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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结发受长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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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异变,熔炉喧沸,地面上的紫雷气气相撞,撞出无数雷光火花。她催动手中真气生出的恢宏青气不断延伸,斩碎了最后一道的天雷。
拓跋菩萨从身长六丈恢复了常人形态,周身已经生根的白色气机逐渐消散,淡淡道:“你赢了。”
徐元照花了些时间让身体从耗尽全力的颤抖中平静下来,面对只在传闻中听自王仙芝以降从不言败的北莽军神并未多言。
曹长卿转入霸道前,曾将儒圣境界和修为转移到了她的身上,束缚她已久的平凡底子变得沛然深厚了起来,功力一日千里。
今日之后,她战平拓跋菩萨,跻身陆地神仙,天下前三就会有她一个说不清的位置了。
“离阳总算有个像样用刀的了。”拓跋菩萨望了望这个野心勃勃的后辈,“不过你太想做天下第一了,春秋以降这样的人我见过不少,每一个都不留后路,想让江湖的规则适应自己,可人怎么能对抗天道呢?一个个最后把自己害得死状凄惨。”
北凉是离阳的西陲门户,天然为敌,按理说这位北莽的大将军不应对自己讲这么多道理,徐元照觉得反常,还是回道,“从前有很多人都来挑战过你,你应该不会对中原高手心慈手软,为何今日只出了九分力?”
拓跋菩萨一笑置之,抬起头道,“留下你,你们中原的武道斗争就好玩了。”
徐元照嗅到了阴谋的味道,隐隐皱了皱眉头。
“你不想见见今日让你活的人是谁吗?”拓跋菩萨道。
即使拓跋菩萨出了全力,徐元照以命换命的可能性也极大。这样略带轻视意味的话令她深吸一口气,一手握紧刀柄。
北莽王帐外。
女帝见到徐元照时面色和蔼,领着她在精锐守军和大将军的注视下到草原上闲庭信步。
“你倒是真敢来。”老妇人轻声笑道。
“您既然想要我的命,是不会让拓跋菩萨放水的。”徐元照缓缓道。
老妇人笑意更浓,敛起了些威严,“我确实想看看徐骁的孩子都什么样。”
“徐龙象在流州打残了我的十万精兵,徐凤年在徐骁死前我也早已见过,就是个扮浑的乖小子。你们家除了这小子都是被打压的乱臣贼子的胚子,就你一个人没憋着,老头子一去世就进太安城杀人了。”
徐元照听到“乱臣贼子的胚子”没忍住差点也跟着大笑,再望向年长女帝的目光都惺惺相惜起来。
“我说,你倒是最像徐骁。你爹摇摇头,说可惜了是个女儿。我就骂他,女儿又怎么了。他赶紧改口,也不能说可惜,幸好,不然等他一闭眼,不出两天就会去把皇帝砍了,不用拼着自家铁骑仅仅一人搅得中原天翻地覆。
我帮他想了个办法,我有个侄子,年龄与你差不多,性情也相配。结果徐骁一听要你嫁到北莽,又吓得从车上差点跳起来,说这异姓王做得够苦的了,又得多条通敌的罪名。”
女帝说到此处着意望向天际,“我劝他带着北凉铁骑来北莽,跟我一起荡平太安城,就不算通敌了。”
“姨母了解我爹,我爹肯定不愿意。”
披着裘子的老妇人略侧目,“接班的那小子都不敢这么叫我。”
“我哥做了凉王碍于臣属离阳的立场,我身在江湖,多些自由。何况我说的话也并不重要。”
老妇人一时默然。
真是个纯净的小娃娃,但如果不是这么纯净,也做不到二十岁就入陆地神仙。
她想到自己插手江湖半真半假做得这出戏,这句话可能会让自己回味很长一段时日。
徐元照来北莽挑战拓跋菩萨,是和邓太阿一样奔着以命换命来的,拓跋菩萨此生也根本没有战平这一说,更不会为中原将这个王仙芝和曹长卿钦点的火苗留下来。
只是这一刻,王仙芝已经出武帝城截杀徐凤年,即将身死道消,而北莽军神认输的消息也有意传遍天下,中原江湖今日会有一个新的天下第一,从徐家兄妹里出。
徐元照必须得选,杀掉徐凤年,血亲决裂,不杀徐凤年,忤逆师恩,无论哪一种,北凉和中原江湖都会震荡。
女帝打量徐元照的目光多了些慈祥,“真好,真年轻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有了很多痛苦。”
她继续用和暖的声音问,“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年轻女子愣了愣。
