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王国的红莲花》西元的伊南娜

9、八，两个蛮国人

　　就在这个本该国泰民安、喜气洋洋的春二月，太阳王国的北方边境突然遭到蛮国军队的侵扰，王国的边防军英勇应战，近百名信差日夜不停的奔波于边境与日阳城之间的“太阳道路”上，将边境战况传报给太阳王卡洛卡、又将太阳王卡洛卡的指令传回边境。

　　距今一千年前，太阳王国出了一位被后世尊称为“山岩”的智慧又果敢的太阳王，他带领臣民在太阳王国所处的险峻山地修建了四通八达的道路，命名为“太阳道路”，有效提高了王国境内信息与物资的传送速度。

　　当然，每逢战事也少不了祭祀。大祭司穆托在圣山的雪峰上献祭了三十颗新鲜跳动的羊驼心脏，祈求太阳神增强边防军将士们的勇气与战斗力、早日击退强敌。

　　战事进行得很顺利，到了月底，蛮国军队退走，太阳王国的边防军还俘获了两名蛮国武将。太阳王卡洛卡下旨，将俘虏押赴日阳城处死，沿途经过每一座城市都要游街示众。

　　丽丽颇为关心战事，在开战初期她还有过亲自赴前线参军的念头，但印卡告诉她，本次战役没到那么棘手的程度，不需要劳驾她这朵红莲花出战。后来战局也确实趋于稳定，丽丽就放了心，专注的做她的另一件要事——编织。

　　丽丽要亲手为印卡编织婚礼时所穿的套头斗篷，为此她又把搏击训练暂停了，每天下午回家后就坐在织机前忙碌。

　　米凯娜不理解：“你何必费这个精力呀？咱们家结婚用的物事都是由王室全权料理的，不怕没有好物事。我若是你呀，我宁愿用这时间多陪陪未婚夫。”

　　丽丽神色骄傲的笑笑：“我织的斗篷，其他人织不出来。”

　　她的这句话是技术层面的实话，绝非以“我亲手做的”、“我的心意”来增加非实际的价值。

　　她编织斗篷所用的材料是符合王室身份的红色羽线，并且她只用红色羽线，再无另外的彩线和金银珠宝的饰品，也就是说，斗篷上的太阳纹和莲花纹也全是由红色羽线织成。她凭着精湛过人的编织技巧，把繁复的太阳纹和莲花纹织成了浮雕一样的立体图案，这些图案在暗处看有若隐若现的朦胧之美，在光照下则流光溢彩、奇丽夺目，相比于彩色花纹和金银珠宝的装饰，别有一番灵动又梦幻的观感。

　　唯一的缺点是这种编织技巧实在太难，阿莎和米凯娜想帮忙却无能为力。不过对丽丽来说这不是问题，她本就决定自己独力完成这件斗篷。

　　到春三月的月初，丽丽织好了斗篷，她带进宫去给印卡试穿。

　　这天的上午正好下了一场雨，中午雨过天晴，苍穹格外明净，阳光格外鲜明，空中还挂着一道彩虹。

　　丽丽和印卡在池塘边相见，印卡兴高采烈的穿上丽丽编织的斗篷，大笑欢呼：“丽丽让我成为了全世界最漂亮的新郎！”

　　虽是热烈的情话，却也不算偏离事实，红羽线织出的立体的太阳纹与莲花纹在阳光照耀下炫彩流离，连天空中的彩虹都要黯然失色，世界上不会再有第二个新郎能穿上这么漂亮的婚服。

　　丽丽打量着面前的“全世界最漂亮的新郎”，点头笑道：“不错，挺合身的，不必再修改了。想当年母亲要我学纺织，我还不乐意，好在我最终还是用心学了，学了还真有用。”

　　印卡握住丽丽的双手，举到唇前亲吻，一边赞美说：“我的丽丽心灵手巧！”

　　丽丽“嘻嘻”的娇笑，说：“好了，你把斗篷脱下来，我带回家收着，等婚礼那天再用。”

