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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十,曼柯和琪琪 ...

  •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进帐篷的时候,印卡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的眼皮有些沉重,但眼珠已恢复黑曜石一般晶亮的光彩。他瞟了眼被阳光照亮的自己的胳膊,惊喜的发现紫色已消失。“我的病好了!”他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可他并不想动弹,因为他正躺在丽丽的怀抱里、半边脸枕着丽丽小巧柔软的胸脯,这感觉实在是太舒服、太美妙了!

      若非丽丽低声的抽泣揪着他的心,他必定要在丽丽的怀抱里再睡上至少一天一夜。现在他决定先逗丽丽高兴,他用力的抬起头,干燥的嘴唇在丽丽的锁骨上轻轻啄吻。

      丽丽流了一夜的眼泪,原本已疲倦得浑身麻木、脑中懵懵懂懂,这时忽感锁骨上痒酥酥的,神志豁然清醒,喊道:“印卡,印卡,你醒了吗!你醒了吗!”

      印卡笑着答应:“嗯,我醒了,丽丽不用再担惊受怕了。”他恨自己没力气让说话声音更嘹亮些。

      丽丽小心的移开身子,印卡意犹未尽的喁喁哝哝:“别呀,让我再亲一会儿……”但丽丽好像没听见,她让印卡躺在那一缕阳光下,她仔细的端详他的皮肤,许久,欢笑道:“紫色没了!印卡,你一定是病愈了!”说完又扑到他身上,双臂搂住他的头颈。

      印卡伸臂回抱住她,虽然臂力不如平时,但热情一分不减。“丽丽,谢谢你昨夜不停的吻我、和我说话,是你给了我痊愈的力量!”印卡动情的说。

      丽丽有些讶异,两眼闪闪烁烁的望着印卡的脸,问道:“你昨夜没睡着吗?”

      印卡诚实的说:“嗯,我其实没睡着。但我一点力气也没有,眼睛睁不开,嘴巴也张不开,手脚也动不了,不然我一定回应你。”

      丽丽两腮已经涨红,低声说:“那也没办法,你昨夜病得太重了。”

      “我现在回应你!”印卡眉开眼笑,右手轻柔的将丽丽可爱的脸庞拨向自己,两人的嘴唇甜蜜相贴。

      “啊哟,干什么啊!”桑格刚从外头取了一桶清水回来,一进帐篷就撞见一对俊男美女在亲热,吓了一大跳。

      丽丽和印卡也吓了一跳,丽丽连忙一个闪身跃到印卡的地铺旁边。她很机灵,立刻笑盈盈的对桑格说:“桑格大人,印卡醒了,他身上的紫色退去了,烧热也退了,你快帮他诊视一下看看是不是病愈了。”

      “哦,是的!”桑格的注意力随即集中到本职工作上。

      印卡笑嘻嘻的拉住丽丽的小手,丽丽叫他别得意忘形。

      桑格仔细诊察了印卡,喜笑颜开:“我想印卡殿下的疫病确实被治愈了!只是大病了一场终究精力大损,殿下的身体还很虚弱,需要休养一段时日才能完全康复!”

      “看来花壳虫汤真的可以治疗这次的疫病啊!”印卡朗笑着说。

      桑格赶忙去查察妹妹琳妮,琳妮还昏睡着,但皮肤上的紫色比昨天淡了。

      “为什么琳妮大人没醒呢?”丽丽小声问桑格。

      桑格的脸色倒也不显紧张,回答说:“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服用同一种药剂的疗效也有好有坏、有快有慢,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寻常的发烧病人,不同的人服用同一种退烧药剂,有的人当天就退烧,有的人就得耗上十天半个月。”

      丽丽继续问:“那我们要不要开始给病人服用花壳虫汤?”

      桑格听了这个问题,眉头微微皱起:“我还是比较担忧的。印卡殿下,丽丽小姐,你俩都知晓,病人服用花壳虫汤后会加剧发烧,这是对人体的残酷的考验,这种考验不是人人都能承受得住的。那些体弱的、运气差的病人,极有可能在喝下花壳虫汤后,反而更快的失去生命。”

      “但服用花壳虫汤是眼下唯一的治病方法,服用尚有一线生机,不服用则必死无疑。”印卡准确的分析利害。

      丽丽也在认真的思考,说:“桑格大人,你把花壳虫汤改良一下,也许能让药力更温和些呢?”

