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王国的红莲花》西元的伊南娜

25、二十四，祭司的苦恼

　　印卡和丽丽将带回的大角羊的羊角留在市政厅，作为他俩给绿星城的礼物。那十五枝野生雄火鸡的尾羽，两人赠给了碧羽酋长，碧羽酋长欣然接受，说这些尾羽很适合做成林羽族人的头饰。

　　印卡又拿出一把微光闪烁的暗绿晶石匕首，交给麦塔尔，笑着说：“这是给你的，是先民打造的匕首，我们在圣都的武器库里找到的。”

　　麦塔尔惊道：“殿下，这么珍贵的古董，我没资格持有！”

　　丽丽说：“虽是古董，但实质是一件武器，习武之人都有资格持有。麦塔尔，你也是习武的呀，所以你是有资格的！”她说话动听，双眸中星星般璀璨的光芒更是动人心魄，“圣都武器库里就只有三把晶石匕首是完好的，正好我们三人一人一把，你说巧不巧？简直就像是先民特意留给我们三人的！”

　　麦塔尔脸上又热了，心在胸腔中怦怦乱跳。丽丽这样发了话，他是不能再推拒了，他双手接过匕首，鞠躬行礼：“感谢印卡殿下，感谢丽丽殿下！”

　　印卡笑呵呵的说：“你又拘礼了！”

　　夜晚，印卡和丽丽仍要像以前一样宿在瀑布池边，麦塔尔这半个月都是住在林羽族的住地，于是印卡、丽丽、麦塔尔、碧羽酋长四人同行至雨林，先走到林羽族的住地，然后印卡和丽丽向麦塔尔和碧羽酋长告别，两人再前往瀑布池。

　　麦塔尔望着携手远去的丽丽和印卡，不禁怅然若失。美好的夜晚，注定会发生美好的事，但那最美好的事却与他无关。“丽丽一定会很快乐，印卡殿下一定会让丽丽很快乐……”他这么想着，渐渐眼圈胀红、鼻子泛酸。他突然希望自己能变成一只蓝色闪蝶，就像另两只蓝色闪蝶一般，停在丽丽雪白的纤臂上。

　　次日，一宿不能入眠的祭司玛鲁给大祭司穆托写了一封长信，详细阐述了他对圣都“无神且无人”以及蛮国人即将占领圣都这两件大事的深深的忧虑。他还顺便告了麦塔尔一状，称麦塔尔似有信仰动摇的苗头，提醒穆托多加注意。

　　麦塔尔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即使知道了也不会上心。他现在每天的主要任务是向林羽族人学习，除了学习外语，还学习医药。雨林里奇奇怪怪的动植物特别多，有的是美味的食材，有的是治病的良药，有的是致命的剧毒。麦塔尔每天白天跟着林羽族的医师们在丛林里寻寻觅觅，识别并采取需要的动植物。到了傍晚，他会赶去绿星城的梯田，在那里与印卡和丽丽共进晚餐。

　　印卡是梯田水道、水渠工程的设计者之一，而且有督造经验，因此他在梯田协助石工官。丽丽和厨工妇女们为辛苦劳作的石工烹制食物，每日中午和黄昏，她们把热腾腾的食物送到各个工地。

　　工地上所有人的食物都是一样的，印卡和丽丽无需特殊加餐，麦塔尔也总是愉快的吃下普普通通的烤山芋和碎肉玉米浓汤、喝下普普通通的土豆酒或者玉米须茶。石工和厨工都敬爱这三位“与众不同”的年轻贵族，玛鲁及同城其他祭司却对麦塔尔这个日阳城来的祭司、大祭司穆托的亲儿子越来越失望。

