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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他们的第一次相见,是在家中小苑里那个他最讨厌的凉亭中。当时他尤在庆幸爹亲未对他玩得一身是土大发雷霆,就被带进小苑之中。爹亲,那天少见得如此开怀。
      “狱儿,这是你娘亲旧友,以后便是你的师尊啦。”
      当时尚属稚儿的他,一眼就被亭中那个身影震住了。
      永难忘,那第一眼便印入心中的玄色身影。如此清逸修长,一头如泉乌发赤玉束冠,额间散发隐露紫焰法印,柳眉入鬓,如波双目微闭,眼睫甚比女子密长,挺秀鼻梁,朱唇竟不点自红,肤若白玉。此人虽为男子,却比被人人叹为神女的娘亲更美上几分。一时间,他满脑子都是书中神、画中仙、仙人下凡尘之类的话语。
      “狱儿吗?吾乃令堂旧识,墨云月苍华。”
      连声音都如涓涓流水,清冽沉婉,他一时竟不知所措。在爹亲的催促下,才双膝着地:
      “徒、徒儿李狱,见过师尊…”
      月苍华俯身拉起他,四目不期对视。墨玉琉璃,千尺沉潭,深不见其底,却见滟滟波光流转其中,惊梦绝艳。玄色衣袍舞动,散发一股奇特冷香,惊醒了他四散的神智,他慌忙起身,不知所措的看向爹亲,却被拉进凉亭,一同享用上等茶点。在爹亲与这个刚成为他师父之人的只字片语中,他知晓此人竟是娘亲同门师弟,而自己却从不知娘亲修习过任何术法或武学,小小的心顿感沉重挫伤。
      苍华一边倾听李父李严闲话家常,一边细细玩味李狱脸上变换不停的表情。这孩子,连生闷气的模样都与他娘亲如此相似。滟妹、清滟…
      “月师父?月兄?”
      惊觉自己无意失态,苍华掩饰地轻笑一声。
      “没想到师姐成为李夫人依旧顽劣不改,还真难为李兄了。”
      再偷偷看向那个稚儿,竟已睡倒在爹亲膝上,想必是玩耍累困了。
      “李兄,此处风凉,送狱儿回房歇息吧。”
      刚才还神采飞扬的李严,此刻一看到孩子稚嫩的睡颜,眸光不由一沉。他疼惜小心地轻轻抱起李狱,起身示意月苍华一路同行。
      “这孩子还未学会如何孝敬娘亲,滟儿就…孩子命苦,我又忙于生意,都不曾好好看顾过他。许是疏于管教,现在是顽劣得连塾里的先生都敢打,幸得月兄前来,否则…”
      “哪里,吾在途中因事耽误甚久,未能按时赴约,惭愧…”
      思及耽搁之原由,苍华倍感头痛。没想到那个人竟得知自己前往李家一事,若不是碧泉及时赶到,只怕现在还脱困不得。那个人…

      晚膳用罢,苍华独自一人房中禅坐,忽觉一股熟悉气息,睁眼,一之白蝶正翩然飞入房中:
      “汝来了,伊?”
      白蝶飞至身边,竟化为一道碧色身影,正是龙碧泉。
      “已经被我摆脱了。”
      苍华闻言轻叹一声,下榻至桌边倒好两杯热茶,又从怀中取出一物,递于碧泉:
      “此乃清滟遗物,烦好友带转末央吧。”
      碧泉接过那方小小锦盒,轻启盒盖,内中一五色彩珠绽放异彩,竟映得原本昏暗的室内流光大作。他慌忙合上,惊恐地看向桌边饮茶之人:
      “这是…滟姐姐的内丹!怎会…”
      遂又重重坐下,,满脸哀伤:
      “我明白了,当年…无奈啊…”
      苍华轻抿杯中茶水,眼波黯然:
      “滟妹自小性比男儿,刚烈好胜,若不是晨烟当年下那恶赌,又何至如此…”
      碧泉将锦盒收入袖中,神情愤然:
      “晨烟啊晨烟,你愧为白虎之首!”
      话音未落,竟化身碧色光影急急而去。