      桑格说:“可以改良,但需要时日,还需要病人不断的冒险尝试。”

      “面临灾难,我们都必须鼓起勇气。”印卡郑重的说,“病人之中一定有像我一样敢于冒险的勇者,他们会愿意尝试的。”

      桑格点一点头,说:“我马上进宫向陛下汇报,花壳虫汤的推广须得到陛下的允准。”

      于是桑格前往太阳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报告给太阳王卡洛卡。卡洛卡非常恼火于印卡的行为,怒斥道:“这孩子越来越胆大妄为!幸亏他命硬!”不过他还是很开明且勇敢的批准了印卡和桑格的主张,让病人服用花壳虫汤。

      穆托双目微合,像是不想让愚蠢的情形入眼一般,冷淡的说:“印卡殿下病愈,是那一百颗羊驼心脏换来的太阳神的垂怜。献祭不足,太阳神不会垂怜所有病人。”

      卡洛卡听见这两句话,后背飕飕发凉,但暂且也没多言。

      花壳虫汤迅速在日阳城、月亮城、银星城、蓝星城、绿星城推广开来。病人中勇者的数量比桑格想象的要多,他们一方面想抓住一线生机,另一方面也是感动于太阳王子以身试药的义举。未染病的健康的人们也开始饮用这种难喝的饮料,以求预防。

      然而第一批花壳虫汤的疗效是令人失望的,服用后仅有少数身强力壮的年轻人顺利的退烧、皮肤退色,更多的人在服用当天就高烧毙命,还有许多人陷入昏迷。桑格日以继夜的钻研药理,配制出第二批花壳虫汤剂,但效果依然不尽如人意。

      到月底,各城市的行政长官又向太阳王卡洛卡求救。卡洛卡意志消沉,眼睑布满了血丝。

      “陛下,我们不能再拖延了。”穆托恳切的说,“三个月里,我们的王国已被瘟疫夺去了十分之一的人口,这是史无前例之事,我们必须祈求太阳神终止这场灾难。”

      卡洛卡走投无路了。回想三个月之前,王国全境欣欣向荣,若非他下令让那两个战俘一路游街到日阳城,瘟疫顶多在边境肆虐,不会波及这么多城市、祸害这么多臣民。他对臣民已有深深的歉仄,如果现在还执意要保护“莲花”、罔顾臣民的生命,那他肯定会成为太阳王国有史以来最糟糕的太阳王之一。

      “去请奥坎进宫。”他扶着额头吩咐传令官。

      *

      武器广场的食物大棚下,丽丽正在为众人烹煮营养又美味的番茄蛋花玉米浓汤。

      这几天印卡搬回自己的帐篷了,虽然他仍身体乏力、不能多走动,但脸上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琳妮也已经从昏迷中苏醒,她留在桑格的帐篷里,一边卧床调养,一边给桑格的药方提供建议。

      “会好起来的,我们可以凭智慧和力量战胜瘟疫!”丽丽满怀信心。

      一名刚从太阳宫回来的年轻男医务官走到丽丽身边,丽丽随手给他盛了一碗刚出锅的浓汤。

      医务官捧着汤碗,犹豫再三,低声说:“丽丽小姐,您对我们真的很好很好,我不忍心隐瞒您。我今天在宫里听到陛下召您的父亲进宫了,我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您一定也知道。您快回家看看吧。”

      丽丽脑中“嗡嗡”轰鸣,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她立刻放下手中的厨具,拔腿朝吊桥的方向狂奔而去。

      经过印卡的帐篷时,她侧首看了一眼,泪水瞬间夺眶而出。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来不及对印卡说明原由,甚至来不及留给印卡一句简单的告别。

      “对不起,我的印卡……”她擦去眼泪,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过了吊桥,她一径跑到城门口,与库欣率领的一支十人卫队打了个照面。她无暇过问老师为何率队出城,径直冲进城里。库欣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左手从腰带上解下一枚通讯用的哨子,吹响尖锐的哨音。

      丽丽赶回家,无礼的推开家门,大喊:“曼柯,琪琪!”

      坐在客厅的阿莎、米凯娜都被惊得跳起来。阿莎转身抹干眼角的泪痕,而后故作笑颜的招呼丽丽:“丽丽,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丽丽不理母亲,跑进卧室拿了长弓背在背上,又进厨房打包了几块玉米饼,继续喊:“曼柯,琪琪!你俩快出来!”

