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朝暮》安达露希雅

2、第 2 章

　　时光荏苒，转眼九年时间如白驹过隙。
　　雅月涧内，一处雅致屋舍，一墨一青两道身影，正是月苍华与龙碧泉。见碧泉一脸凝重地收回切脉之手，苍华便知情况并不乐见。见好友面无波澜，火暴脾气的碧泉再也压抑不住
　　“发作愈见频繁，起初一年一次，现在一月一次。苍华兄，你到底是受了什么伤。”
　　“旧伤。”
　　千篇一律，每次都是这句，明显就是借口。
　　“苍华兄，性命攸关，你能不能……”
　　“啊，狱儿回来了。”
　　“啪！”
　　小几在碧泉的怒气下应声而碎，李狱一回到涧中这座寄云小舍，就见到一脸无害的师尊和马上就要爆发的“火山”龙碧泉。
　　“师尊，你能不能不要一回来就惹碧泉师叔生气啊，这都是这个月第三张小几了。”
　　苍华面带浅笑，抽出袖中丝帕，递与李狱：
　　“满头大汗，又上涧顶练功了？”
　　胡乱的擦去汗珠，爽朗的笑着解下身后背负的大剑：
　　“碧泉师叔，你也帮我劝劝师尊，最近他都不怎么指导我的术法与武功了，难道说我越大越象朽木了？”
　　被李狱风趣说法逗笑，碧泉也只能在他面前掩藏起与苍华的争执。毕竟，这是两人约定的。
　　“那只能证明你已学有所成，马上就能成为你师尊的骄傲呐。”
　　李狱一听，不由技痒：
　　“那……难得师叔大驾，请为狱儿指点一二。”
　　话音刚落，大剑已随潇洒身影起舞，一时间剑光四射。
　　看着爱徒日见成长，苍华心中感慨万千。距离狱儿十八岁之期时日不多，却无法开口向他说明一切。滟妹亡后，役王之位一直空缺，全族上下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个不知情的唯一继承人身上。可要如何才能向一心挂念家中人类爹娘的狱儿坦白他仙族血统？痛恨自己的软弱，不由握紧双手。

　　一轮明月，辉映着一方壁垒。白发白袍的身影，伫立在窗前。一道身影恭敬地跪于身后：
　　“主上，时日无多，是否需要属下……”
　　白衣人抬手打断黑影：
　　“奈落毒发，轻者失去自我，重者魂飞魄散，连转生之机也尽失，何必急于一时。”
　　“属下失言。”
　　白衣人回身看向忠心无二的黑影，双目竟似泣血般艳红。
　　“落冥，月苍华身边高手众多，切勿轻举妄动。别忘了，你可是要留着你的命向我显示忠诚二字的含义啊。”
　　名唤落冥的黑影保持着跪拜之姿隐没于黑暗之中，白衣人再度望向空中。月光下，一双血目狰狞地似要吞食皎洁的满月：
　　“月苍华，若你死了，他会是什么表情呢？真是，令人期待得难以忍耐啊，哈哈……哈哈哈哈！”
　　明明如清泉般动听，却让人难掩惧意的笑声，回荡在月下，久久不散……

