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脱》咸鱼太守

6、杰米

　　医生说，克隆人不像一般婴儿，他们一出生就能看见。
　　那詹姆斯应该第一眼就看到了他这个哥哥了，一想到这个，杰米就会顿生一种责任感，他会保护好弟弟的。
　　一天天长大，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孩子亲密无间，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杰米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做出和他一样的表情，就会有一种诡异感。
　　像是一个假人。
　　他不敢深想，只是和他对视时，笑容会略略僵硬，而当詹姆斯连这个笑容都变得和他一模一样，那种诡异感更甚。
　　直到有一天，他听到父母的对话
　　“什么时候给詹姆斯抽血。”
　　“别担心，医生说他们连基因都完全一样，可以直接手术。”
　　“那尽快吧，他们关系太好了，我不希望杰米知道。”
　　可是杰米已经知道了，他不知道什么原因，冲到父母中间大喊大叫，质问他们在干什么。
　　“克隆人和你一模一样，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感情，小孩子就不要纠结了。”
　　“不可能！”杰米捂住耳朵，他知道自己有先天病，但他不能接受他的弟弟只是一个“工具”。
　　“你没发现他连表情都……”
　　杰米不管不顾地跑出门外

　　手术日子一天天逼近，杰米终于想到一个办法。
　　半夜，他叫醒詹姆斯。
　　“我们还没有晚上去过那个秘密基地，我想去看星星。”
　　他知道詹姆斯一定会答应。
　　果不其然，黑夜里，小小的脑袋迷迷糊糊地点了点。
　　两个小小的身影互相搀扶着，磕磕绊绊地到了那个偏僻的小山洞。他们抱膝坐着，安静地看着星星。
　　第二天是一片兵荒马乱，父母找不到他们，专家门诊，手术都被取消，当他带着胜利的笑容拉着詹姆斯回家，父母终于妥协。
　　他为詹姆斯争取到了做一个正常孩子的权利。
　　只是他不知道，詹姆斯自己无法摆脱这个克隆人的身份。
　　父母不想管詹姆斯，他教他过马路，教他表达喜欢，告诉他什么叫做开心。
　　没有一天，他不希望詹姆斯可以露出属于自己的笑容，而不是模仿他的。
　　他会证明，克隆人只是基因一样，但他们仍然是正常的，有自己的喜怒哀乐，而且，他会保护詹姆斯的。
　　那一天，他终于看到詹姆斯没有紧紧跟着自己，而是盯着玩具店橱窗的跑车模型。
　　他知道他喜欢，他大喊着要父母给他们买。
　　詹姆斯拿到跑车模型的时候，露出了一个笑容，虽然有点僵硬，并且他很快就收回去了，但也足够鼓舞杰米了。
　　杰米努力抓住这一点不同，以至于他们成年后，反倒是他常常盯着真的跑车出神。
　　以至于詹姆斯挣的第一桶金就给两人买了跑车，开始他看到詹姆斯选择自己喜欢的东西很欣慰，但他又有点担心詹姆斯会不会是因为以为他喜欢才买的。
　　一切都很正常，直到那一天，詹姆斯发表了他那一通反社会的言论。
　　杰米发现詹姆斯感情的认知与表达和他有极大的偏差。
　　他反思是不是自己在他身边出现得过于频繁，让他无暇关注别人，他准备给他一点空间
　　也给他自己一点空间，杰米的话，让他一瞬间有过动摇，但他立刻纠正过来，但那些懦弱的恐惧，邪恶的念头却无法忽视。
　　詹姆斯就像反映着他的阴暗面，久违的诡异感升腾，挑战着他直面自己的勇气。
　　他以为冷静一段时间，就不会有问题了，所以他婉拒他的一次又一次邀请。
　　他准备搬出去一段时间，经营一下自己的生活，但他又担心詹姆斯回家住不舒服，他和他一样，爱干净，他每天凌晨会到老宅打扫，知道客厅茶几都一尘不染，可詹姆斯却不曾回家。
　　他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但是艾米莉失踪了。
　　他不喜欢这个女人，但他无法坐视不管，因为他几乎立刻明白了这是谁的手笔。
　　他知道不能拖了，他们必须好好谈一谈。
　　他不知道哪一步出了错，詹姆斯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他想让他给两人距离，拥有各自正常的生活。
　　可到了嘴边就成了把詹姆斯越推越远的话。
　　失败的通话，失败的谈话。
　　跑车撞上商务车的那一刻，他的血液凝固了，他想让他们不一样，他希望他接受这种不同。
　　詹姆斯不接受。
　　詹姆斯拿着玩具生涩但鲜活的表情在他面前撕裂。

　　他太不自量力了，他没有保护好詹姆斯。
　　他看着低着头任凭审判的詹姆斯，情绪近乎崩溃。
　　他本应该保护好他。
　　道德和感情绞杀着他，纠结、痛苦。
　　他不受控制地想着。
　　如果他强硬一点，阻止那个女人的纠缠，一切会不会不一样？
　　他从未如此痛恨自己的“温柔”，或者说，懦弱。
　　他一直渴望的，詹姆斯“摆脱”他的新生活毁于一旦。
　　可是，下一秒，他看到他一直期待的那个表情重新出现在詹姆斯脸上。
　　陌生的满意。
　　在他失去他的生活，他以为永远失去他的弟弟后。
　　詹姆斯表情越发肆无忌惮，被押送时，他甚至凑过来
　　“有哥哥陪我，我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杰米只觉得疲惫又讽刺，是他理解错了，他不知道詹姆斯究竟想要什么。
　　是陪伴，独一无二。
　　绝不是玩具跑车，或者独自冷静的空间。
　　他毫不怀疑他们的感情，只是他用错了方法。
　　现在看来，他们都用错了方法。
　　这么多年，他极力证明的，一瞬间全部明了。
　　那么詹姆斯什么打算，什么想法就如他所愿吧。
　　只是，他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