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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茶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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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忧谷和沈逸曾去过的虫谷相距不远,当时捡到他的巫族人看他什么都不懂,还专门叮嘱过他,没事千万不要往忘忧谷跑。忘忧谷的人极度排外,误闯入她们的地界,很有可能就再也出不来了。
沈逸远远的瞧过忘忧谷一眼,树木郁郁葱葱,缭绕的云雾遮掩住了谷中景象。山谷下应是藏了扰乱外界窥探的阵法。群山如黛,环抱出一处与世隔绝的天地。
尚幼仪曾让阿阳带着信物前去忘忧谷,听起来与忘忧谷的谷主是旧相识。在幽冥灯的幻境中,沈逸没能跑下山便回了头,不知道真正的阿阳有没有逃脱追捕,完成尚幼仪的嘱托,成功将纳戒里的东西送到忘忧谷。
尚幼仪给阿阳的戒指里除了留给阿阳的信物,还有一样东西,是一朵名为一念净的花。忘忧谷内同样存有神器,此神器便名为“一念净”。
尚幼仪交给阿阳的自然不可能是忘忧谷的神器,那朵花应当是一念净的子花。
传闻一念净的子花可以储存记忆,尚幼仪一定是在一念净里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沈逸要去忘忧谷找回这段记忆,他还想找一找阿阳的下落。
二十多年过去,阿阳就算当年赶到了忘忧谷,如今也不一定还留在谷中。不过忘忧谷的谷主与尚幼仪相识,从她那儿应该也能打听出些沈逸不知道的东西。
沈逸想弄明白,他的父母到底是为了什么,成为了两界的牺牲品。
“魔尊回信了。”虞知永从飞来的乌鸦身上拆下密信,交给沈逸。乌鸦扑棱两下翅膀,恢复神志,望了望周围全然陌生的环境,嘎嘎叫着飞回天上,飞远了。
马车继续前行,沈逸拆开用符咒锁住的竹筒,取出里面的信件。前日他向魔尊发信,说明了寂恒的去向。信中没解释太多内情,只告诉魔尊,寂恒使用幽冥灯回到了二十五年前,具体是出于什么目的,沈逸无能,没能查明背后真相。
目前幽冥灯在寂恒的徒弟纯慈手中,有皇室看护,不便动手抢夺。
整封信一个字没提裴梓清和上仙界。
沈逸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略过裴梓清,只是直觉让他将裴梓清的行踪瞒了下来,他想能瞒多久瞒多久,最好晚点再被魔尊发现。
魔尊给沈逸的回信依旧简洁,没有追问他更多的细节,只告诉沈逸,郁景彻已从魔域出发,不久后便会接替沈逸继续完成之后的任务,让沈逸立即回魔域。
沈逸看完那寥寥几行字,烧掉手中的信纸,不打算再回信。
反正他不回魔域,魔尊就在魔宫里等着去吧。
虞知永很是不安,沈逸安慰他:“他放我出来的那天,就该想过我不会那么快回去。”
沈逸望着山路尽头的小镇,淡淡道:“他总不至于因为我不听话,就要我性命。”
虞知永知道他是劝不动沈逸了。沈逸与魔尊之间的关系难以描述,魔尊会悉心教导沈逸修炼,用尽一切办法帮助沈逸提升修为,看起来对沈逸关心备至,但他不会给沈逸任何亲情。
他们更像是一对师徒,交流仅限于教学的师徒。
虞知永不知道沈逸要去忘忧谷干什么,但他希望沈逸能快点解决掉忘忧谷的事,好早点赶回魔域。毕竟魔尊虽不会要沈逸的性命,却有不少让沈逸痛不欲生的法子。
他问道:“你没有信物,要怎么进忘忧谷?”
忘忧谷的谷主是个女人,听闻谷中的弟子也皆是女子,山谷的出入口都被阵法封着,外人轻易进不去。
男人更是路过都要被揍两下。
沈逸不着调道:“不知道,去了再说。”
虞知永:“……”
二人赶在日落前,在临近忘忧谷的小镇上落了脚。开房间时顺便向客栈的店小二打听忘忧谷的消息,没问出什么新鲜事,店小二见他们反应平平,道:“二位如果想知道更多的仙门秘闻,可以去福湘茶馆问问。那儿有位说书先生,和大门派里的弟子有亲戚关系,能打听到不少事,经常拿着仙门里的八卦讲给大伙听,你们明日下午过去,一准能找到他。”
沈逸扔给店小二一堆碎银子,和虞知永上楼休息了。
第二日下午,二人出发前往福湘茶馆,里面的人还不少,楼下已经没坐了,只好上二楼雅间。
陆陆续续有不少人揣着瓜子站在茶馆门口,像是来瞧热闹的,等人群里有人开始催,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干瘦老头才走出来,坐在了案前,一拍醒木道:“上回书正说到,海上风浪狂做,囚困着鲛人的黑船之中,一名黑袍人身如鬼魅,目射寒光,执一柄长剑,劈开浪潮,一招鹞子翻身,将那舫主拿下!说时迟那时快,狠毒的舫主拉过一名鲛人挡在身前,就在那鲛人尖叫之际——”
沈逸目露诧异,坐直了几分,皱眉听着楼下的说书先生绘声绘色地讲黑袍人救鲛人的故事。故事越听越觉得熟,等听到囚困鲛人的黑船被劈成两半,船上的人流落荒岛时,沈逸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他之前在南鸣海经历的事。
“……黑袍滑落,露出其下清俊面容,只见那仙人长眉入鬓,一双丹凤眼不怒自威,赫然便是——!”