　　再次醒转，天色竟已微亮。看到卧房外的灯光，李狱知道师尊又在描绘那副永远都不会完成的画作。画中的人，永远一身赤红劲装，气宇非凡。可是每次画到五官之时，师尊就会把画毁了，让他怎么也看不到那人的真实模样。确定师尊已经照旧把未完之画撕毁，李狱才拿起师尊常穿的外袍，步出门外。
　　“师尊，朝露寒重。”
　　默默的接过李狱手中外袍，顺手将其放置身边。看着自己心爱的侄儿九年间迅速成长，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的男儿郎了。妹妹唯一的骨血，怎么能让他卷入那一切无法理清的恩怨中呢？可是不让他回到族中，那就等于叛离一族，不但要被麒麟一族所追杀，其他四族也不会放过自己。眼见期限将近，末央宫的使者多次前来催促，好友亦多次提及此事，一思及此，他的心愈发的纠结。
　　眼见师尊欲言又止，李狱正准备开口，却感应到一股奇特的气息。冲出屋外，就见五个人影跪拜在地。为首一青衣男子必恭必敬的开口道：
　　“帝君有请，望先生移驾涤音亭一叙。”
　　苍华踱步出屋，却见地上为首之人正是巫楚麾下第一将夜潋，心中不由一惊：那个人，回来了。定了定心神，苍华负手冷言道：
　　“请转告汝家帝君，苍华已非昔日之人，难攀高枝，夜潋将军请回吧。”
　　就在夜潋开口欲言之际，一股浑然之音凭空响起：
　　“墨云！苍华！你好大的胆子！你眼中还有本帝的存在吗？”
　　灼热的烈烈罡风席卷当场，一条不世身影从天而降。一身猩红铠甲完美覆盖着挺拔健硕的身姿，黑色披风如羽翼随风而舞。来者甫一落地，李狱不由心中一懔：虽然师傅从未将那幅画作完成，直觉却告诉他，此人正是那个画中人！怒张的红发，微带怒气的面容俊美无双。飞入云鬓的柳叶眉，鼻梁秀挺笔直，一双丹凤赤瞳张狂写意，薄唇正显露着心中的不悦。这等容貌，若是一女子，必定妖媚生动，可此时他看到的，只有压倒众生的张狂与霸气。
　　“巫楚……”
　　虽几不可闻，李狱还是听到了苍华口中喃喃一语。来人正是黄泉帝君：巫楚。虽不知此人与师尊有何过往，看到他大步走来，李狱仍提剑挡在苍华身前，孰不料！
　　“无知小儿！”
　　未近身，只一个对视，李狱便觉心口一滞，整个人竟被一股无形气劲震飞，直撞到屋旁的树身之上，才跌落在地！
　　“狱儿！”
　　苍华举步欲查看李狱伤势，却被巫楚一把拉住，顺势带入怀中。看着怀中人怒目相视，他笑了：
　　“你生气了？十八年了，这双星眸依旧是如此的，祸乱众生！”
　　微微搂紧怀中身躯，他执起苍华右手覆在自己的心口，俊美的容颜渐渐愁苦起来：
　　“十八年啊，你可知这十八年，我四处寻你，寻得我，心都要碎了……”
　　听闻自己决心断绝之人如此说来，竟似撒娇一般，苍华心中竟乱了。
　　“放开……师尊……”
　　只一声，苍华瞬间回神，一回头，只见李狱口中呕红不止，仗剑欲起身。苍华急推开巫楚，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形，再一看，李狱竟已昏死过去。急急将李狱带至屋中，仔细查看，只是因为受到重击昏了过去，内腑虽受创伤，尚未损及经脉，这才放下一颗心来。
　　“他就是你妹妹的孩子？啧啧，这么不经摔打，不似仙脉更近凡胎。”
　　斜倚在门边，看着十八年未见的心上人甫一见面却一直挂心他人，不由妒从心生。
　　将李狱安置好，苍华面无波澜，走到外堂将屋门打开：
　　“寄云小舍容不下尊驾，请回吧。”
　　眼见苍华三番五次冷然相对，再联想起这十八年间的避而不见，巫楚也失了耐性。一把抱住苍华，未等他有所反应，真气一提，两人已纵身来到涧顶的落云亭。被太过用力的抱在怀中，苍华吃痛，欲再次推开，却惊觉一滴热泪，落在了他抵在巫楚胸前的手上。没有了挣扎，苍华任由他将自己紧紧抱住，却也始终无法抬头。
　　“十八年前，你不告而别。我一直寻你，却遭到多方阻挠，连龙家的那几个小子也从不透露你半点踪迹。我知道这是你之意愿，所以也从未为难过他们。可是，苍华啊苍华……”
　　巫楚将脸深埋在苍华颈边，用力汲取着对方身上的暖香：
　　“为什么，为什么你忽然就变了。”
　　为什么自己忽然就变了？苍华闻言心内一阵绞痛。当年，两人也正如此刻一般，相拥着，在这亭中订下终身相伴的誓约。可是，现在能告诉他，为了让滟妹顺利产下腹中之子，将她刺杀妖王时所中奈落之毒泰半转到自己身上，现在只有短短几年好活？自己何尝不是象巫楚爱他一样爱着对方，避而不见只是因为不能相守，最好相忘。
　　“黄泉帝，汝身份尊贵，何必为吾轻贱。若无其他事情，请离开吧。”
　　“苍华！”
　　苍华用力推开怀抱，纵身跃下回到小舍，独留巫楚一人在原地心碎神伤。

　　远处，白衣人玩味着所看到的一切。
　　“月苍华，你让我越来越想杀之而后快了。若你死了，他的人生，想必精彩绝伦啊。不过你放心，你若死了，他的人生，将由我来操纵，绝对不会让他感到一丝寂寞的。”
　　看到巫楚率众离开，白衣人吩咐身后的黑影：
　　“落冥，传话给月暮宵，让他来带人吧。”
　　落冥身影消失在晨曦之中。白衣人笑意难掩：
　　“巫楚啊巫楚，我真是期待你的未来啊。”

　　“御主有令，炽王即刻带李狱回返末央宫。”
　　平素冷清的寄云小舍今天却是分外热闹，刚才走了巫楚，这会又来了麒麟御主的近侍鸿尧前来要人。虽说李狱是役王继承人，可面对兄长如此积极地要其回宫，苍华不由心生疑窦：
　　“请回告主座，约定之日尚有三月之期。且李狱有伤在身，待伤势痊愈，墨云自会……”
　　鸿尧居然未等苍华说完，一招手，身后竟出现数人，欲强行将还在昏迷的李狱带走。苍华情急，伸手欲挡，却被鸿尧一招击退：
　　“炽王请勿为难属下。”
　　心知事有蹊跷，苍华决心不让鸿尧等人带走李狱。飞身来到屋外，欲拦阻正要离开的众人，却被人在身后暗掌偷袭，苦苦压抑的奈落瞬间发作！他无力的瘫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李狱被鸿尧等人架出屋外。
　　“带走两个人都那么麻烦，月暮宵，你手下就没有几个能成事之人。”
　　“汝是……何人……”
　　强留着最后的意志，苍华发问的同时唇角已滴落黑色的污血，视野也模糊不清，只知偷袭自己的人白发白衣。
　　“我吗……我啊……”
　　微扬的唇边泛起嗜杀的笑意：
　　“我将是那个让你和巫楚永远难忘的噩梦！”
　　巫楚！怎么会是巫楚！再也强撑不住，苍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将他们带走！”

　　“糟糕！来慢一步！”
　　收到自己布在末央宫的探子回报说麒麟御主前来带人的消息，龙碧泉急急赶来，未料还是晚了一步。眼前的景象让他不寒而栗：那个将月苍华打伤的白衣男子，居然！
　　“月暮宵，你到底在预谋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