　　晚餐后，丽丽、印卡、麦塔尔同往西面的有马驼鹿的草场散步，而梯田上的众人都会目睹一幕不可思议的神奇景象。

　　夕阳温和的光辉中，印卡、麦塔尔在地上走，丽丽乘着一只巨大孔武的神鹰在天上飞，她旁边还伴有一只俊美矫捷的角雕，像是她的空中护卫。

　　每次丽丽起飞，梯田上就响起热闹的欢呼，久久不停：“太阳王妃！红莲花！”丽丽优雅的坐在神鹰王的背上，用明丽的笑容、亲切的挥手回应大家。

　　绿星城里的人，不分年龄和出身，也常常在这时候出城一睹盛景，瓦尔科从不缺席，天天激动得热泪盈眶。玛鲁跟着妻子看过一回，震惊得身体抖索、腿脚发软，差点跪下！但他并不是对丽丽折服，相反，他对丽丽愈加愤恨，怒喝道：“太阳王妃太狂妄了！她是要自己当神了！她在挑衅伟大的太阳神！”他的怒喝被大众的欢呼轻易淹没，只有瓦尔科一个人听见了，瓦尔科说：“太阳王妃才不是狂妄的人，她也不会对成为神明有兴趣的，你别胡思乱想！”玛鲁不分辩，他立刻回家，又给大祭司穆托写了一封长信，状告“太阳王妃忤逆太阳神、煽动民情，太阳王子和大祭司之子竟予以纵容”。

　　丽丽、印卡、麦塔尔三人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即使知道了也不会上心。他们三人只觉得高兴，非常单纯的高兴，仿佛时光回到了他们的童年，回到了丽丽六岁以前。

　　这天晚上，印卡郑重的将他的最新作品送给丽丽，这次的作品不是音乐也不是歌，而是一对用红玛瑙雕刻成的坠饰，形状是飞鸟的翅膀。

　　“我亲手雕的，原料是丽丽在大火山山坡得到的那块玛瑙石。”印卡搂着丽丽，笑嘻嘻的解说，“雕刻技艺是我向石工官现学的，工具是那把暗绿晶石匕首。哈，真是不用不知道，那暗绿晶石竟比寻常晶石坚硬锐利得多！”

　　丽丽手捧印卡的作品，凝目端详，夸赞道：“嗯，你雕得很好啊！”

　　印卡却谦虚起来，笑容透出几丝歉意，说：“还是有不足之处的，我本要雕一对一模一样的翅膀，但手艺不精，不小心把其中一片切小了，结果只能做成一大一小的一对翅膀了。”

　　丽丽笑着说：“不要紧，它们来自同一块红玛瑙，天生就是一对，就算形状大小不同也无妨。”

　　“哈哈，天生就是一对，就像我和丽丽一样！”印卡喜不自胜，欢快的亲吻丽丽。

　　“这‘小翅膀’可以挂在脖子上，我来编两条挂绳。”丽丽对印卡说，“你把粗棉线拿给我，黑色的。”

　　印卡听话的从行囊里取出一捆黑色粗棉线，放在丽丽手边，丽丽一双巧手麻利的编出两条简约的挂绳，将红彤彤的“小翅膀”悬在挂绳正中，一条挂绳悬一只“小翅膀”。

　　“丽丽，你愿意戴首饰了？”印卡柔声问。

　　丽丽实诚的回答：“我平日嫌戴首饰累赘，但这个‘小翅膀’很小很轻，不累赘，又是你亲手做的，我就愿意戴了。”说话之间，她已将那较大的“小翅膀”挂在她雪白的颈脖上，然后她让印卡低头，她将较小的“小翅膀”挂到印卡的颈脖上。“大的我戴，小的你戴，挺好的！”她朝印卡甜甜的笑。

　　印卡心里甜到要发狂，他可不在乎为什么自己分到的是较小的“小翅膀”，他双臂用力抱紧丽丽纤小柔软的娇躯，以虔诚祈求的口吻说：“我的丽丽，你对我真好！”

　　丽丽霎时满脸羞红，说：“我要去瀑布下洗澡呢……”

　　印卡眼巴巴的说：“那我们就在瀑布下……好吗？……好吗？我的丽丽……”

　　丽丽被印卡馋渴的模样逗得“嘻嘻”发笑，她不言语，但红润的小嘴温情妩媚的吻上印卡火热的双唇。

　　印卡得意的抱起丽丽，飞步奔出帐篷。

　　*

　　远在日阳城的大祭司穆托收到玛鲁的信，回了一封，回信的内容是召回儿子麦塔尔。但麦塔尔亲自回信拒绝了，理由是他要留在绿星城求学，待学成了再回家。穆托阅览完麦塔尔的信，黑着脸低斥：“借口！”

