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久别重逢 ...

  •   太初十九年,十月中旬的日子,山南城已经迎接了两场大雪。这第二场雪下了整整一夜,辰时才堪堪停住,城内路上的积雪没了小腿,城东郊区的房子更是不知压倒了多少。正午时分,太阳透过云层,悬挂在人们的头顶,不似夏日的阳光那么迫切,此时的阳光打在人的身上,只觉得暖烘烘的。

      白茫茫的城里,几乎看不到人影,唯有城内最大的饭庄前站着一个黑衣男子。远远望去,白中见黑,直让人觉得那人影很是碍眼。

      黑衣男子,名为长空。他来这山南城是为了寻人,如今人就在眼前,他却迟迟没有更进一步。

      他站在酒楼前,抬头望着二楼倚在窗边的那个人。那人肤色本来就浅,现在阳光直直打在他身上,这么瞧去,竟有一种要羽化成仙的感觉。

      长空攥紧了被袖子掩住的双手,只觉心中生起了一股无名火——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那个人永远都是这样,好像只要一瞬间就会消失不见,自己又没有办法阻拦。

      长空又仔细瞧了瞧那人,明明只有一月未见,却总觉得那人瘦了一圈,心中之火又更甚一分。

      他微微低头,不再看那人,反复告诉自己,已经找到了留住那人的办法,不会再让他逃走,好不容易将火气压了下去,这才抬脚朝着店里走去。

      白衣男子,名为临渊。他倚在窗边,其实老早就看到了长空,这么冷的天气里,长空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脸色也有些发青。

      临渊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放空,握着酒杯的手逐渐缩紧。

      “嘭!”酒杯应声而碎。小二急急忙忙走过来清理,临渊从怀里拿出一块手帕,细细地擦掉指缝里遗留的酒。

      知晓长空肯定会走上来,临渊让小二重新拿了两个酒杯,盛满酒,将其中一个放在对面的位子上,一个继续握在手里。而后就继续透过窗户看着那银装素裹的天山,盘算什么时候上山走一圈比较合适。

      尽管已经做好了的心理准备,可真当长空真的坐下来的时候,临渊还是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

      将临渊的反应尽收眼底,长空只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看到,端起眼前地酒杯,小酌两口之后才一饮而尽。

      “这酒不错。”长空说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临渊过了半晌才开口回应:“这酒是用天山的雪水酿成的,滋味肯定不错,更别说眼前这壶是老板珍藏多年的陈酿,我废了很多……”

      说话间,临渊只觉闻到了一股血腥气,停了言语,抬眼打量长空。习武之人本就对血腥气敏感,刚才只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乱了心神,故而没能察觉,现在一放松,顿觉哪哪都不对。闻到的血腥气不做假,那人黑衣上湿漉漉的部分,也可能不仅仅是被雪打湿的。

      长空端起酒杯掩住上扬的嘴角,真是不枉他故意扯裂的那几道伤口。放下酒杯时,又恢复了一脸从容。

      “废了很多什么?”长空故作看不到他打量的目光。

      “你受伤了?”临渊不答反问道。

      “小伤,已经无碍了。”长空放下手中的酒杯,“老板如何同意给你这酒的?”

      临渊不答,将酒杯中的酒喝下,又将酒坛子细细封好,而后抱起酒坛子起身离开,走到包厢门口时,才略微停顿,闭了闭眼说道:“跟上。”

      长空等的就是这一句话,目的达成也没有犹豫,学着临渊将酒喝下,就疾步跟了上去。

      临渊下了楼,朝着正在算账的老板走去。老板抬头看见来人,瞬间笑开了花:“哎呀林公子,又来找我下棋呀?这次咱们赌饭菜如何?我输了,请你一席,我赢了,请你两席,如何?”

      临渊闻言干咳一声:“改日再下,”又指指旁边的长空,“给他安排间房。”

      老板这才看向长空,笑着说道:“林公子的朋友果然都跟林公子一样风神俊朗,不知道这位朋友喜不喜欢下棋呢?公子若……”

      “咚咚咚”,临渊不悦地用指关节敲着桌子,“下棋改日,先安排房间。”

      老板被打断话茬也不生气,继续笑着说道:“林公子隔壁的房间还空着,如何?”