      曼柯和琪琪慢悠悠的从他俩的卧室出来,揉着眼睛埋怨:“姐姐你好吵哟,我们在午睡呢!”

      丽丽焦急的说:“先别睡了,我们要离开这里!这里很危险!”

      “你瞎说,外面才危险呢,外面到处都是病人。”曼柯反驳道,“父亲出门前还嘱咐我和琪琪千万别外出呢。”

      丽丽知道和年幼的弟弟妹妹解释不清,就只说了一句:“待会儿坏人要来抓你们啦!”随即两只手一手拉住弟弟、一手拉住妹妹。

      “母亲,米凯娜,你们跟不跟我走?”丽丽问两位亲人。

      阿莎呆呆的说:“米凯娜怀孕了……我得照顾她……”

      丽丽果断的说:“那我先带弟弟妹妹走了。”说完就拉着曼柯和琪琪奔出家门。

      曼柯和琪琪一直生活在家人的呵护中,在他俩幼稚单纯的认知里没有“坏人”这个概念,因此这会儿他俩根本不考虑丽丽说的“坏人要来抓你们啦”是什么意思,他俩只想在家睡午觉,不愿意跟着丽丽出门。他俩奋力的挣扎,哭着喊着:“姐姐你放开我们!我们要回家!”不明真相的路人看到这情景都误以为是凶悍的姐姐在欺凌弱小的弟弟妹妹。

      丽丽不管弟弟妹妹的哭闹抗议,也不管路人是何眼光,只专心拉着弟弟妹妹往城门跑。然而两个孩童的挣扎给她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她赶路的速度大大减慢。

      她远远的望见城门口已堵满了士兵,目测人数不少于一百,他们手里都执着长棍。士兵看见姐弟妹三人的身影,当即分出一支二十人的小队上前来拦截。

      丽丽放开弟弟妹妹,右手利落的从背后取下长弓。她没有箭,她要将长弓作为长矛来与士兵们搏斗,她用“太阳红莲”练习过这种格斗技,虽然这把长弓没有“太阳红莲”的锋刃,但此时也符合她的心意,她并不想使用利刃伤害士兵的性命。她喜爱习武,但心地善良,她从没有过杀人的念头,她生平连一只豚鼠、一只雀鸟都没杀害过。

      但她也绝不能让士兵靠近她的弟弟妹妹,她必须尽快解决眼前的阻碍!

      她毅然冲向那二十名士兵,长弓在她手中迅快的舞动起来,她的脚步仿佛舞踏一样纤巧轻捷,但长弓弓臂所到之处掀出的劲风势不可挡。

      士兵们的长棍触碰不到她曼妙的身姿,她的长弓却一下又一下的击中士兵的头脸、手腕、膝弯。她时不时的回头察看弟弟妹妹,确定他俩的安全,两个孩童似乎被激烈的打斗场面吓住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二十名士兵陆续仆倒,丽丽又拉着曼柯和琪琪向城门口跑。两个孩童愈感惊恐,哭闹得更凶。

      城门口的士兵大队里又分出一支小队上前阻截,这次有三十人。丽丽无所畏惧,又把这三十人撂倒。

      就在她自信能扫除堵城门的一切障碍的时候,那群士兵突然分成两队,中间让出一条通道。

      一个男人怒气冲冲的朝丽丽走来,大声叱喝:“丽丽!你在干什么!快住手!”

      丽丽牙齿咬着嘴唇,咬出一条淡淡的血痕。她自恃武艺高强,再多的士兵、猛将拦阻她,她都不怕、她都能打赢,可眼前这个不懂武术且不强壮的男人,她却不能打。

      因为这个男人是她的父亲奥坎!

      “我不能打父亲,可我要保护曼柯和琪琪!”丽丽心意不改,霍然掠到琪琪身旁,用弓弦在琪琪白嫩的胳膊上划出一道细短的小口子。

      破坏“莲花”的完美皮肤,在太阳王国是重罪。丽丽倒不怕犯这个罪,之所以这么多年没对弟弟和妹妹用此下策,只因她不忍心伤害弟弟妹妹,何况弟弟妹妹都很爱美,爱美的人怎能容忍无瑕的皮肤上出现伤疤呢?

