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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破后而立 ...

  •   天山西南的方向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山谷,叫做墨溪谷,里面布满了一种红色的宿桐花,四季不败。山谷中的四季并不分明,天气也通常是阴霾,阳光、雨、雪都极少见。

      太初七年十一月三日晚,山谷中罕见地下起了雪,这一下便是一夜,第二日清晨,地上的积雪已有两尺厚,阳光刺破阴霾,斜斜地照在积雪上,远远看去,波光粼粼。

      山谷中住着一户人家,父母两人带着一个男孩。

      这天早上,男孩依然是第一个推开房门的人。他每天都会早早起床习早课,练习父亲交给他的剑法。今天他推开门之后,便被眼前的雪景惊呆在原地。

      他今年八岁了,一直住在这山谷里,今天是第一次见到雪。他小心翼翼地迈出一只脚,踏在雪上,发出“咯吱”的悦耳声音。向前走了几步,回头看着自己留下的脚印,他轻轻笑了笑;轻轻用食指挖起一点雪,放在舌尖,感受雪融化在嘴里冰凉的触感,他享受地眯起了眼。

      虽然很想玩雪,但他还是决定先把早课做完。男人推门出来的时候,他只要再舞三遍剑便可以结束。男人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男孩拿着木剑认认真真地做着一招一式,直到男孩收剑而立,才起身走到他身边摸摸他的脑袋。

      “父亲,我可以堆雪人吗?”男孩仰望着他的父亲,眼睛里闪着亮光问道。

      男人闻言心里先是一愣,接着便是一痛,对这个孩子,他一向要求严格。而男孩也表现出了异于年龄的成熟感,从不叫苦叫累,不学习的时候偶尔会在山谷里走一走,偶尔听父母讲讲山谷外面的故事,更多的时候是安静地看着一本又一本的书。

      男孩表现地完全不像一个八岁的孩子,以至于男人都忘了他的年龄,忘记了他需要一些“童趣”。

      男人沉默的这段时间里,男孩的脑袋逐渐低下。

      男人回过神来,又揉揉他的脑袋:“我想跟你一起,可以吗?”

      男孩闻言抬起头,就看到了父亲脸上的笑容,这在父亲的脸上很少见。父亲是严厉的,额间的川字纹证明着他的眉头总是紧皱在一起的。男孩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忧愁,但是他可以让自己不给父亲再增加忧愁。现在听到父亲要陪他一起堆雪人,一瞬间,山谷中的宿桐花都要开到他的心里去了。

      男孩的母亲做好早餐之后也加入了他们,贴心地为他们准备了可以用来当眼睛的黑色的纸;用来当鼻子的胡萝卜;以及用来当嘴巴的树枝。

      男孩执意堆了三个雪人,两大一小,手牵手站在雪地里。

      男人盛了三碗热腾腾的粥,三人端着粥碗,生平第一次不够端庄地坐在门前的台阶,望着院中的雪人,吃起了饭。

      然而饭只吃了两口,男人便将碗放在了旁边:“带小宣带进房间。”

      男孩微微歪头看向父亲,父亲平坦了没多久地眉头又皱了起来,他听话地跟着母亲向屋内走去,然而他转弯进到里屋时,回头的那瞬间瞥见院子里多了六个带着黑面具的黑衣人。

      他瞥见了面具上金色的花纹,他好像在书里面看到过。

      母亲将他安置在里屋的木箱里躲起来,自己拿起墙上挂着的两把剑,冲了出去。

      男孩没有哭,也不敢动,他知道现在他是累赘。他蹲在里面拼命地回想着书里的内容。突然而来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路,他听脚步声慢慢靠近朝他,然后停住,再然后箱子被打开了。

      他看了一个黑衣人,带着和院子里的那群人一样的面具。

      黑衣人朝他挥挥手,示意他从箱子里出来,自己在旁边的桌子上坐下,倒了一杯茶。男孩走出来,站在他面前。

      “坐会吧。”黑衣人对男孩说,“外面估计还要一会。”

      “你们是地府的吧,有人雇佣你们。”男孩说的很笃定,没有变声的声音还是清脆的,有些悦耳。

      面具遮住了黑衣人的表情,所以男孩没有看到黑衣人脸上欣赏和震惊的表情:“是的。”

      “那我现在可以雇佣你吗?雇佣你保护我和我的父母。”男孩想了想,眼神里带着些许不确定。

      黑衣人先摇摇头,然后才说:“你既然知道地府,那你知道地府的规矩么?”

      果然不行,男孩心道,地府的规矩他从书里也看到过,男孩想着竟然皱起了眉。

      “你竟然知道地府的规矩?有趣。”黑衣人的语气里带着点笑意,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男孩咬咬牙,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地府有自己控制死士的手段,黑衣人作为死士,若是不能按时回去,就会死亡;为了活下去,只能按时回到地府;要想回去,那么必然要完成任务;黑衣人完成任务,他们全家都会死掉。想到这里男孩反倒松懈了下来,这是一个死循环,但是还有一个希望,如果父母能够胜,他们就会平安。

      男孩想到这,抬头看着一眼黑衣人,他要是可以拖住这个黑衣人,那么父母的胜算就会多上一分。

      “你说他们谁能赢?”似乎看穿了男孩的心思,黑衣人开口说道。

      “我父母。”男孩平静地说道。

      “也许吧。”黑衣人喝了一口茶,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你知道么,这次他们的目标不止有你们还有我。”

      男孩观察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只见他的右手一直放在腰间的剑柄上,似乎只要一有任何异动,便能立刻出鞘,男孩没有不自量力反抗地想法,只想尽可能地拖住黑衣人。他顺着黑衣人的话问道:“为什么他们要杀你?”