      日上三竿也不见师尊踪影,李狱虽有不耐,却不愿在爹亲妾室白氏面前表露。早前得知爹亲与师父出外办事,却总不见回转,他终还是忍不住问了:
      “二娘……”
      白氏听到呼唤,忙放下手中女红,和蔼回应:
      “狱儿,有事么?”
      “爹几时能回来?”
      “快了快了,老爷说晌午之前定能回来。”
      白氏为李狱理了理鬓边乱了的发,看着他走出门外玩耍,无奈地又拿回女红。
      自打嫁入李家已一年有余,这孩子却未与她亲近过。虽然自己因未有子嗣,待这个虽然调皮却懂事非常的孩子如同亲儿一般,连家中下人与街坊都赞美有加,李狱也不曾将她成亲人看待,甚至还不及与家中下人来得亲热,每次唤她也是细若蚊声。白氏自知自己不及已故正室那般倾城美貌,更不提亲生一事,可对于这个不曾依赖过她的孩子,仍心疼不已。才思及此,门外一阵嘈杂,正是李严与月苍华返回家中,白氏便拉过李狱一同迎接。
      “老爷,月师父。”
      “爹,师尊……”
      看到月苍华,李狱心中难免羞愧。昨天居然听着那清润之声不小心睡着了。早上醒来顿觉失礼,他怎会在如此优雅之人面前失态……
      看到李狱见到自己又是满脸心事,月苍华小小地使了下读心术,竟是又惊又喜。惊得是小小孩童居然看得破自己的换容之术,毕竟自己在他人眼中不过一介平凡男子。喜得是他仙根深厚,传承了他娘亲不少血缘,是个可造之材。
      一行人来到厅内,李严抱过儿子,让他坐与膝头。平素少与父亲亲近,此时的举动让李狱心生疑虑。
      “狱儿啊,爹对不住你,自打你娘过世,我们就未能好好疼你。可怜你年纪尚小,却要离家……”
      什么?爹要自己离开家?为什么?难道是因为自己前几日太过调皮,还是因为平日里的顽劣?
      “爹,为什么要狱儿离开你们,狱儿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李严看着怀中稚儿,,万般不舍,却又想起月苍华早前一番话,内心纠结,不由老泪纵横:
      “狱儿什么也没做错,都是爹不好。今后你要好好听师傅的话,用功修习知道么?”
      话音未落,李狱便嚎啕大哭了起来:
      “不要……不要啊……我不要离开爹……狱儿知道错了,以后一定听话……爹、不要赶我走……”
      一旁的白氏初闻此话,心中一紧,却也泪流满面:
      “老爷,不能让狱儿留在家中么?他年纪还小,出外不比家中照应周全啊。”
      “夫人不用担心,吾自当照顾好狱儿。倒是夫人要保重身体,心绪不定对胎儿无益啊。”
      “胎儿?”
      一年来不曾开怀,一句话听得李氏夫妇不明所以。
      “是,夫人有喜近两月了。吾粗通观面之术,献丑。”
      听言,李严遂遣下人将白氏送回房中修养。而这边,李狱早已哭得抽抽嗒塔,两只小手死死拉住李严,如遭弃般的小动物,可怜至极。
      “爹……爹……不要抛弃狱儿好么……爹……”
      李严疼爱地搂住儿子,语重心长:
      “狱儿,爹也舍不得你,可月师父说修行乃专心一意。你本不是读书的料,若留在家中,爹怕误了你的终身啊。”
      看着这两父子,月苍华不禁哭笑不得。想当年自己得知要和妹妹清滟离家,不也是和爹娘如此哭闹了一番,最后还不是被送到雅月涧,还因此被妹妹取笑很久。他悄悄离开客厅,只身走进昨日小亭之中。他坐在石凳上看着小苑里的一切,滟妹多次在书信中提及次亭,说是与她在末央宫中心月小筑那座小亭甚似,感觉尤为亲切。清滟从小便不似其他女孩,个性争强好胜,颇有男儿性情。不喜女儿家的玩意,更好与几位兄长打闹。到雅月涧之后更甚,无论术法还是武学,都要强过任何一位同门。若有比试,输过一次便要赢回十次。连师父都对她赞赏有加,格外偏爱。在父王伤重期间,众人皆猜测下任圣焰王非她莫属,她却在莫明消失了一段时日之后宣称脱离麒麟界,并执意下嫁李严,抛开一切只身来到凡界。
      “唉……”
      一想起滟妹离家也与自己有关,苍华难免唏嘘。忽然,耳边响起熟悉之声。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是说汝自己么?”
      “好友,何必如此直白,太伤本王心了。”
      一道银白身影凭空出现,来者正是白虎王首:威战王白晨烟。
      “影化之术,汝倒也安分。”
      知道背对自己的端坐之人无法原谅,晨烟识趣地转入正题。
      “碧泉未到末央范围便被苍羲召回天泉宫了。”
      “锦盒呢?”
      “唉,别提了。”
      晨烟摸摸自己鼻子,苦笑道:
      “看来本王连影化之身也要在末央宫暂避几日了。为了拿回锦盒,我把前来提人的风焰打成重伤,此刻苍羲怕是最想要我人头。”
      玄色背影一动不动,言语间却不再那么强硬:
      “兄长……主座说什么了没?”
      两兄弟还是那么生疏,晨烟有点无奈于这两人的微妙关系:
      “你大哥啊,拿到锦盒就一个人面无表情的进到苍星殿去,我离开之前都未再出现。唉……”
      看着凳上那不再做声的冷绝身影始终未回身看自己一眼,晨烟自知是有罪之身,也只能相请告辞。当年若不是恼怒心爱之人嫁与他人,自己又怎会一气之下下那恶赌,让清滟以重伤之身不倚内丹护元硬产下腹中之子,以至于重伤不治亡于凡间。带着满腹对自己的懊恨及赎罪之心,影化之身如来时一般再度隐于亭中。

      夜露沉重,不多时便有了丝丝寒意。苍华途经李狱房间,却听得细微的哭泣声。推门进去,果然是李狱抱膝蜷缩在床边哭泣。
      “狱儿……”
      “师尊,狱儿好想娘亲……”
      看到一张小脸哭到通红,双眼更是红肿,苍华轻轻用丝帕拭去泪痕:
      “狱儿,汝之娘亲也是自小离家修行,可她从来就没哭过,甚至还向爹娘承诺学成要将家业光大。汝怎么可以比娘亲更不如呢,汝可是个小小男子汉啊。”
      李狱看着眼前这个眸似璨星的男子,忽然没来由的问了句:
      “师尊是娘的师弟,那师尊也是自小离家吗?”
      “是啊。”
      “那师尊离家时哭了么?”
      一想起滟妹当年离家时的坚强,跟哭到说不出话的自己,苍华不禁由心一笑。
      “吾啊……”
      本想说自己当年比李狱哭的还凶,甚至还离家出走,可惜才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就被找到了。转念一想,如此一说无助于李狱回返末央宫,便说了个善意的谎言:
      “为师身为男儿郎,怎可辜负家人期望呢。”
      李狱似懂非懂,还想问其他事情,却因哭得太累,不一会便沉沉入了梦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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