      琪琪看到自己胳膊上流血了,尖声嚎啕大哭,边哭边动手打丽丽:“坏姐姐!你是一个坏姐姐!你骗我们说坏人要来抓我们,你才是坏人!坏姐姐!”

      丽丽强忍着心痛,又要去划曼柯的胳膊,谁知曼柯警觉得很,早已像一只伶猴似的窜到父亲奥坎身畔,抱着父亲呼救:“父亲,姐姐疯啦,你要救我,我不要被姐姐打!”

      奥坎安抚了曼柯几句,把他交给身后的大祭司穆托。

      丽丽大叫:“父亲,您不能把曼柯交给大祭司!大祭司会杀了曼柯!”

      奥坎脸皮抽搐,走上两步,抬手“啪”的扇了丽丽一个耳光。

      丽丽愣住了,奥坎身后的太阳王卡洛卡、大祭司穆托、麦塔尔、维拉克、曼柯五人也愣住了,四周的士兵更是无人发出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凝停了!

      只有琪琪还在哭骂:“坏姐姐!坏姐姐!”她扑到父亲腿上,要求父亲为她教训“坏姐姐”。

      大祭司穆托叫麦塔尔给琪琪包扎伤口,麦塔尔从命,把琪琪搀到一边。

      琪琪把手里的一串紫贝壳项链狠狠摔在地上。麦塔尔认出这串项链正是丽丽日常戴的,一定是琪琪适才打丽丽时从丽丽脖子上捋下的,由于情况混乱,丽丽当时也没留意。

      麦塔尔刚要把项链捡起来还给丽丽,琪琪却已伸脚踩上去,把贝壳踩得粉碎。这是她对“坏姐姐”的报复,她并不知道这串项链是她的另一个从没见过的姐姐留下的遗物。

      丽丽觉得自己的心也粉碎了,她失去了米娅唯一的遗物,她还将失去弟弟曼柯,她还挨了父亲一耳光。她从小到大都深受父亲宠爱,她往日再如何任性,父亲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她,可今天父亲却打了她!只因为她要救弟弟妹妹,她父亲却打了她!

      她心爱的长弓也被父亲抢走了,父亲当着她的面把长弓折断。“早知会有今天,我当初死都不会同意你学武!”

      “父亲,我愿意为我今天的行为接受任何惩罚,我只求您救救曼柯!”丽丽雪白的脸庞上挂满了泪珠。

      “曼柯是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儿子!我们不能自私!”奥坎语气决然的说。

      他转身走至太阳王卡洛卡面前,恭敬的鞠躬行礼:“陛下,丽丽言行无状、犯下重罪,我向您致歉!莲花祭在即,绝不能让丽丽多生事端,请您将丽丽关押!”

      卡洛卡很是心疼丽丽,但他也怕丽丽闯出更大的祸、害了她自己又耽误国事,他无奈的下令将丽丽关进太阳宫的禁室。

      为了防止丽丽动武反抗,奥坎特意叫维拉克亲自率队押送丽丽。

      “哥哥,我们得救弟弟……”丽丽泪汪汪的望着维拉克,她仍不肯放弃。

      维拉克眼圈通红,哽咽着回答:“丽丽,我虽然是你的哥哥,但我不如你勇敢。”

      *

      此刻在武器广场,库欣率领的卫队在印卡的帐篷前站成一排。

      “印卡殿下,我奉命行事,请您见谅。”库欣面带歉意的对印卡说,“在本次莲花祭完毕前,我不能让您离开这里。”

      印卡咬着牙,双拳攥紧。他的武艺本不如老师库欣,现时他的体力尚未完全复原,更不是库欣的对手。

      “丽丽在哪里?她怎么样了?”印卡神情冷峻的问。

      库欣回答:“我不知道。但如果殿下谨遵王命,我可以派人回城为殿下打探。”

      印卡只能暂且妥协,指甲在掌心抠出了血印。

      *

      两天后,曼柯和一对小女孩一起跟着浩浩荡荡的盛装人群来到圣山的雪峰,这对小女孩来自月亮城的莲花家族,是很漂亮的双胞胎姐妹。

      曼柯第一眼看到这对姐妹就非常喜欢,天真烂漫的说长大后要把她俩都娶回家,两个小女孩也天真烂漫的答允了。

      没人告诉他们,他们永远不会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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