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不度》好大一帅哥

3、战五渣

　　程空见抬手聚气，轻而易举地打掉这普通的一箭。他偏头看，却发现虞鸿文禁闭双眼，开始不住地发抖，好像有什么刻在灵魂里的恐惧。
　　虞鸿文是燧人氏的少主，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小角色，过去在仙盟重天界，仙长们清高自持，将“绝不欺凌弱小”几个大字写在脸上，其实也只不过是得罪不起实力高深的燧人曦，不敢对虞鸿文动手。
　　凡界却不然。

　　虞鸿文的侍从平日里不进内庭，这天当值的是不比虞鸿文大几岁的小妖，迎面撞上了刺客，手里的瓷碗碎了一地：“有刺客！有刺客——快来人，保护少主！”接着是兵刃相交的金属碰撞声，他短促地叫了一声：“护岛大阵呢？护卫都去哪了——”
　　黑衣刺客绑着脸色苍白的侍从小童，脖子上还被抵着尖锐的刀尖。大力踹开了他们所在的院门，紧接着又是一箭——前两箭箭还是普通的金属，这一箭就变成了特制的材料，重重灵力加在上面，虞鸿文这种小妖根本受不住一击！
　　程空见本能地回身护住虞鸿文，将灵力聚起来用作防护，他不曾与人实战过，招数用起来力不从心。
　　事实证明，他那靠天材地宝堆出来的修为实在是不堪一击，有人百年专修近战，有人百年钻研远攻，程空见的百年有大半时间都在冰棺里躺着，纸糊的修为好像海绵里的水，体积看着和别人没什么区别，挤一挤就发现自己连个水货也不是。
　　他被箭矢擦着脖子划过，留下一道血痕。

　　“妖物，还是两只妖物！仙盟果然不是好东西，燧人曦一个仙道修士竟然藏着个妖物弟弟，我今日便来替陛下清理门户！”为首的修士怒目圆睁，立刻开弓就又是一箭，直取程空见的胸膛——
　　箭矢刻着暗色的铭文，灵气附着使四周流动着金色的光。程空见想起来曾经在书中见过这种特制的武器，最初被制造出来时，人称“猎日”，专克妖族。
　　“猎日”本身只是普通箭矢，但是随着使用人的修为越高，造成的伤害就越大。为首的黑衣刺客应当也是个百年修士，程空见这种纸老虎，拼死才有一战的可能。

　　他不是不能逃，这群人的目标昭然若揭，俨然是找小鲤鱼寻仇。但他若逃了，不管是小鲤鱼，还是他家的几个小童都必死无疑，程空见扪心自问干不出这样的事。
　　总不能出门历练的第一天就被人打死。
　　他把全身灵力聚到手臂，准备硬碰硬。万一自己这个花瓶是个比较坚固的瓷器呢。

　　刹那间，程空见怀里的小少年突然睁开了眼睛，一双黑色的眸子瞬间化作血一般的艳红，一股碾压在场所有人的灵压瞬间降了下来，那“猎日”箭瞬间消散在了空气里。
　　虞鸿文稚嫩的嗓音伴着无神的血色瞳孔显得分外诡异，他微微歪头，用天真的表情说着残忍的话：“蝼蚁。我用箭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你算什么东西。”他每说一字，灵压便增大一分，除了程空见，无人能在他面前站着。
　　猎日箭上的灵力是修士的一部分，箭被打碎，主人也受创。
　　为首的黑衣人吐出一口鲜血，他的同伙修为还不如他，跪着的刺客在强悍的灵压下尽数晕了过去。
　　虞鸿文这诡异的状态只维持了片刻，接着也晕了过去，他几十载修为的身体撑不住巨大的灵压，一张惨白的小脸在程空见怀里皱着，和刚才满身杀意的样子判若两人。
　　虞鸿文的侍从小童趁机跑了回来，打着哆嗦扯住程空见的袖子，站到他身后。
　　程空见招招手，灵力在空中化作一股手腕粗的绳子，眨眼间把数名刺客全部捆住。他还不放心，自己上手扯了扯才放心，长呼出一口气。

　　程空见的百年修为都是清净悟道得来的，没有与人正面厮杀过，虞鸿文的表现不对劲，他却不想多问，师门有训，好奇心害死妖，多说多问惹祸上身，装聋作哑一个顶俩。
　　虞鸿文刚昏迷时灵气紊乱，几息之后呼吸却越来越趋于平稳。程空见想把他放下，但紧闭着眼的虞鸿文硬是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不撒手。
　　小童本身就是医修，年纪虽小，医术却可谓上乘。给他家少主迅速做了个全身检查之后，看向程空见，对方正好投来一个担忧的眼神。
　　他们周围是五花大绑的刺客，大多数都已经被震晕，剩下的几个吐着血苟延残喘。而岁舒宫的琉璃院墙倒是在灵压下碎了大半——可以说都是虞鸿文那一击造成的。虞鸿文不足弱冠，却能放出来那样绝对压制的灵压，程空见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只能猜测他透支了身体。
　　小童挺起胸膛，有些骄傲地说：“少主无碍，只是睡着了。”