      长空本想说可以,却瞧见临渊的头比刚才低了一点,便没有出声,只安静地等待临渊说话。

      “这位公子你看?”老板又问道。

      临渊闻言看向长空。

      “我没带银两出来,不如在你房间打个地铺……”

      临渊咬咬牙,没有带钱,亏这人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真真是脸皮够厚。不欲同他争辩,临渊向老板说道:“就旁边那间吧,烧桶热水送过来。”

      而后瞥了一眼长空,抱着酒坛子就走,长空急忙跟上。

      “我让小二带你过去!”老板望着长空的背影喊道。

      “不必。”长空头也不回地答道。

      作为长宁城内最大的饭庄加客栈,天山酒家前面三层楼为饭庄,向后穿过一个院子,出现的三层楼为客栈。

      临渊带着长空上了三层,指着一间房道:“你住这间,一会热水来了,洗洗再处理伤口。”

      “我没有伤药,也没有带换洗衣服。”

      长空说得一本正经,临渊听的只觉愈发想揍人,“东西呢?”

      “扔了。”

      临渊攥紧了拳头:“为何要扔?”

      “沾上了血。”长空说得淡然。

      “你衣服上也有血,为何不一并扔了?”临渊逼问道。

      长空嘴角微扬:“只有这一身衣服了,不想给别人看我的身子。”只给你看,长空再心里补了一句,没敢说出来。

      临渊知道自己被调戏了,瞪他一眼,不再言语,扭身进了隔壁房间,没一会就抱着一身衣服和一瓶伤药走了出来。

      长空见好就收,道了声谢,转身进了房间。

      临渊回了房,坐在桌前,拿起一个茶杯继续喝酒。几个月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一直告诉自己他和长空不会再见,也许很多年后还会再见,但到时候时间会把一切都遮盖得严严实实的,其他的事情也就都无所谓了。虽然这样告诉自己,但是当看到长空时他却又觉得这是应该的——他们应该很快“再见”,就像现在一样。

      所以当长空赤裸着上身想借“后背的伤口自己涂不到”的理由来耍流氓的时候,就看到临渊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动作不见分毫偏差,眼神却没有了焦点——这人应该是喝醉了。

      长空叹了口气,想要将酒收起来,刚刚走了两步,只见那人朝着他冷声说道:“你是谁?为何不穿衣服出现在我房间?”

      长空看着那人一瞬间差点以为那人清醒了,听完了话,才确定临渊是真的醉了——醉了又如何?完全不妨碍自己耍流氓。

      “我是长空,我后背的伤口自己没有办法上药,你可以帮帮我吗?”长空说着坐到临渊对面,并把伤药放在了桌上。

      临渊看看伤药,又看看眼前的人:“长空?你是那个小兔崽子?”说着他拿起伤药想要站起身,却被桌腿绊得踉跄了一下。长空起身就想扶一把。

      “坐着,我来给你上药。”临渊打开他的手,绕着桌子,走到临渊背后。

      长空欲扭头看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身后之人点了穴。

      “嘿嘿,小兔崽子,乖乖坐着吧!”

      小兔崽子,小兔崽子,长空在心里重复了几遍这个称呼,感觉也不错。

      “这道伤可真够深的,疼吧。”

      还好,不及看着你离开时的百分之一。长空在心里答道。临渊不再言语,竟真的开始给他上药。长空感觉着那柔和的动作,哪里有半分像是喝醉的人。

      长空看不到临渊的动作,只觉等了很久,那人突然讪笑一声,将手中的伤药随手一扔,便走到床边躺下,没一会呼吸就平稳下来。

      长空无比庆幸他坐的位置是面朝床的,还可以清楚地看到临渊的身影。本来还有些纠结要不要费力冲开穴道,但当临渊躺下之后,这点纠结也不复存在了——就这样看着他吧,就这样就很好。

      长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从屋内的炭火很旺,到炭火熄灭,再到感觉有点冷,床上的人也在睡梦里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临渊睡的也不安稳。

      在梦里,孩童时期的长空脸上带着笑,望着他说:“所以带我去地府吧,等我长大了,我会光明正大地挑战你,然后杀了你。”

      他朝着长空伸出手,长空将左手放在他的手心,他看着孩童长空慢慢长大,不知道什么时候,长空右手中多了一把剑,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刺进他的胸口,意识一沉,再睁眼时,他躺在长空的床上,被喂了软筋散,哪里都没办法去。他看着长空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不知道什么时候手中多了一瓶药。

      梦里的他清楚地知道那是毒药,吃了就能解脱的毒药,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吃下。

      然后眼前一黑,他又看到了孩童长空,他看到孩童长空脸上带着笑,望着他说:“所以带我去地府吧,等我长大了,我会光明正大地挑战你”。然后他看到自己不由自主地再次伸出了手……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