　　谁知印卡却拒绝了：“不，我要自己收着！”

　　丽丽皱起了眉头：“那怎么行？婚礼前由你收着是不合礼数的。”

　　印卡笑着说：“我们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干嘛遵守这些繁文缛礼啊？反正我今天不脱了，我就不信你还能把它扒下来！”

　　“这是套头的，我当然扒不下来！”丽丽脱口而出，随即雪腮热了起来，跺脚嘟囔道：“我才不扒呢！”

　　印卡哈哈一笑，张臂把丽丽搂进怀里，动情的说：“丽丽，我真想今天就成为你的新郎！哦不是，很久以前我就想成为你的新郎！你好不容易答应嫁给我，我们却还得等到秋三月才结婚，我和父王就婚礼事宜商谈了好多次，他始终不肯同意将婚期提前，唉……”

　　丽丽抬头看着印卡，一脸调皮的笑问：“印卡，你为什么这么心急呢？”

　　印卡英俊的脸庞又红又热，诚实的回答：“我就是很心急，心急是控制不了的。”说着就俯首亲吻丽丽甜美的红唇。

　　池塘里，莲花开得正旺，一簇簇白的、粉的、紫的花瓣沐浴着太阳的光辉，在微风中绮丽轻曳，散发出阵阵馥郁的香气。

　　但最美丽、最芳香的，无疑是太阳王子怀里的红莲花。

　　*

　　过了几天，那两名蛮国战俘被押送到了日阳城，太阳王卡洛卡下令把他们绑在武器广场中央接受死亡审判。

　　武器广场是太阳王定期举行阅兵仪式的场地，位于日阳城东南的一座较矮的山峰上，为了减少上下山的麻烦，两座山之间有吊桥相连，人们往返于日阳城和武器广场只需走吊桥。

　　审判之日，太阳王卡洛卡携众臣坐在广场边高高的观看台上，日阳城的许多平民也聚到广场来看热闹。居住在日阳城的人很少有机会见到北方的蛮国人。

　　那两名战俘被绑在两根柱子上，两人都穿着动物一样的戎装，活像动物变的精怪。

　　蛮国武将按武力高低取得相应的官级，每一个官级有对应的猛兽或猛禽，官级越高，对应的猛兽、猛禽越凶悍，而武将所穿戎装的外观便是那个猛兽或猛禽的形象。这次俘获的两名武将一个穿鹰装、一个穿狮装，在蛮国军队里属于中等级别。

　　由于战败加上连日的跋涉和游街，两名战俘的戎装已然残破，表面蒙着一层尘土。两人脸上也满是伤痕污垢，棕色的面皮泛着异样的紫色，像是涂了颜料。总之两人看上去极其颓丧，他们昔日是何等的勇武威风，如今在他们身上显不出分毫。

　　但他们直到此刻依然是蛮横的、凶暴的，他们伸直了脖子，冲着高坐在观看台上的太阳王国的君臣“哇啦哇啦”叫骂不停，嘶哑的嗓音十分刺耳。

　　太阳王国的君臣中只有外务大臣潘基通晓蛮国语言，太阳王卡洛卡要求他翻译，于是他逐句复述两个蛮国人的言词：

　　“你们都是蠢货！你们崇拜的太阳神是个伪神！”

　　“我们的太阳神才是真正的太阳神！我们‘血阳帝国’的国民才是神明的正统信徒！”

　　“你们崇拜伪神，就是在亵渎真正的太阳神！你们罪该万死！”

　　“你们的胜利只是一时的，最终的胜利必定是我们的！到那时候，你们的金银珠宝和女人都是我们的资产！你们的男人，心脏和鲜血为祭品，皮肉为食品，头骨为战旗！”

　　“你们的末日不会远了！我们已接见了太阳神的使者，使者将引领我们前往‘圣都’觐见太阳神！”

