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日出》胡兮之

4、第四章

　　在南上尉寝室翻找了一身作训服，苏图回到医务室，看见南上尉盖着被子，已经苏醒，心安许多。她把衣服放到床尾，站到床边，问：“南上尉，你要不要吃点什么？”

　　“可以少量多次给水，先别吃东西。”饶千灵回头，嘱咐苏图，说：“她现在是脱水状态，先输液，补充电解质。”

　　“好。”

　　南桥认出自己正躺在营地医务室里，看到苏图，吃力地开口，声音嘶哑，问：“我听到......枪声，营地......出事了？”

　　看来南上尉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苏图神色纠结，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当从何说起呢。

　　“等养好了伤再慢慢操心吧。”外面世界都乱套了，哪里操心得过来。饶千灵配好药，把药瓶挂到输液架上，坐到床边，一把握住南桥纤长的手指，看着她因脱水而变细的血管，有些头疼。

　　南桥不习惯被人这样握着，试图抽回手，却被饶千灵拉了回去，握紧。南桥蹙着眉，盯着陌生女人艳而不俗的眉眼，问：“你是谁？”

　　“南上尉，她叫饶千灵，是我和强子找来的医生。”苏图连忙抢答，以免饶千灵暴露她的法医身份，担心南上尉觉得晦气。

　　饶千灵瞅了苏图一眼，埋头扎起针来，无所谓她怎么介绍。

　　“军医呢？”南桥又问。

　　“......死了。”

　　“怎么回事？”

　　给南桥静脉注射，第一针没把针头送进血管，饶千灵默默拔出针头，偷偷觑了眼南桥，见她没有察觉，准备再扎一针。

　　“您这些天一直关在禁闭室吗？”苏图问。

　　南桥沉默。

　　还是扎歪了，饶千灵咬着唇，有些气馁，又拿眼偷觑南桥，堪堪对上南桥审视的眼神，心一惊，脸上却立马露出明媚的笑，毫无歉意，仿佛无事发生。

　　“你是医生吗？”南桥冷冷问。

　　短短时间，苏图和南桥都问过这样的问题，接连遭受质疑，饶千灵神色有些不满，说：“扎针是护士的工作，我手生也可以理解吧？”

　　南桥不作声，直勾勾看着饶千灵，倒要看看她的手有多生疏。在南桥虎视眈眈的注视下，饶千灵压力爆增，深呼一口气，再次把针头送入南桥的手背。万幸，这次她顶住了压力，成功把药水注射进南桥的血管里，整个人瞬间松泛下来。松开南桥的手，起身，调整药水流速，饶千灵偏头看着南桥，略带得意地媚笑。

　　南桥面无表情侧开脸，目光落回苏图脸上，示意她接着讲外面的情况。

　　“外面变天了，南上尉，可能......可能结束文明时代了。”苏图支吾了一下，捋了捋思绪，缓缓道：“你去执行机密任务前一天晚上，地球便重新洗牌了，山洪暴雨、地震、海啸、火山爆发......突发性自然灾害席卷全球，尤其以太平洋版块地震带最为严重，很多城市已经彻底沦陷，成为废墟。”

　　南桥把回忆拉回出任务前的那个雨夜，在活动室，她有听见电视里的新闻播报，只是当时心思都在次日的任务上，没有详细留意。现在想来，那几天的雨确实很诡异，豆大的雨点打在身上生疼，城市排水系统根本来不及泄水，淹了许多街道。

　　苏图顿了顿，又说：“大概五天前，营地接到任务，分成几支武装队伍，驻守不同区域，掩护民众往避难所转移。当时我和强子还纳闷，驻地这里没有发生严重的自然灾害，为什么需要把人民转移到避难所。后来才知道，从地震裂缝中跑出来很多变异的老鼠，体型硕大，攻击性极强，食人。等不到专家研究出消灭异鼠的方案，异鼠已经席卷全境，人员伤亡不可估量。战友死的死，散的散，目前还留在营地的，只剩十几人。”

　　异鼠......原来在禁闭室里看到的老鼠并非幻觉。在禁闭室这段时间，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浩浩荡荡的军队，转眼就剩十几人。南桥默然无语，盯着医疗室的天花板，一时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饶千灵踱步到另一张病床，侧身躺下，支起手肘撑着头颅，睨着南桥的侧脸，对苏图说：“你们的南上尉需要休息，你能不能等她的伤好利索了再来？”

　　“......好，那个，衣服在这里，嗯......要不你帮忙......穿一下。”苏图觉得对饶千灵提出这个要求不太合理，但南上尉在她心里自有高不可攀的地位，实在不好意思亲自给南上尉换衣服。

