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Leaticia

30、（二十五）上

　　“你这么逞强干什么？这么聪明的脑子这时候就傻了？你不会说你不能喝吗？”林峻彦一路上不停地数落我，直到我半路下车开始狂吐，然后吐得站也站不住，他才一言不发地扶住我。

　　之后被他接回他那里，被他悉心照料着躺在沙发上，我拉住他的手问：“你会觉得我是个虚荣的女人吗？”

　　他挑眉：“喝酒和虚荣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是觉得……”我想起姚劲的话，低头看着自己，“这手表是你送的，包包是有一年我妈去法国买回来送我的，这身衣服是我自己用薪水买的，可能不算很便宜但也没贵到离谱，这样就算虚荣了吗？”

　　“不算虚荣。”他肯定地说。

　　“是啊，难道喜欢Coco Chanel和Dior就算犯了天大的罪？难道有点喜欢买衣服也是罪过吗？”

　　“你不是有点喜欢买，你是非常喜欢，”他扬着嘴角说，“不过虚荣心人人都有。”

　　“说了半天，你也觉得我虚荣？”

　　“不虚荣，不虚荣，你赶紧洗澡睡觉去！”

　　“不许觉得我虚荣！别人可以这么说，但你不可以！”我抓着他的衣服，说着说着竟没了知觉，再醒来时已在床上，天已大亮。

　　两天后的中午，我在公司附近的餐厅吃饭时遇到陈晓雅，我一个人，而她也是，于是凑到了一桌。

　　“你那天没喝趴下吧？”她一坐下来就问。

　　“回去的路上吐得要死。”

　　她有点意外于我的坦白，笑了笑说道：“那天的事我后来听说了，姚局长本来没那么大胆，可能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

　　我在心里嗤笑，想起那天她说的话，便问：“你说姚劲跟女朋友分手了？”

　　“是啊，他那个女朋友每次搞活动都会来，大家都见过，后来找了个很高的高干，所以姚劲心情极差。”

　　晚上在林峻彦那里，我问他：“什么叫很高的高干？那是什么职业？”

　　“怎么说话莫名其妙的？”

　　我于是将事情原本说给他听，他听完沉思片刻，才说：“原来是这样，难怪他看你不顺眼。”

　　“那很高的高干到底是什么？很有钱吗？”

　　“有钱有权。”

　　我突然想起以前妈妈说过林峻彦家的背景，便问：“那你也是很高的高干吗？”

　　他莞尔：“我不是，我就是平民老百姓。”

　　“平民老百姓也能这样赚钱？”我指着他电脑屏幕上的Ｋ线图，“这支股票你在最低点买进，很快满仓，之后一路走高，到最高点你卖了，然后它就一直下跌，现在跌到底了。”

　　“我有内幕，”他神色颇为得意地说，“你想不想做？我转笔钱给你开个户，赚了算你的，亏了算我的。”

　　“靠你的内幕消息？”

　　“你可以靠内幕，也可以自己做。不过我提醒你，如果自己做亏的可能性很大。”

　　我好奇地问：“哪来的内幕这么可靠？”

　　他看着我：“聪明的女孩，你说呢？”

　　我惊讶道：“你跟这个公司的高层有交情？这不是违法的吗？”

　　他似乎觉得我的话很可笑，说道：“在中国这就不违法，做这种事的人多了。你再看看我操作的资本，”他点开了一个窗口，我顿时看到一个惊人的天文数字，惊叹道：“这么多？！”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钱，有公司的，也有其他人的，其中有一笔我后来才知道来自非法集资，把钱交给我的那个人已经被抓进去了。”

　　我的心一揪，立刻问：“那这笔钱没人来查？”

　　“没人查没人问，我也只能把它放着。这事没几个人知道，我现在告诉了你，如果你去告发，那我就有麻烦了。”他半开玩笑地对我说。

　　“你不怕吗？为什么还要做私募？你的公司经营得很好，还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他见我这么激动，搂着我坐下来说道：“你是在国外待久了吧，想法这么天真。公司现在看起来是不错，但靠那点业务顶多持平，还有什么可赚？外贸这几年一直在走下坡路，接下来就更难了，我这个老板不去想办法赚钱到时只能裁员关门。”

　　“那总有别的办法吧？”