　　“‘圣都’里不会有你们的伪神！我们很快就会在太阳神的指引下卷土重来，消灭你们这个崇拜伪神的愚蠢国度！”……

　　观看台上的群臣人人听得激愤，许多人已不顾语言不通，扯着嗓门回骂“邪恶无耻的野蛮人胡说八道”。

　　太阳王卡洛卡也气得发上冲冠，但他心里又有些困惑，便问大祭司穆托：“大祭司，这俩蛮子是在撒谎吧？连我们这么虔诚高尚的人都没见过太阳神的使者，蛮国人哪有资格接见？”

　　穆托的神情如平日一样冷静，回答道：“陛下放心，真正的太阳神不会眷顾嗜血的野蛮人。我们的信仰是正确无误的，这也是二百年来我们总能战胜蛮国的原因。”

　　卡洛卡庄重的点了点头：“没错，蛮子信奉的太阳神才是伪神！蛮子和蛮子的伪神都残暴嗜血！”

　　丽丽坐了半天，只觉烦躁得很，无论是那两个蛮国战俘的叫骂，还是本国太阳王卡洛卡与大祭司穆托的言论，在她听来都可笑至极。“两个所谓的‘太阳神’，都喜欢收取活人的生命，都不是好东西，就这还要争出谁是真神、谁是伪神吗？”她抬头看了眼太阳，默默慨叹：“太阳啊太阳，你是很好的，你从不会要求活人献出生命，可是有的人偏偏喜欢把你和一些残酷的东西扯上关系，你一定也很无奈吧？”

　　太阳不会说话，它只是暖洋洋的照着她，她轻轻打了个哈欠。

　　“这里又吵闹又没意思。”印卡搂着她说，“丽丽，我们走吧，去别的地方玩玩。”

　　丽丽赞同，两人立即从座位上站起，牵着手儿往观看台下走去。

　　麦塔尔随后也离场了，他不想听蛮国战俘细说他们的挖人心、洒人血、吃人肉的“轰轰烈烈的血祭”。

　　他快步追上了印卡和丽丽，毕竟回城的路只有一条，刻意回避反而尴尬。

　　印卡和丽丽也不介意与他同行，而且印卡正好在好奇一件事，问道：“麦塔尔，你知道那两个蛮国人所说的‘圣都’吗？”

　　麦塔尔点头：“我在《神约》里读到过，‘圣都’是太阳神最初诞生的地方，是我们这个世界的起点，那里有这个世界的第一座城市，城市里建造着两座像山一样高的神坛。”

　　“哦，原来我们王国也有‘圣都’这个说法。”印卡略感意外，“我还以为这是蛮国人独有的臆想。”

　　麦塔尔微笑着说：“我们王国知道圣都的人很少，因为平时众祭司并不会向人们提及。”

　　“这是为什么？”丽丽笑问，“既然有圣都，祭司不是应该带着大家去朝圣吗？”

　　麦塔尔微笑着回答：“丽丽小姐，《神约》里没有记载圣都究竟在哪里。曾经有祭司推断出圣都在北方，并试图去寻找，但面对那么广大的陌生之地，又该如何寻找一座位置不明的古城呢？更别提北方还有野蛮人的邦国和部落，凶猛的野兽也很多，所以祭司们不得不知难而退、放弃寻找圣都。”

　　印卡思索了片刻，说：“如果圣都真的在北方，那么应该离蛮国比较近，蛮国人去找倒是方便。不过看样子他们也还没找到。”

　　麦塔尔摇头叹息：“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啊。殿下，北方很大，我们的视野却很小。”

　　印卡不得不承认麦塔尔言之有理。

　　这时，天空中倏然掠过一抹雄俊矫捷的黑影，三人都认出来那是一只巨大的神鹰。

　　“神鹰飞得高、看得远、视野辽阔，你们祭司想寻找下落不明的古城，应当向神鹰求助。”丽丽指着神鹰远去的影子，爽朗的与麦塔尔开玩笑。

　　麦塔尔和印卡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