“当时,我的丈夫不爱我,我的心愿就是将那些女子都杀干净。后来他死了,将北莽交给了我,我望着地图,心愿也变了,草原还是太小了,应该更大一些……想一想,我就是靠着这些走到今天,变成了个凶神恶煞的老婆子。”女帝笑道。
徐元照有些动容,但仔细想想自己似无所求,便简单道,“我希望眼前的一切都不会变。”
女帝最后目光愕然,听了太常令所言回了王帐,临走前向她回顾,淡淡道:
“别怨我。”
王仙芝终于闭上眼睛四散而出的气机凝聚成另外一个王仙芝,飘落在地,目光转向两个不速之客。
“于新郎,你去极北冰原。”
老人又将视线右移,看向楼荒。
“等我散去魂魄,将我的尸骨葬在昆仑山顶。”
楼荒面目埋在粗粝沙地上,没有作声。
王仙芝心念微动,轻轻一叹,知道是谁来了,向千里御剑狂奔而来的小徒弟说道:
“守好武帝城。”
还未等徐元照接近,王仙芝魂魄一分为三,化虹而去。不转世,不入天门,三分机缘一份赠予武帝城,一份到了太安城,最后一份到了就近的牧童身上。
徐元照跪在原地,双目通红,身体渐渐僵直。她从北莽御剑回到中原,感念到一份熟悉的气运向自己而来,有了极为不好的预感,探查着找到气运的主人,却已经自愿成了游魂,只给自己交待了一句话。
楼荒舍弃长剑,空手走向师父坠地的尸体,轻轻背起,向北渐行渐远。
她无法再抑制心中苦悲,转眼间气势暴涨,聚气一团霸道青气炸向罪魁祸首。
徐凤年也不躲,抬手将青气斩去。
两人出招越来越快,在江边只能看到一青一白两道残影,受到气机震动陡然而立形成白幕的江水仿佛要令天地归于混沌。
几十招过后,徐元照生生从天上拽出一道白色的惊雷,化作长剑直直刺向徐凤年,徐凤年轰然倒地,胸口血肉模糊,偶有雷电缠绕流转,嗤嗤作响。
她伸手轻易地连着衣襟将人揪起,手中还蓄着一道淡淡的白虹。
对战王仙芝已然力竭,但妹妹修为略高一筹也是真的,徐凤年眼神清冽,声音沙哑地道,“徐骁最担心的事还是应验了。”
徐元照眼眶中的泪终于止不住往下流,问道,“我想过有这么一天,为什么就非得是你?”
徐凤年面色平静地咳出了几口血,随后一把拿下徐元照的手,轻声道,“今日我不对上王仙芝,来日他也不会放过我。我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来见他的,因为武无第二,天道不允许。你师父不愿转世也不愿飞升,将气运留在人间,也是为了天道。你到了今天,怎么还是这么蠢钝懵懂?”
徐元照脸色依旧惨白,徐凤年还在气头上,步步紧逼,“王仙芝并非只是执意阻止我关闭天门,他如果不想在庙堂插上一脚,为什么要收你为徒?难道他不知道你我兄妹,今日身死一定能换两人决裂?从现在起,徐家就是全天下的笑话,就是我让你回北凉,军中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白衣被鲜血染出一大片的少年讥笑道,“这么做,谁最高兴?北莽?离阳皇室那群废物?藏着春秋余孽恨徐骁入骨的武帝城?”
他并不恼火妹妹对自己出手,只不过自己就是有万般手段也没法让她回家了。
“徐凤年。”徐元照打断道。
她恢复了神色,语气平静,“两个时辰前,我见到了拓跋菩萨,平局之后他不愿再出手,情愿认输。他跟我说,留下我中原江湖会不一样,现在我明白了。从前以为武功越高越自由,等到做了高手,才发现连自己的立场也不能决定。天下第一是谁,江湖格局如何,还是被这些老头子掌控。曹长卿当时对我说,一寸气运就是一寸责任,他好像生来就知道自己的担子是什么,所以入圣,可我修不到这个境界了。”
她如往常一样轻轻环抱住哥哥,只是两人此时心头都有千钧之力,脸色比死了还难看。她将手轻轻附上他的胸膛,真气缓缓倾泻而出。徐凤年的伤口逐渐愈合,过了半刻气机大炽。
“从今天起,你就是天下第一了。”
徐元照在徐凤年的惊讶中将最后一丝残存的气运在手中捏碎,随后抬首道,“以后的天下,由你们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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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的是气运不是修为,以后走朝堂线,不参加武评排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