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路》慕九夕

6、Part 6

　　七月一日，上午11:10，山河市转盘山半山腰，天气炎热，太阳毒辣。
　　海拔高度315M，气温34℃，气压96kPa。

　　空气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流动，但炎热仍旧从四面包裹而来。
　　在路边站着的众人都热得满脸通红，不自觉地往密林里又多走了几步，却仍未消除炎热，只能心焦火燎地等车。

　　有热量，就有对流，或许是……正好没风？
　　秦洲敛了思绪，收回目光，问程子时：“好点没有？”
　　程子时面色虚白，有气无力地点头，朝周围同学勉强咧嘴笑了笑。
　　挨了片刻，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没头没脑地解释了一句：“没什么大事儿，我估计是低血糖犯了，不是中暑——你身上有吃的没有？”
　　虽问的是秦洲，说话时余光却瞥向季小叶身边的同伴。
　　秦洲了然，无奈一笑，竟然真从兜里摸了颗糖递给他。
　　程子时一顿，看了秦洲一眼，默默接过。

　　这会儿，袁师傅已经打完电话，交好的同事愿意跑一趟，事情总算有了解决的盼头，就差时间了。
　　只是大中午的，让一群娇生惯养的学生在路边一直等也不像个事儿。
　　估摸着得一个多小时的功夫，袁师傅遂同季小叶商量：“估计还有一两个小时，要不然大家往林子里走一走，先找个凉快地方休息一下，等休息好车子也该到了，正好重新出发。”
　　季小叶点点头，知道有车，心里也不那么慌了。

　　他们这次毕业游与其说是旅游，不如说是踏青。虽然时间赶在了夏天，但由于程子时再三保证，他朋友秦洲经常进山，说是进了山林子里一点儿不会热，好玩的事情也多，还可以露营，再加上一帮男同学的推波助澜，季小叶才勉强答应组织——四年大学同学，快毕业了，眼看着就要各奔东西，有这么一次聚会也挺好，以后想起来多少是份青春回忆。

　　既然要往林子里走，自然就轮到秦洲这个“向导”发挥作用了。
　　这片山秦洲小时候就常来，大学里一个月也要来三五回，对山林子里各处如数家珍。
　　听见袁师傅的提议，见季小叶答应了，也不用人说，秦洲扶着程子时站起来，指着右上方密林丛，主动提议：“那边有两户农家，再往上走十来分钟就能到。到林子里还得先收拾驻地，防着蛇虫，大家都太热了，不一定能耐得住。我建议先去农户家里歇歇脚。”

　　听见有人家，众人先是一阵惊喜——起先程子时中暑，大家伙儿又都觉得闷得慌，想着荒山野岭四下无人的，万一一倒倒一片，总有点儿发虚。这会儿听说不远处还有别人，顿时就有了底气，好几个人立马觉得心不慌气不喘了。
　　惊喜过后，便有人对秦洲的“无为”生了不满，在人群中嘀咕：“先前怎么不说有人？都快吓死了！”

　　秦洲面色平静地看向季小叶，仿佛没听见那声不友好的抱怨。
　　季小叶肃着脸往人群里出声的女生看过去，瞥了她一眼，也不说什么，转回头朝秦洲点头。
　　“我们听你的。”
　　被看的女生似乎也察觉到自己那话说得有些不对头，怯怯地往四下里望了一眼，见大家伙儿都有意无意地看过来，脸色顿时涨得通红，讪讪地住了口。

　　众人重新回车上拿了东西，正准备出发时，一个身形伛偻的老人背着一篓子玉米从林间小道走上来，远远地看见了一群学生，走近了还发现还有个熟悉的小伙，便笑着过来打招呼。
　　“小洲——带同学来爬山呀？”
　　秦洲笑着跟老人颔首：“刘爷爷，我们的车坏了，正想到您家里去借地方歇一歇。”
　　老人笑得一脸褶皱，对秦洲的不见外十分欢喜，手往后拍了拍背篓：“正好今天掰了玉米，一会儿给你们煮！”
　　随后又笑眯眯地看向秦洲身后的一群学生，招呼道：“看你们热得，丫头小子们都跟我走吧，回去吹会儿风扇，可别热坏了——哦，还有这位师傅！”

　　主人家盛情相邀，学生们自然欢喜，有地方歇凉自然比坐树林子里强，更何况热了一身汗，黏黏腻腻的，众人都还想着洗把脸擦下身上。
　　先前不满的女生这会儿也不说什么了，跟在人群里，随着刘爷爷的带路，一径往上走。

　　林子里到底还是有些闷热，一群人在路边站了一阵，热汗涔涔，几个女生走两步已经明显气喘了。队伍里的男同学极有眼色，纷纷上前分担女生的背包，有的还极其大方地伸出胳膊让女孩子们搭着借力。
　　程子时这会儿已经彻底清醒，秦洲见他无事，快两步走到前头，一手托住刘爷爷的背篓，一手拉住他。
　　“刘爷爷，我来吧。”
　　刘爷爷回头看他一眼，摇着头笑起来，也不跟他客气，顺着他的力道将背篓卸下来，让秦洲背着跟在后头走。

　　搭在季小叶胳膊上喘气的同伴看了眼前头的情形，跟季小叶感叹：“你眼光不错。”
　　季小叶皱眉瞪她：“你别说话了，歇口气，再坚持会儿。”
　　同伴抱着季小叶的胳膊，面色浮白，原本想笑一笑，但胸口愈发憋闷，仿佛无法呼吸一般，有种让人心慌的窒息感，明明在大口大口地喘气，却越喘越闷。下一刻天旋地转，手上力道松开，人便直接往地上滑了下去。

　　“俞音！”
　　季小叶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抱住她。
　　众人闻声也是吓了一跳，急忙围了过来，七手八脚地帮忙把人扶住。
　　秦洲将玉米篓子递给刘爷爷，疾步奔过去，跟袁师傅一道将人放在路边的大石头旁靠着，一边给人扇风一边示意季小叶用湿纸巾给俞音擦手心跟脸降温。

　　俞音的情况不太好，比程子时更严重。好在这会儿在林子里，已经比先前水泥路边好多了。
　　秦洲快速扫了眼俞音的情况，心下已有判断。

　　等等！
　　秦洲的视线重新落在俞音略微泛紫的嘴唇上。
　　“她有没有心脏病之类的疾病？”
　　季小叶被问得愣了一瞬，随后果断摇头：“没有，俞音身体一向很好。”

　　秦洲却没因为季小叶的回复而松缓神色，反而沉吟起来。
　　这个女生他有印象，在车上的时候就跟季小叶坐在一块儿。
　　后来在路边，她说的是有点儿闷——不是热！
　　这座山上他来了很多次，但今天也是第一次觉得胸闷气短。
　　一群人都觉得闷。
　　闷，喘不上气……
　　缺氧？

　　秦洲下意识地抬起手腕。
　　气压——94 kPa
　　气温——35.0 ℃
　　高度——321 M
　　看清手表盘上数字，秦洲面上多了一抹凝重。
　　气压略低了点儿，气温——明显比往年高！
　　正常来说，山上林子里的温度这时节应该不会超过30℃，现在却整整高了5℃！
　　气温太异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