　　关于圣都和蛮国的大事，穆托暂时没法回复玛鲁，因为他给不了有效的指示。如此重要的大事是必须由太阳王卡洛卡裁处的，而卡洛卡的态度并不积极。

　　不只是卡洛卡不积极，日阳城里的文武大臣也都不积极，就连大祭司穆托和下属祭司们也仅是试探性的询问或暗示，没人直截了当的建议。

　　大家都心知肚明，蛮国人凭借地利，肯定能轻松占领圣都，而太阳王国若想从蛮国手里夺回圣都，靠讲理、教化、谈判、交易之类的和平手段必然行不通，唯一的途径是战争，而且战果至少得是打服、打垮蛮国。但蛮国是穷兵黩武、嗜血嗜杀的军事强国，太阳王国则是热爱和平的国度，太阳王国虽也有战力不俗的军队，数千年来却都是陈兵国界、防御本土，无攻城略地的经验和野心，要太阳王国对蛮国发动一场侵攻大战，这是太阳王国的君臣无法想象的。

　　“我们可以在边境抵挡并击退蛮国的进犯，但如果是入侵蛮国，以我们现今的军力，等于送死。”卡洛卡对穆托实话实说，“我虔心信奉太阳神，愿尽我所能维护圣都，但我不能让我的军队和人民去送死，我相信仁慈的太阳神也不会允许我发动这场战争。”

　　穆托反驳不了卡洛卡，身为太阳王国的大祭司，他同样热爱和平，并对王国上下充满仁心。但也是因为大祭司的身份，他不可对圣都的危险处境置之不理，圣都绝不能被邪魔外道的蛮国人占据！

　　然而他有什么办法说服太阳王卡洛卡解救圣都呢？他向太阳神祈祷，恳求太阳神给予卡洛卡神意指导，但似乎无效。伪造神迹，这是违背太阳神的意志的，是祭司的禁忌之一。他琢磨来琢磨去，好像只有从实际出发，让卡洛卡相信太阳王国的军队具备击垮蛮国的实力，可祭司不是武官，军事见解须由武官提出，而日阳城的武官们均对侵攻蛮国缺乏积极心。

　　穆托想到一个人，一个太阳神的忠诚信徒，且是英勇的武将，他就是太阳王卡洛卡的胞弟亚瓦尔，外号“巨蚺将军”。亚瓦尔年轻时曾任北方边境的边防军主将，在抗击蛮国侵略的战役中建立过赫赫军功，他当年的指挥才能和武力据说都在现任主将尤里之上，若非在一次战斗中他腿部受了重伤，太阳王卡洛卡出于怜惜血亲之心把他调离边境，尤里绝无机会取代他的位置。对于兄长的好意，亚瓦尔诚然是感激的，但又愤愤不平，他不认为尤里堪当大任，他也过不惯养尊处优的都城生活，卡洛卡最后想了个折中之法，派他去南方边境担任主将，南方没有强大的敌国，战事很少。亚瓦尔感到自己仍旧是被投闲置散，仍旧愤愤不平，好在他麾下的军士们都崇仰他，让他享受着武官在战功之外的荣誉。

　　穆托以前对亚瓦尔是冷淡的，他不欣赏好战之人，可这次他亟需亚瓦尔的帮助，便立即给亚瓦尔写了一封信。

　　亚瓦尔倒是一向敬重穆托，因他坚信他的智略和武力全是太阳神的恩赐，而他能得到这么丰厚的恩赐，那是多亏穆托常年兢兢业业的举办祭祀仪式。

　　亚瓦尔收到穆托的来信后，极为认真的对待，并用一封长篇回信回复了穆托，但穆托却略失所望。亚瓦尔固然支持太阳王国出兵侵攻蛮国，甚至期望亲自领兵，不过他也指出，王国目前军力不足，得先充分备战，方可挥军北上，备战内容包括征兵、练兵、强化武器和盔甲、屯粮等等，时间最少要五年。

　　“五年，这可太久了！”穆托心情沉重的叹气。

　　亚瓦尔还把自己的见解以书信的形式传达给兄长卡洛卡，卡洛卡当然没同意他的主张。卡洛卡始终是热爱和平、不愿兴兵征战的，一如太阳王国有史以来的历代先王。

　　可惜太阳王国北面的蛮国偏偏不喜欢和平。

　　冬一月，蛮国国王苏玛大举兴兵南下。

　　蛮国大祭司有言：“神明之所以离开圣都，是因为这片土地上兴起了一个背叛神明、信奉伪神的蠢国，唯有蠢国灭亡，神明才会再临圣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