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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躲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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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逸溜溜达达穿过几条街,又站在一家烧饼铺子前买了两个饼,这才脚步一转,拐进了一条空寂的小巷。
有人在此处等候已久。
那人见到沈逸,先紧张地瞧了瞧他身后,确定没人跟着,暗暗松了口气。
沈逸咬着饼问:“你怎么来了?”
小巷内站着的青年长得白白净净,面容清秀,细看是个美人胚子,就是两只手总捏着药箱的背带,显得有些畏缩胆小。他接过沈逸递给他的烧饼,嘴角翘起,笑容腼腆:“你一直不回去,我担心你的头痛症发作,就过来看看。”
沈逸记起这人讲究,不习惯站在街上吃东西。他转身坐在了一户人家门口,扫了扫台阶上的土,拍了拍道:“放心吧,最近都没疼过了。再说,有你姐姐在这里,疼得厉害了我可以找她。”
青年看到他的动作,无奈地摇了摇头,但还是配合着坐下,拨开油纸,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烧饼。
眼前这位弱柳扶风的小官人,便是虞珺汝的弟弟,虞知永,也是三年前救了沈逸的那位狐族赤脚大夫。
沈逸三两下解决掉手里的烧饼,见小狐狸还在认真地啃着饼,忽然问道:“你认识秦玉颖吗?”
小狐狸噎了一下,努力咽下口中的饼,磕巴道:“……不、不认识啊。”
沈逸狐疑地打量虞知永。
方才沈逸在人群中看得分明,虞知永本想直接上前同他打招呼,视线扫到跟在他身后的秦玉颖,便着急忙慌地打了个手势,转头跑走了。
沈逸还以为他和秦玉颖之间有什么纠葛。
虞知永解释:“我是看有人跟着你,不好贸然上前打扰,怕万一耽误你的事。”
这个说法倒也算合理,沈逸心底依旧有些疑惑,嘟囔道:“我能有什么事。”
“对了,我这次出来找你,还有其他原因。”虞知永赶紧道,于是沈逸不再纠结秦玉颖,虞知永伸手指了指上头,“……那位让你查完寂恒大师的下落,就立即回去。”
“为什么?”沈逸问,“出什么事了吗?”
虞知永摇头。
沈逸想了想,记起一个人:“是不是郁景彻回去说什么了?”
比如他非要拜魔尊的死对头为师之类的。
小狐狸支支吾吾。
沈逸顿时气得牙痒痒:“就知道那厮靠不住!”
虞知永替郁景彻辩白:“也不能怪他,魔尊都问了,郁哥总不能说谎。”
沈逸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反正我不回去。出都出来了,谁爱回谁回。”
虞知永还想再劝:“可是……”
听到不想听的,沈逸就待不住了。他往巷外走去:“他又不可能亲自出来抓我,这事回头再说吧,我还有要去的地方呢。”
虞知永赶紧收起烧饼跟上他:“等等我小白,寂恒大师的下落你查到了吗?你还要去哪儿呀?”
“不告诉你,说了你也要告密。”
“可是那位让我必须带你回去啊……小白!”
……
寂恒的下落就是没下落,他使用神器回到过去,此举已然违反天道规则,人基本可以肯定是回不来了。
沈逸不知道李纯是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三皇子的,只听说禁闭中的三皇子发了好大一通疯,将寝殿内能砸不能砸的全都砸了,给自己弄了一身的伤。下人们都不敢靠近,国主没办法,只好叫虞珺汝过去,用幻术暂时将人迷晕。
虞珺汝回莲华殿时沈逸问了两句,虞珺汝摇了摇头:“我给三皇子开了些安神的药,但估计他也不会喝。”
这次三皇子就是在长安殿前跪到死,也等不回寂恒了。
沈逸问:“你来的路上有没有见到瑶光仙尊?”
“没有。”虞珺汝道,“我听知永说你准备走了,什么时候出发?”
“这不就在等那位仙尊大人,和他打声招呼就走。”沈逸已经蹲守裴梓清有几天了,结果每次去小院,人都不在。也不知道裴梓清神神秘秘的在做些什么,总不能是在故意躲着他。
沈逸思前想后,皇室之中值得裴梓清如此耗费精力的,恐怕只有那个传说中的上古大阵了。正好这几天李纯也不在,很有可能就是带着裴梓清去了皇室秘境。
沈逸想凑个热闹,可惜没人邀请他。而且他最近跑去小院太多次,秦玉颖已然受不了。
又一次上门寻人失败,秦玉颖暴躁道:“你到底有什么话要对师尊说,我帮你转达。你今天都过来问了二十多遍师尊什么时候回来了,你不嫌烦我还嫌烦。”
沈逸提议:“那你干脆让我在院子里自己等着好了。”
秦玉颖道:“师尊今日也不一定就会回来,难不成你要一直等着?”
沈逸:“有何不可。”
秦玉颖懒得管他了:“那你等着吧,不过记住,只能在院子里等,师尊不喜欢旁人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沈逸忽然好奇:“那他最疼爱的那个小师弟呢?也不能随意进出他的房间?”
秦玉颖斜眼看他:“你都要走了,还问那么多做什么?”