说书先生缓了口气,悠悠端起茶壶喝水,周围的人等不及了,纷纷催他:“快说啊!到底是谁啊?”
“这么厉害的角色,肯定是哪个大门派里的长老!”
“嘿!这人使得一手好剑,跑到黑船上救鲛人,还是个丹凤眼,我已经猜到是谁了!”
“谁啊?是谁?你快说!”
说书先生猛地一拍惊堂木,接上了前半句:“——那人赫然便是青云宗上仙峰上的那位瑶光仙尊!”
众人哗然:“我就知道是他!”
“这位仙尊大人可是个大好人啊!”
“那些鲛人那么可怜,真是多亏了他、才能逃脱那舫主的魔爪。”
说书先生继续往后讲,议论声渐渐落下,沈逸的神色却凝重了几分。
这说书先生讲的是他们在南鸣海域的经历没错,整个经过也大差不差,但不知是传出的消息几经辗转出现了差误,还是有人故意为之,这个故事里没有出现最关键的人物颜丹青,反而将颜丹青做出的事全部都安在了裴梓清身上。
裴梓清成了鲛人族的救世主。
瑶光仙尊的名号本就响亮,等说书先生讲到仙尊大人力保鲛人族,不许黑市再对鲛人进行围猎时,听众们纷纷鼓掌,高声称赞瑶光仙尊侠义之士,值得敬佩,沈逸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具体是哪个地方有问题。
仙门里传出来的消息本就会被民间改编成各式各样的故事,或许只是因为颜丹青是个没人知道的鲛人,讲出来没意思,才借用了瑶光仙尊的名头,写了这么一套本子下来,倒也算不得什么奇事。
但,是谁把这件事传出来的?
这套本子里面的很多内容,都是亲历者才能了解到的细节,例如鲛人族的献祭大阵,还有在碎星岛上他们被支走的那一夜,鲛人对幸存的修士进行了反围剿。
船上活下来的人本就不多,难不成是刘阁主?
此时说书先生已经讲到故事结尾,说碧落舫舫主已身亡命殒,有瑶光仙尊相护,也没人敢再做鲛人生意,鲛人族得以休养生息。
“谁知天意难测,那鲛人族的小族长却因死去族人众多,难以释怀,悲愤交加,一日仰天长啸,状似癫狂,投身怒海狂澜,自此踪迹全无!”
醒目一拍,故事算是讲完了,说书先生呷了口茶,底下有人问他:“那鲛人族长怎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说书先生摸摸两撇小胡子:“这个就不得而知了。”
“那你这故事没尾,不能算结束啊!”
说书先生道:“怎么没尾?如今鲛人族有瑶光仙尊做靠山,不用再担惊受怕,这不就是最好的结局。”
“这样也行,可你后面又要说那鲛人族族长不见了,大家当然会好奇他到底去哪儿了。”那人问,“这故事真没后续了?”
“没了。”说书先生笑笑,“在下也就听了这么多,至于这鲛人族族长到底去了哪儿,总不能乱讲。只听说,他是和一个修士跑了。”
“和修士跑了?”
“对。”
“他不是觉得死的族人太多,悲愤交加吗?”
“是。”
“那怎么又和修士跑了?”
“因为那修士帮了他一个忙。”
“什么忙?”
说书先生不回答了,其他人加入讨论:“说不定是爱上那个修士了。”
一人笑道:“可别乱说了,修士围猎鲛人,鲛人跑都来不及呢,鲛人族族长怎么会爱上仇敌。”
“谁说没可能,鲛人族不都脑子不好使吗?不然最初那条鲛人,又是为何将自己的鲛珠剖给了一个心思歹毒的渔夫。”
“……”
虞知永扒着栏杆听着楼下人议论纷纷,沈逸嗤笑一声,道:“司竹恨毒了岸上的人,怎么可能和一个修士跑了。他不把人吃了都算好的。”
“司竹?就是那位鲛人族的族长?”虞知永坐回椅子上。
“嗯。”沈逸盯着楼下的说书先生,随口对虞知永讲了南鸣海一行真正的经过,小狐狸听得惊奇,等沈逸说到他和裴梓清赶去海域却发现海底的鲛珠不见了时,他愣了愣:“所以还有第三个人在帮鲛人?”
见说书先生要退场了,沈逸起身追去,虞知永却在他身后迟疑道:“这个第三人,会不会就是说书先生提到的那个修士?”
沈逸一顿,转眼间说书先生已经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