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上的日出》胡兮之

2、第二章

　　“南上尉明天要出任务，靠，她的名单上又没有我们。”强子轻声嘀咕，语气有些遗憾。

　　“什么任务？”苏图问。

　　“机密任务，谁他妈知道，点到名的同志也不知道具体任务是什么。”

　　“我看我们也很快会有任务了。”

　　“怎么说？”

　　“救灾啊！”苏图叹了声，但看电视里不断放出的最新报道，料想驻扎地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脚步声再次在通道里回响，惊扰了苏图的思绪。从回忆里抽离，看着强子跑近，当即接过他手里的钥匙，回身打开禁闭室的铁门。

　　吱呦......推开铁门，俩人先后进入禁闭室，但看南上尉脸色苍白，浑身是血的模样，俩人不由唏嘘。苏图蹲下身，并拢食指和中指，贴在上尉脖颈动脉处，试探她是否还活着。

　　“怎么样？”强子急切问。

　　“还有气。”苏图说着，想把上尉搀扶起来，伸出双手，又迟疑了，生怕弄到上尉的伤处。

　　强子见苏图束手束脚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起开，我来。”

　　苏图依言让到一旁，嘱咐道：“你轻点，把南上尉弄到医务室去。”

　　强子不应声，卯着劲儿，一把拉起南上尉，弯身将她扛到肩上，哪顾得上规避她的伤口。营地里的军医都死了，战友也没剩下几个，谁能活下来，全看造化。南上尉有没有得救还不好说，伤成这样，气若游丝了，强子不抱什么希望。

　　俩人踩着横七竖八的尸体行走在一片狼藉的营地里，满地血液似乎把视线染成了红色，目光所及之处，依稀带着红色的残影。异鼠的皮毛油光滑亮，鼓着饱餐后的肚子，在阳光下泛着波光。横飞的碎肉糊在营地的白墙上，凌乱分布，不堪入目。

　　活下来的战友身上都不可避免挂了彩，或轻或重。他们沉默地抬着地上的尸体，战友的，异鼠的，分置两堆，俨如山包。看见强子出来，大家不以为意，只以为他扛了一具尸体，死状远不算惨烈，不足为奇。

　　这些天，见最多的就是尸骨，被异鼠啃食后的尸骨。世界变了，变得满目疮痍，且不说活着，能得到全尸已算万幸。

　　“强子，我出去转转，看能不能找到医生。”苏图说。

　　“干，你疯了吧，外面乱成什么样，你他妈不知道吗，上哪找医生去。”

　　“南上尉受这么重的伤，不救治恐怕不行。”

　　“那就听天由命啊，她都命悬一线了，何必为了一个将死之人把你自个儿给搭进去。”强子把南上尉放倒在床上，起身语重心长对苏图说：“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规则了，不用因为她是长官就舍命搭救，我们现在的使命就是想方设法让自己活下去。”

　　苏图默不作声，看着病床上面无血色的南上尉，心底万般纠结。不可否认，强子所言不差，这个生灵涂炭的世界危机四伏，哪里还有太平净土。信仰崩塌，政权崩溃，制度运行全面紊乱，人人自危，生活不复，只求生存。

　　地球重新洗了牌，末世已来。

　　可是，就这样见死不救吗？苏图咬着牙，很难说服自己的良心。沉思良久，她义无反顾转身离开。

　　“喂，苏图，你去哪？”强子问。

　　“找医生。”

　　“......妈逼！”强子愤愤咒骂了声，不情不愿追了出去，不放心苏图独身面对危险。

　　刚启动部队配备的勇士，还没松手刹，强子迅速爬上副驾驶座，板着一张脸，目视前方。苏图瞅着他，无声笑了。方才说得那般义正言辞，其实心里还不是担心战友的安危，巴巴着跟来。

　　松了手刹，一脚油门开出营地。

　　上了高架，放眼望去，整座城市一片死寂，不复往日的喧嚣。路上不见行人，但遍地尸体，有些只剩一副骨架，上面爬满了蝇虫。偶尔能看见几台飞驰的车辆，慌不择路般，肆意碾压路面的尸体，人的、异鼠的、别的动物的，没所谓。生命尚且如蝼蚁微贱，尸体又需要什么尊严呢。

　　路旁，车辆随意停放，原本宽阔的街道变得拥挤不堪。满街的腐肉碎骨，在阳光下散发着刺鼻的臭味，令人不敢呼吸。苏图憋着气，把油门踩到底，一下明白之前看到的车辆为何看起来那般慌不择路了。行进了两公里，离开密集的住宅区，气味逐渐缓和下来。车上的俩人先后放下车窗，大口喘着气，感觉差点要窒息而死。