沈逸耸肩:“我走了又不是不回来了,大师姐。”
秦玉颖:“……”
秦玉颖:“你这人怎么还死缠烂打上了。”
“我这是执着。”沈逸笑出一颗犬齿,“俗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冷仙尊也怕俏徒弟。”
“什么乱七八糟的。”秦玉颖不想理他,又告诫了沈逸几句,就出门找苏白去了。沈逸听人走远了,拍了拍手,毫不客气地推开裴梓清的房门。
一回生二回熟,变成蛇的时候都来过了,现在变回人再进一次又能怎么样。
他今天非要等到裴梓清不可。
沈逸捞起裴梓清四处乱扔的衣服,抓着衣服就像是抓到了人,盘腿坐在榻上,本来还在想事情,结果闻着屋内淡淡的青竹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
难得睡了个安稳觉,沈逸悠悠醒来时还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张霜雪般的脸冷冰冰地对着他。沈逸一骨碌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想起自己是在裴梓清的房间里。
“我在等仙尊你啊。”白色的衣袍从沈逸身上滑落。
裴梓清皱眉道:“出去。”
沈逸一看,外面日头正高,已然是第二天早上了。他忘记身上盖着的是裴梓清的衣服了,随手拨到一旁道:“仙尊,我都等你一晚上了,你怎么一来就要赶我走?”
裴梓清见他不走,竟然转身就要离开,沈逸赶紧跳下床拦住他:“欸,别走啊,仙尊,你难不成是在躲着我?”
裴梓清冷眼看他:“我躲你干什么?”
沈逸堵着门:“那为什么这几天我都见不到你?”
“我有事。”
“既然现在回来了,今天就没事了吧?”
裴梓清见出不去,又退回到屋里,收起塌上的那件外袍,道:“有事。我要回青云宗。”
“现在就走?”沈逸诧异。诧异完又庆幸,还好他昨晚睡在这屋了,不然等他一觉醒来,说不定都人去茶凉了。
沈逸跟在裴梓清身后:“仙尊,这次我能和你一起走了,我还有其它地方要去,但我还是想拜你为师的,等我忙完自己的事,就去青云宗找你好不好?”
“闲杂人等不得进入青云宗。”裴梓清回身看着沈逸,“你不要再缠着我了,我不会收你为徒。”
“为什么?”沈逸听到裴梓清如此笃定的语气就不高兴,他一时急道,“难道真的是因为你忘不掉你那个小徒弟?”
裴梓清神色不变,语气却冷了几分:“谁告诉你的?”
“没谁啊,我在茶馆里听到的,说书先生还说,仙尊你对那个小徒弟可好了,就是为了他才会闭关五年不出。”沈逸说着说着莫名开始拈酸吃醋。
他自己都察觉到了不对,抬眼一看,裴梓清好像要生气,顿时觉得意兴阑珊。沈逸心想,裴梓清还真是在乎他那个已经死了的徒弟。
声音缓了又缓,沈逸不故意找裴梓清的不痛快了,含糊道:“反正我就是喜欢你,想拜你为师,不管你怎么想的,我都不会放弃。”
裴梓清闭了闭眼,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紧接着就突然挥手打翻了桌上的茶盏,陶瓷砸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沈逸愣住了。
屋内静了片刻,裴梓清没动,沈逸弯下身,拿起两片碎瓷片,试着拼了拼,拼不起来,手指还被划出了一道口子。
看着滴落在白釉上的血点,沈逸轻声问:“仙尊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裴梓清垂下眼,却只能看到沈逸睡歪了的白色马尾辫,发丝凌乱,显得有些狼狈。
裴梓清转开视线,两个字到了嘴边,最后说出口的又是另一句话:“别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凑上来。”
“那仙尊你又知道些什么?”
裴梓清不回答,沈逸便放下碎瓷片,站起身,走到裴梓清面前。
两个人越离越近,裴梓清用余光瞥了眼身后的桌子,想要侧身退开,却被一条胳膊拦住去路。
沈逸将裴梓清困在了自己的手臂和桌子中间。
“仙尊在幻境里,为什么要对我生气?又为什么对我说那些话?”
在幻境里,裴梓清一和沈逸汇合,就说过,幽冥灯复原出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已经发生过的事无法再改变。
那些刻意的提醒,就好像裴梓清早就知道沈逸会迷失在幻境中。
就好像,他早就猜到沈逸的真实身份。
裴梓清避开沈逸太过专注的目光,垂落的眼睫遮盖住黑色眼眸中的冷淡,这样看起来生人勿进的仙尊大人又好像没有那么遥不可及了。
呼吸可闻的距离里,沈逸能感受到裴梓清身上传来的温度,并不冰冷。
“仙尊故意躲着我,有事瞒着不想告诉我,这些都没关系。反正我像个傻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的被人哄得团团转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沈逸嗅着裴梓清衣领上散发出的淡淡竹香,低声道,“只要仙尊不是真的讨厌我,我就知足了。”
“仙尊,我说喜欢你不是在开玩笑,虽然我自己也还没有搞太清楚,但我现在是真心想拜你为师。”
“逝去的人已经逝去,仙尊也不要过度伤怀。”沈逸退后一步,等裴梓清望向他,才说完了最后一句,“我会去青云宗的,等着我。”
沈逸转身离开了。
等那个有些陌生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裴梓清才看到滴落在瓷片间的血迹。
红得有些刺目。
沈逸离开了皇城,虞珺汝还留在宫里给国主看病。
裴梓清一行是第二日才出发回的青云宗。
幽冥灯依旧由纯慈收存,外界趋之若鹜的神器就被放进一个平平无奇的木盒,收回了柜子里。
李纯在走之前特意求见国主,替三皇子求了恩。解除禁足的旨意刚传下去,三皇子已经跑到了莲华殿,他在寂恒的床头看到了那枚熟悉的龙纹玉佩。
包着纱布的手轻轻蹭过温凉的玉佩,李恒坐在早已没了生气的屋子里不发一言。纯慈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三皇子缩在阴影里,紧握着一枚玉佩,如同一座雕像。
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李恒,没有上前打扰。
……
远离京城的官道上,一架马车慢悠悠晃过,驾车的医师问车里的人:“小白,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要去哪儿了吧?”
沈逸掀开车帘,坐在虞知永身边,伸了个懒腰道:“可以。”
“下了官道往西走,我们去忘忧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