      黑衣人没有回答男孩的问题,拿起一个杯盖朝着窗口掷去,准确无误地接着杯盖地力度打开了窗户,然后说道:“你看到了没有,外面的五个人里,有一个是地府死士排名第八的,有两个排名前二十的。”

      “那你排名多少?”男孩问道。

      “我啊,刚好二十。”黑衣人笑着说道。

      “为……”

      “阿楠!”

      男孩的声音被一道凄厉的男人声音打断。男孩只见一个黑衣人的剑从母亲的腹部穿过,紧接着父亲的胳膊也被刺伤。男孩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眼睛里蓄起了泪水,却始终没有落下。

      黑衣人暗道一声,这男孩真的不错。

      “走吧,我们该出去了。”男人说完,带着已经完全出鞘的剑,从窗户跃了出去,加入了战局。

      然而他的目标在其他黑衣人——想要他的命,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临渊,你这是背叛地府!”其中一个黑衣人喊道。

      “是又如何?”临渊正面对上那个黑衣人,“你们都死了,便不会有人知道。”

      原来那个黑衣人叫做临渊,男孩记下这个名字,就见自己的母亲趁着临渊的加入,退出了战圈。

      男孩从药箱中拿出止血药,跑到母亲面前,为其止血。

      “小宣,没用的。”女子流下眼泪,她不是为即将死去的自己感到惋惜,她只是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男孩活下去。

      打斗瞬息万变,已经倒下了两个黑衣人,名叫临渊的黑衣人身上也带了伤,父亲身上的伤也在加重。

      临渊打斗地并不轻松,他没有跟男孩说的是,他这次活下去的概率也很小,尤其是死士之间彼此都太熟悉了。

      看着两个黑衣人的倒下,排名第八的那个死士放弃了男孩的父亲,转向临渊,面具下临渊的嘴角勾起,终于对上了。

      “去死吧,临渊。”排名第八的死士说道。

      临渊没有回话,用他逐渐加快地出剑速度证明了谁该去死。

      然而一个黑衣人突然从男孩父亲那里撤回,选了一个临渊看不到的地方攻了过去。

      排名第八的死士看到,眼里带了笑意。

      男孩的父亲也看到了,瞳孔一缩,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临渊会被其他死士围攻,但是他可能是唯一能让小宣活下去的人了。

      临渊知道后面有人冲过来时,他没有想要躲开,就在这一刻了,他微微侧身避开要害,也将自己的剑对准了眼前人的要害,只要他能快一点,就能成。

      临渊的剑如愿刺中了对方的要害,然而预料之后的疼痛并没有袭来,他抽剑向后翻身跃去,只见本该刺在他肩胛骨的那一剑,从男孩父亲的背部刺了进去。

      来不及震惊,临渊瞬间就与剩下的两个死士斗在一起。男孩父亲则踉跄着走到母子二人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废了一些力,受了一些伤,临渊最后还是拿下了剩余的两人,他持剑站在原地,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男孩环顾四周,院子里的雪人早已被毁,大片地血洒在雪地上,将雪融化。

      刚才母亲跟他说,要他一定活下去;父亲也跟他说,要他一定活下去。

      父亲还说,不需要他报仇,他还有更多的事情去做。

      父亲还说,那些事他也可以不做,只要活着就好。

      说完,便再也没了说话的力气。

      太阳已经升到头顶,洒在院子里,笼罩在临渊身上。临渊摘下了面具,长着嘴大口呼吸。男孩这时才看清了他的长相,临渊长得和他用剑的风格完全不一样。他的剑是冷漠的,但是他却张了一张温润的脸,没有什么棱角,皮肤很白,原本有些寡淡,却配了一双桃花眼,不笑也能含春,现在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了几滴鲜血,阳光下,闪耀着光芒,像是地府的鬼差,也像是天上的神仙。

      “我父母要死了,但我要活下去。”男孩开口说道,声音很平静,尽管他的脸上还挂着泪痕,“带我回地府吧。”

      男孩说完,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父母,只见他们脸上挂起了笑。这样就很好了。

      临渊闻言眼睛微眯,他喜欢这个男孩,男孩的父亲还帮他挡了一剑,但是他怎么都算是这个男孩的仇人吧:“你不恨我吗?也许我刚才可以救他们。”

      男孩没有说话,用手一一抚摸上父母的脖颈,确认他们已经没有了脉搏,才开口道:“恨。但我更恨我自己,如果我有用一些,我现在就可以把你杀掉。”

      男孩说完,朝着临渊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所以带我去地府吧,等我长大了,我会光明正大地挑战你,然后杀了你。”

      临渊闻言也笑了:“好啊,我等你。”

      之后,临渊去山谷附近小镇的义庄偷了一具和男孩体型差不多的尸体,换上男孩的衣服,放到院子里。

      “还有什么要拿的吗?”临渊带着男孩站在院子门口。

      男孩摇摇头:“都是些死物。火种给我吧。”

      临渊眉头一挑,把火种放在男孩手中。

      男孩平静地走过去,引燃院子,然后又平静地走回去:“我能等它烧完吗?”

      临渊没有意见,便静静地坐在旁边陪着男孩。火烧了一天一夜,男孩站了一天一夜,火熄灭了了,他才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醒来时,又过了一个时辰。

      临渊看他醒来,站起身:“天色不早了,赶紧走吧。”说罢,转身离开。

      男孩躺在地上没有动,茫然地看了天空片刻,然后眼神才逐渐恢复清明。他站起身,拍拍身上沾上的雪,追上临渊,在他侧身一步的地方跟着。

      一只鹰突然从天空俯冲而下,落在临渊的肩膀上。临渊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绑在鹰的腿上,便放飞了它。

      “出山谷之前重新起个名字吧。”

      “好。”

      “鹰翔于长空。你便叫长空吧。”

      “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破后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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