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咸鱼太守

5、解决

　　电话响起，詹姆斯瞥了一眼，是那个大案子。
　　检察官的弟弟急切的声音立刻传出来。
　　“詹姆斯先生，克隆人指纹和DNA都是一样的。”
　　詹姆斯皱皱眉，不知道他说这句废话有什么意义，碍于对方身份，他耐着性子听下去
　　“联盟宪法有一条，说什么克隆双胞胎一方有罪，另一方也就有罪。”
　　是啊，刚接触这个案子，他就想到了这个法案。
　　“请转告我哥哥，我不会认罪的，让法院直接审判吧。”
　　真是愚蠢恶毒，两败俱伤的方法。
　　对方仿佛把他的沉默当成了认同，继续慷慨激昂地演说。
　　“告诉他，我受够了，他虚伪的，整天的嘘寒问暖，他所谓的事业有成，顾家的形象，还有他身为检察官的优越感。”
　　“让他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吧。”
　　詹姆斯慢条斯理地开口
　　“可是你哥哥很关心你呢。”
　　“谁要他的关心？他早就厌烦了我这个人了吧？不还是为了他的形象，克隆兄弟怎么会有感情，谁会希望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整天在面前晃来晃去，还要整天提心吊胆自己被取而代之？”
　　他还想往下抱怨，但詹姆斯已经没有心思听。
　　头脑一片混乱，他无法理清自己的思路，一会儿是童年，一会儿杰米的质问，一会儿又是那通电话。
　　有条件的感情吗？
　　他想起“父母”争吵从房间里溢出，无孔不入地钻入耳朵。
　　“这就是个错误，你看他像个怪物！”
　　他想起他出生前的记忆
　　“发育良好，体征正常，实验009，情况很乐观。”
　　他出生的意义是什么？
　　一个成功的试验品？一个失败的乖孩子？
　　物件，怪胎，噩梦？
　　曾经被杰米的温柔麻痹的思考争先恐后的涌出。
　　是的，他从出生就是一个错误，他比任何事都更清晰地明白这一点。
　　曾经他觉得他不在乎任何人对他存在的评价，他存在的意义在于杰米，由他定义。
　　直到今天。
　　杰米一视同仁的温柔，他温馨的小家，他显而易见的敷衍。
　　温柔明亮的回忆是假的。
　　心有灵犀是假的。
　　杰米本来就对谁都很好，他从不是例外，或许，只是对他这残缺人生，也许他还算得上人，的补偿与同情。
　　可是，当他成了他“正常生活”的威胁，连那种虚假的温柔都失去了。
　　那他还有什么呢？
　　“一无所有吧。”他的声音仿佛和那个情绪崩溃的弟弟重合。
　　“你说什么？”
　　詹姆斯嘴唇几乎贴着话筒。
　　“我说，如你所愿。”

　　雨下大了。
　　詹姆斯没有撑伞，往废弃仓库走。
　　头发被水浸透，难得服帖，发丝无力支撑，任由雨水滚落。他的西装依旧一丝不苟，步履依然优雅精确，却比任何时候更像一台机器。
　　雨水模糊了夜色，也模糊了他的视线，对着仓库的破锁，他珍而重之地取出老宅的钥匙，眼睛亮得出奇，他一次次想把钥匙捅进锁里，却失败了。
　　詹姆斯很委屈，也很生气，他像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把门狠狠地踹开，破旧的门板顿时不支，带着满天灰尘，重重砸在地上。
　　昏迷中的艾米莉被惊醒，又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马上就解脱了。”
　　她开始还在战栗，可是等到听清内容，她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以至于没有察觉到他语气的不对。
　　“他请你到家里呢，可我连家都回不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安全了，艾米莉不要命地开口
　　“他是谁？”
　　詹姆斯缓缓转头，骨头咔咔作响，失去焦距的眼睛对准她的方向
　　“他是谁你都不清楚，他还保护你。”
　　“我测试过了，你不配。”他眼底染上猩红
　　“没用的东西就处理掉。”
　　艾米莉才觉得不对劲，想要离开，但一只苍白的手已经向毒蛇一样攀上她的脖颈。
　　“他不敢的，我来处理。”他的声音带着宝石划过丝绸的撕裂感
　　“我有办法，我们都会没事的。”他的手不断收紧。
　　艾米莉眼白上翻，脸色苍白，渐渐失去呼吸。
　　仓库外炸出一声惊雷，他才浑浑噩噩地起身，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晦暗不明。
　　“我不喜欢脏东西，哥哥也不喜欢，解决掉，解决掉”他喃喃自语
　　用力过猛的手拽着女尸的头发，早就干涸的血迹在地面拖出一道痕迹

　　五月七日《联盟日报》
　　克隆兄弟双双入狱
　　317运河无名女尸
　　“经过警方初步调查，基本排除自杀可能，目前凶手……”
　　詹姆斯关掉车载收音机，晚高峰，车辆拥挤着无法前行，他好整以暇地把手贴在车窗上，手掌的温度在雨水流过的缝隙间晕出水雾，他觉得有些厌恶，这让他想起那个安心坐在杰米旁边扒着窗户的自己。
　　道路不再拥挤，他静静等着红绿灯，就像多少年前，杰米牵着他过马路那样。
　　他告诉他什么才是正确的，詹姆斯就一刻不停地按照那个模板去规范，约束。他贪恋这种联系，又想摆脱它，他接受，热爱杰米的一切，超乎血缘的狂热，他不知天高地厚地，也希望杰米接受自己真实的一切
　　于是他打破了追随杰米期待的平衡，摆脱他，也失去了他。
　　是他太贪心了吗？
　　警察局的门被踹开，詹姆斯笑得如沐春风
　　他说：“警察，我来自首。”

　　熟悉的，适用于这个案情的条文，马上就会被宣读。
　　他和杰米马上就会重聚了。
　　“为什么？詹姆斯？我本来可以拥有新生活了！”
　　纵使詹姆斯心理防线早已经崩溃，他还是感到被伤害的委屈，孤注一掷的选择带来的孤独与绝望愈演愈烈。
　　因而他也没有听到淹没在人群中一句疑惑而不解的低语
　　“我以为，我们本都可以拥有新生活的。”
　　詹姆斯自顾自地想着
　　毫不知情的杰米，看起来已经要歇斯底里了呢。
　　看杰米的标准，他似乎做错了。
　　杰米不高兴吗？他做错了吗？
　　不过，马上杰米就得知道，什么都要按照他的标准来。
　　再也没有真实想法暴露后的疏远，没有孤身一人无望等待的夜晚。
　　一想到这个，他就激动得浑身战栗。
　　触手可及的温暖，阴暗的地下室再也不需要富丽堂皇大厅的掩盖，也能随时获得光明。
　　那么，他没错，是的，他当然没错。
　　审判还在严肃地进行，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心情愉悦，手铐叮叮当当地被他并在一起，修剪圆润的指甲，和那个还没恢复的，坑坑洼洼的指甲被逼迫得紧紧相贴。
　　他不会再是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