　　“不用穿，不方便换药。”

　　听到俩人的对话，南桥才意识到被窝里的自己□□，当即拢起眉，感到不适。她侧目，盯着饶千灵，但想到自己的身体被她看了个精光，隐隐有杀人灭口的冲动。

　　饶千灵看出南桥不自在的情绪，朝她抛了个媚眼，脸上笑意盎然。

　　“我......我出去给南上尉倒点水。”苏图瞅见饶千灵作死般挑衅南上尉，识趣离开。

　　等苏图出去，掩上门，饶千灵故作无辜，说：“南桥，你为什么要这样瞪着我，我可是为了帮你处理伤口。如果你这么生气，大不了我给你看回来，可以吗？”

　　饶千灵话音一落，手便伸到领口，作势要解开扣子。

　　“......”南桥眼睫颤了颤，收回目光，不知道怎么拿捏眼前这个叫作饶千灵的人。

　　“你现在不看，等晚上我给你换药时，你可要乖乖配合哦。”

　　“我自己换。”南桥想，一会喝点水，睡一觉，恢复一些体力，自己上药不是问题。

　　“都是女人，不必这么介意，何况我是医生，你是患者，百无禁忌。”

　　“你也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南桥不想和饶千灵多说，驱赶她。

　　“你休息吧，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南桥又冷冷盯着饶千灵，眼里颇有警告的意味。

　　饶千灵心里升腾起一丝怯意，还是有点害怕南桥动怒。她撇撇嘴，指着输液架上的药水，委屈道：“一会该换药水了嘛。”

　　南桥颓然眨眨眼，睨着饶千灵，眼神恢复一贯的冷静。片刻，疲惫闭上眼，任由她去吧。

　　饶千灵得逞般扬起笑脸，放下手肘，靠到枕头上，肆无忌惮凝望闭目养神的南桥，觉得她怪好看的。

　　挂了四瓶药水，太阳已西下。南桥还在熟睡，饶千灵蹑手蹑脚走出医务室，到外面透透气。

　　空气中仍残留着焦肉味，许是饿了，闻起来还有点余香。营房前的空地上，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脸色悲切，眼里似乎还闪烁着泪光。饶千灵缓缓走过去，迎着夕阳，迎着大家的打量，笑靥如花。

　　几个汉子侧过脸，瞠着目，把泪藏好才转回头，若无其事看着饶千灵。

　　“喂，南上尉情况怎么样？”粗犷的强子仰起头，努努下巴，问。

　　“她看起来底子很好，只要勤换药，伤口会愈合得快一些，基本死不了。”饶千灵笑，丝毫不介意强子的无礼，挤到苏图和强子旁边，盘腿坐下，说：“你们上尉貌似脾气不咋好啊。”

　　“......南上尉只是看起来比较严肃，平日不发脾气的。”苏图的眼睛还是湿润的，解释有些心虚，确实也是实话。虽然南上尉不发脾气，看起来却比会发脾气的人更难亲近，总是冷冷冰冰的，仿佛没有喜怒。

　　饶千灵抿嘴笑，对苏图的话也就随便听听，她认定南桥是个不好相与的人。

　　“对了，你也是很有种，怎么自己一个人在外面游荡？”强子见了饶千灵，好奇心又起。

　　“并没有，我一直躲在停尸房解剖异鼠的尸体，今天刚出来觅食就遇上你们了。”

　　“......”在座各位闻言，目不转睛觑着饶千灵，犹如在看一个神经质。

　　饶千灵眸光清亮，扫视众人，突然嗤嗤笑起来，问：“你们就不好奇我有什么发现吗？”

　　饶千灵一语成功激起大家的好奇心，纷纷侧耳聆听。

　　“发现了什么？”苏图催问。

　　“我发现......异鼠的身体构造......和普通老鼠......一模一样。”饶千灵一顿一顿说。

　　“吁......”听了个寂寞，大家没好气向饶千灵投来一个白眼。

　　“我操，干嘛说得这么神秘，吊人胃口，还以为你有什么惊天大发现。”强子不满道。

　　饶千灵浅笑，不慌不忙说：“确实谈不上什么发现，只是曾想过，既然都是老鼠，如果能弄到大量驱鼠药，洒在营地周围，是否可以形成保护圈。”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仿佛被点醒，纷纷讨论起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来。

　　天色渐暗，营地里亮着白晃晃的灯光，把角角落落都照亮，以防夜里视物不清，察觉不到异鼠靠近。白天出洞的异鼠比较少，一到夜晚，异鼠变得异常活跃，若没有坚固的房子，抵抗不了异鼠的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