　　漫无目的开在路上，苏图只想找到人群，了解一下城里的情况，询问有没有还在运作的政府机构或私人组织的救援团队。偌大一个城市，在异鼠横行下，彻底瘫痪了吗？

　　“去哪找医生？”强子好不容易平复呼吸，问。

　　“不知道，你有什么建议？”

　　“我建议你调头回营地，你他妈听吗？”

　　“......”苏图不作声。

　　途经一所医院，苏图放慢车速，侧目张望。但见医院门前满地暗红的骨架，没有进去的必要了。连武器傍身的战士都难敌异鼠攻击，更何况医院里的病人，老弱病残孕，怕是无一幸免，入了鼠口。

　　转了一圈，苏图越发迷茫，没理由见不到人啊。事发好几天了，就算都躲着，总也得想办法出来囤物资吧。

　　“苏图，你看到异鼠了吗？”

　　苏图左右顾看，没看到，问：“哪里？”

　　“一路开过来，没看到一只异鼠，说明这一带没剩什么人了。”

　　强子一语惊醒梦中人。异鼠以肉为食，没人的地方自然没有异鼠。

　　“难道这片区域的人都死绝了？”

　　“傻逼，智慧生物哪有这么容易死绝，要我说，要么躲着，要么转移了。”强子捋着下巴长出来的胡子，分析道：“事发时，我们部队负责猎杀异鼠，冲在最前线，后方武警负责转移民众到避难所。虽然避难所最终也没守住，但城里肯定不止一个避难所。”

　　苏图点点头，认可强子的话。按理说，应当每个区域都设有一个避难所，里面有足够的粮食储备，最少能供应可容纳难民数半个月的口粮。可是避难所都很隐蔽，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启用，苏图也不知道其他区域的避难所位于何处。

　　开到路口，苏图猛打方向盘，调了头，下坡，驶入隧道，直奔别的区域。不知道避难所的位置也罢，权且先过去看看，指不定别的区域情况没有这么糟糕。

　　城市电力还没有中断，隧道里仍亮着灯。隧道不长，远远看到明亮的出口，苏图有些恍惚，好像直直开出去，就能回到原来那个和平繁荣的世界。

　　隧道里，车胎噪音有点大，强子想拉上车窗，无意瞥见后视镜中出现一辆白色的硬派越野车。他转过头，从车内向后看，对苏图说：“后面有车，截下来。”

　　苏图闻言，扫了眼中控上方的后视镜，缓缓踩下刹车，降下车速，拉了半圈方向盘，把车横停在隧道里。俩人默默坐在车内，侧目盯着后方来车靠近，才看清那辆车里坐着一个女人。

　　待对方的车停稳，苏图和强子下了车，朝后车走去。

　　饶千灵打开副驾驶座上的解剖器械包，抽出一把解剖刀，握在手里。降下车窗，等穿着军装的俩人向自己走来。防人之心不可无，即便来人穿着血迹斑斑的军装，来自于人民的武装部队，也不可掉以轻心。今时不同往日，乱世中，谁有武器谁就能横行，饶千灵不得不有所防备。

　　强子走到车旁，打量着饶千灵，问：“美女，外面这么危险，你往哪去？”

　　“希望你指的危险不包括你们。”饶千灵睨着强子，一双美目顾盼生辉，扬起笑容，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像个老朋友般，神态自若，又饶有风情。

　　“......”强子被美女端看与调侃，颇有些局促，干咳一声，眼神闪躲，解释道：“别误会，我们就是打听点事情。”

　　饶千灵眉梢微挑，挺俏的鼻子嵌在白皙的瓜子脸上，饱满莹润的红唇微微张着，透露出几分傲慢不羁的性感，摆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强子欲言又止，被美色分了些心思，想说的话哽在喉咙。他挠了挠头皮，撇开脸，瞅向一旁的苏图。

　　但见强子没出息的模样，苏图暗自叹息，走近驾驶座，开门见山问：“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找到医生？”

　　闻言，饶千灵玩世不恭轻笑几声，把脸侧的发丝捋到耳后，露出小巧玲珑的耳垂，说：“恭喜，你们已经找到了。”

　　找医生无非是治病救伤，眼下，医生是一种不可或缺的资源，无论落在哪个群体中，都能受到善待。饶千灵想，与其自己在外面游荡，不如寻求庇护。相对于民间小团体，部队才是更好的选择，有精良的武器装备，有体魄强健的士兵。

　　苏图和强子面面相觑，随便逮个人就是他们要找的医生，多少有点不敢置信。饶千灵看到他们脸上置疑的表情，抬起手，亮了亮手里形似手术刀的解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