　　“还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他平静地看着我，“你真以为我靠做这点外贸可以把公司发展到今天这个规模？可以在最贵的地段租下整层楼给员工办公？是，做进出口最初是赚了点钱，但要不是我把钱拿去炒房地产，搞不好现在我们也象别的外贸公司那样只能靠裁员了。再告诉你一些，我最多的时候手上有将近二十套房子，那时候房价刚上来，过几年一转手赚了不少，这才有了这里的资本金。”他指指电脑里的数字。

　　“政府不是一直出政策打压炒房？你怎么有办法同时有那么多套房子？”

　　他又笑：“我叔叔在市里做事，等政策出来的时候我早抛了，之前手里拿着的也只付了很少的首付，中间还有好几套房虽然不是写我的名字但确实属于我，按你的理论来看这些又是不合法的，但没办法，如果样样按法来我根本赚不到钱，你今天怎么可能还跟我在这样的房子里享受着这一切？”

　　我说不出话来，环顾四周，他的公寓条件一流，挑高跃层，空间极大，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大玻璃窗看出去是黄浦江，房间里都是上好的欧式家具，每一样都做工精致。原先只以为他懂得享受生活，没想背后是这样的故事。

　　“又或者，如果我不是那么有钱，坐国际航班时我都不会选商务舱，那么我们也许都不可能遇到，之后我也不可能陪你到处玩，更不可能送你名贵的礼物。”

　　我听得不是滋味，自嘲道：“说的好像我是看上了你的钱。”

　　“你当然不是，但这个社会已经变得越来越现实，一个男人如果没钱的话，很可能连心爱的女人也留不住。”

　　我一震。

　　“姚劲便是个例子，他应该不算没钱，只是遇到了更有钱的情敌。”

　　我听了很不舒服，反驳道：“所以你也认为女人都很虚荣，都是见钱眼开？”

　　“琪琪，我只是就事论事，你不需要这么激动。”他搂着我安抚道，“我早说了，虚荣心人人都有，但有时环境不同，人的心态会很不同。我在剑桥读书那么多年，曾经熟读经济理论，写过无数研究报告，探讨过各种经济现象，也分析过很多上市公司的成功案例。我觉得我比谁都更懂经济，刚回国时我也跟你一样觉得这些都是不对的，可是慢慢的，我的很多想法被彻底改变了。说实话，那时要不是因为我叔叔的关系，动用那点可贵的权力钻了空子，我到今天可能都还背着一身债，还在苦苦为生活挣扎。”

　　“那你为自己想过后路没有？你叔叔现在还在位，如果他退了呢，如果他出点事呢，你到时会不会……？”

　　“不是没可能，事实上，他刚刚退了。”

　　“那你不担心？”

　　“担心有什么用？”他依然一派轻松，“事情做都做了，该发生的也发生了，不过看起来你好像很担心我。”

　　“你做这些你妈知道吗？”

　　“她当然不知道。我妈好不容易碰上一个真心对她好的人，所以我赶紧撮合他们把她送走，我爷爷那边也不用担心。至于你，如果我真的出事了，你就当不认识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好不好？”他抵着我的额头笑着说道。

　　“不好！”我气极败坏地说，又问，“你说真的还是假的？”

　　“不过你拿外国护照，到时只要出国就没事了，记得啊！”

　　“你别吓我！” 想到他可能出事，我的心突然揪成一团，抓着他问，“你是开玩笑的吧？你不会真的有事吧？”

　　“峻彦，说话啊！”

　　他静静望着我，然后轻轻浅浅地说：“我开玩笑的。”

　　“真的是玩笑？”

　　“是玩笑，我不知道你会这么紧张，”他将我搂进怀，“这些事知道的人很少，这些年来我也习惯了一个人承担，今天竟然跟你说了，可见你对我的影响力已经越来越大，”他叹息道，“你明明还是个小女孩。”

　　“我警告你，不准再说我是小女孩！你自己又成熟了？刚才还跟我抢Pizza吃！”

　　“是啊，跟小孩子在一起久了，我也变得越来越幼稚。”

　　“你再说我是小孩！”我扑上去掐他。

　　“好吧，既然不是小孩了，那我们到床上做点有益身心的运动。”

　　我被他抱起抛到床上。

　　直到临睡前我才模糊地想起，我对于自己的男朋友似乎并不是很了解，似乎他还有很多面我都不曾见过，而今天也只是瞥到了其中一面。身边的这个人，已经跟我当初在国外遇见时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