开始寻找沙丘的背风坡。
　　正当他们到了一个沙丘背面，准备穿上防护服时，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默突然冲了上来，掐住卡尔的脖子，将他摁在了沙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