　　程空见拥着一条小鲤鱼，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看着站在一边恢复体力。
　　小童放了枚信号弹，不似方才那般害怕了，跑到晕成一团的刺客跟前，挨个掀开面罩：“哎呀，这个人我知道的，天悦堂的周指挥使，听说前日还和牧大人喝酒，今天就干出来刺杀少主的事！”
　　程空见从未听过当世人界的事，这伙刺客险些将他一道杀了，重复了句：“天悦堂周指挥使？”
　　“天悦堂嘛，公子不曾听过？周达以前是天下第一榜榜首呢，后来做了人皇的指挥使。真是人心叵测啊，这人前几日还和少主的近卫牧大人称兄道弟呢！”小童义愤填膺地踹了那人一脚，觉得不解气，又踹了第二脚，周达翻到一边，被他压在身后的另一个刺客对上了小童的视线，把他吓了一跳，惊呼道：“公子你看，这里怎么醒了一个！”
　　程空见眼睁睁看着这群人倒下去的，那样的灵压之下，本来不该有醒着的。他把小童护到身后，谨慎地拉开距离。

　　那睁了眼的黑衣刺客筋脉碎了大半，按理说不再有行动的能力。他眼神空洞不似活人，连掩饰都不掩饰，直接从喉咙深处呕出一颗混了血的珠子——那是一枚极高品质的裂灵珠！
　　程空见面色一凝，后悔刚才没有永绝后患。
　　裂灵珠珠如其名，用浓郁的灵气结成一颗专用来爆破的珠子，《六界衡通录》上说，古人常用其来开山破海，用到今日却成了大型杀伤性武器了。百年修为的程空见哪怕用尽所有灵力凝成护盾，在它面前不过是层薄膜，裂灵珠爆开时，整座浮岛都能化为糜粉！
　　裂灵珠浮在空中，指甲盖大小的珠子上密密麻麻刻满了符咒。
　　程空见一手揽着虞鸿文，当即咬破另一只手的指尖，想写血咒做传送阵带着两个小妖逃走。但岁舒宫护岛大阵偏偏这时候起了作用，把几只妖死死地按在原地不动。护岛大阵中原本就有防止小少主偷溜出去的阵法，灵咒血咒通通不起作用，程空见在心里骂了一句。
　　出门不看黄历，这是天要亡他！

　　“仙盟不仁，燧人氏小人当道，蛊惑陛下——一起死吧！”
　　裂灵珠上光芒大盛，滚烫的灵力冲击瞬间到达程空见几妖眼前，却在四散开的瞬间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压了回去，刺眼的光瞬间笼罩了整座岁舒宫。程空见一时睁不开眼睛，他原以为那光芒是裂灵珠所发，却发现其实是自己那枚刻着一个“霰”字的银币。
　　爆开的裂灵珠被强行逆转了时间，聚成小小的一颗落到地面上，轱辘轱辘滚到了一人脚底，撞上一只锃亮的皮鞋。

　　程空见觉得这妖有些熟悉。
　　这突然出现的妖穿着怪异，没有当世人人都有的飘飘然的宽袖长袍，反倒是看不出材质的黑色衣服，精致地裁成上下两件，上面是白色“里衣”，领口处有一天蓝色绳结，外面套着修身的黑色外套，只到腰处，下面是笔直的黑色长裤。无一不是贴合着身材来的，显得肩宽腿长。
　　这样的打扮和他身边廊腰缦回檐牙高啄的环境实在是格格不入。这妖突然出现，站在被彻底震晕过去的黑衣刺客和程空见一行人中间，微抿着嘴唇不苟言笑，盯着程空见，只是看上去表情有些复杂。

　　程空见不明所以地站在原地，虞鸿文的侍从小童却知道此人那张脸。
　　妖界同人界隔绝多年，大部分后来诞生的六界中人都不知妖界的存在，残经古卷中却还是有一些关于先古妖界的传说，岁舒宫更像一座移动图书馆，记载过古代妖界的四位君主。小童记得依次是——春生，滟明，江霰……
　　面前这人是掌管妖界的南方君主——朱雀江霰！
　　刹那间他冷汗都下来了，竖着寒毛警惕地瞥向这位传说中的南方君主，凡界把百年修为以上都叫大妖，可大妖之间也有区分，对面前这位来说，不管百年修为还是千年修为都不够给他当盘菜的。
　　然而这位大妖却只是盯着旁边的程空见，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家昏迷中的少主。
　　其实也是分了的，这位君主只是简单地瞥了虞鸿文一眼，就厌恶地挪开了。

　　程空见看着此人实在是怪异，联想到他发光的银币，脑子里突然蹦出来一个名字，他鬼使神差开口喊道：“三哥？”
　　那人“嗯”了一声，负手看他，却又好像不是看他，而是在打量他。江霰觉得这妖应该有话该问他，事实上程空见也觉得自己应该问点什么，但张开嘴什么也说不出口。于是他低头看看怀里的虞鸿文，抬头看看江霰，又低头看看虞鸿文，这样几个来回之后，小童在一边看着，真怕程空见把南方君主惹毛了，给他脆弱的少主来一刀。
　　但江霰只是盯着虞程他们两个，小童从那眼神中读到了看后辈的恨铁不成钢。
　　许是虞鸿文真的睡得很香，程空见看他暂时没有难受的样子，终于看向江霰，开口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仿佛对他家贫穷的经济状况第一次有了了解：“江霰，你那一身缺布料的是什么衣服？”
　　“西装，高定的。”江霰脸上的复杂突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言难尽。
　　他原本正好好地在妖界办公，谁知道突然被自己给滟明的符文拽了过来，三千年不见滟明，他还当那妖一出现就有了生命危险，想也不想便直接赶来，却没想到不是滟明，而是给眼前毛都没长齐的小孩擦屁股。
　　千年不见，找麻烦的本领却是丝毫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