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朝暮》安达露希雅

4、绯影

　　第一章
　　天降白子，黄泉帝陨。
　　冥界主城骜绝城，今天即将迎来皇子的诞生。黯临殿的产房内，女子的哭喊已经停息，黄泉帝君甯罗满心欢喜的等待着稳婆将孩子送出。
　　“恭喜帝君，是个男孩。”
　　甯罗小心的接过稳婆手中那个小小的襁褓。襁褓中，一个红发的婴儿放声大哭，一张小脸已是哭得满脸通红，初为人父的他倒慌了手脚。稳婆笑着接了过去：
　　“小皇子在找娘亲呢。”
　　“让我抱去吧。”
　　两人正准备进产房，却见一个婢女惊慌地跑向稳婆：
　　“婆婆，还有一个……还有一个……”
　　“在帝君面前不得放肆，什么还有一个！”
　　“娘娘的肚子里……肚子里还有一个……”
　　“什么！”
　　也顾不上礼数，稳婆将手中的孩子放给愣在原地的甯罗，和婢女再次冲进产房。门再度关上了，甯罗又喜又忧地看着襁褓中哭累了睡去的孩子，喃喃地说道：
　　“你真福气，马上就要添弟弟妹妹了。”
　　房内的混乱终于停歇，稳婆一脸惨白地出了产房。
　　“怎么样了，梦雪还好吧。”
　　他在外面听着梦雪虚弱的呻吟，心中甚是焦急。
　　“母子平安。不过……”
　　听到母子平安，知道自己又添一子的甯罗已顾不得再听下去，让稳婆抱住孩子就往房内狂奔。
　　“梦雪，你还好吧。”
　　床上，刚产下两子的梦雪没有一丝血色，气息微弱。甯罗心疼地拨开她额前的湿发，将她的右手紧紧贴在心口。梦雪虚弱地笑着：
　　“妾身无碍，能为帝君添子，是妾身的荣耀。”
　　“傻瓜……”
　　甯罗宠溺地亲吻着妻子的额头，这才想起还没有看过第二个孩子：
　　“孩子呢，快将孩子抱来，让我看看。”
　　本是大喜的事情，却见抱着小皇子的皇后贴身侍婢如音一脸死灰，抖如筛糠，其他众人也满脸惊惶。
　　“怎么了，本族皇位有继，你们却如丧考妣，成何体统！”
　　一声怒喝，如音竟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求帝君开恩，求帝君开恩……”
　　察觉事有不对，甯罗一把抱过如音手中襁褓，只一眼，竟吓得整个人呆住了！手劲一松，眼看襁褓就要落地，如音奋力一扑，勉力接住。襁褓中的孩子虽然在哭，却微弱的几不可闻。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目睹刚才发生的一切，又看着丈夫失魂落魄就往门外走，丝毫没有喜悦，梦雪心知不好，焦急地呼喊着：
　　“孩子！给我孩子！”
　　看着从接过如音手中的二皇子，梦雪惨叫起来：
　　“不！不会的！”
　　“娘娘！”
　　眼见梦雪昏死过去，众人一片混乱。

　　天降白子，黄泉帝陨。
　　这是冥界一个古老的预言：若在皇子中有白子诞生，如不除之，并有大祸。在甯罗之前曾有两位帝君，也出现这样的情况。三代帝不忍手刃亲子，冥族差点就被后来疯狂的白子扫平；九代帝在其皇后产下白子后将母子二皆杀，全族相安无事。
　　议事堂内，众大臣与各位长老极力要求将皇后及白子处决。
　　“统统给我收声！”
　　被吵杂惹得心烦，短短半夜就老去大半的甯罗手起掌落，白玉几案应声而碎。眼看帝君暴怒，众人皆噤声不敢言。左长老游之彰此刻幽幽开口道：
　　“帝君且息怒，此事另有一法可解。”
　　闻言，众人皆惊，甯罗更是激动不已：
　　“游长老，还请指点！”
　　“族人中偶有白子诞生，并无异象。预言中的白子是指皇子，也就是皇族一脉。若能断除小皇子皇族血脉，应能化解此劫。”
　　甯罗沉默半晌，无奈地摆了摆手：
　　“请长老安排吧。”
　　诡异的大厅内，只有几只火盆用微弱的光亮吃力地映照着齐聚一堂的众长老与甯罗。在一段冗长的咒文过后，甯罗用法力将小皇子身后的九尾化出，手起刀落，八尾落地。哭声依旧微弱，只有涨得紫红的小脸告之众人这是一种多么难耐的痛苦。甯罗压抑着心中的痛苦，将小小的孩儿递到游之彰的手上：
　　“送出去吧。”
　　骜绝城外，风雪肆虐，梦雪虚弱地躺在华辇上，泪如泉涌。她怎么也不能相信，曾经一起出生入死，发誓恩爱白头的夫君就这么遗弃了她和刚出生的孩子，还不让她见大皇子最后一面。
　　“娘娘，小皇子抱来了。”
　　默默接过如音手中的襁褓，怕被冻着似地紧紧搂在怀中。现在她的身边，除了决心跟随的几个随侍之外，就只有怀中这个苦命的骨血了。随着车辇缓缓移动，她看着城墙上的赤色身影，绝望地哭喊着：
　　“甯罗，那孩子，叫巫楚，他叫巫楚啊！”
　　没有回应，赤红身影离开了，头也不回。众人护着哭得肝肠寸断的前任幽后梦雪，渐渐消失在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