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若长生

29、蜘蛛

　　两个人急忙跑下楼，追到了大街上，人群熙攘，根本寻不到说书老头干瘦的身影。左右瞧了瞧，迅速决定分头沿着主街寻人，转了一圈，还是毫无踪迹。

　　日头渐斜，二人回到茶馆前汇合，沈逸擦了擦额头的汗，皱眉道：“他怎么跑得这么快？”

　　虞知永喘着气，小声道歉：“我刚不该和你说话的。”

　　沈逸闻言摆摆手：“不怪你，是我分神了。”

　　他们又进了茶馆，书案后换了另一个说书的坐着，讲的是个旧本子，台下的人散了大半，店里的伙计总算得了空闲。沈逸拉住一个靠着柱子偷摸扣手的伙计，塞给他几枚铜板，问：“上一个说书的怎么说完就走了？我还有些事想问他，他今天还来吗？”

　　沈逸的容貌特殊，伙计记得他是上了二楼雅座的客人，收了铜板客气道：“不巧了您二位，别说是今天，就是明天佟先生也不一定会来。这回的本子这就算是说完了，下一个本子什么时候出来可说不好，人不定什么时候再来呢。”

　　“他不是你们茶馆的说书先生吗？”沈逸奇道。

　　伙计摇头：“佟先生没和店里签契，只是借个场子说书，来去自由，讲完了自然就走了。”

　　“你们掌柜怎么没和他签契？”手握仙门八卦，讲起故事来跌宕起伏，这种人茶馆都该极力留在自己店里才是。

　　伙计答：“佟先生自己要求的，他说他不喜欢被约束，掌柜开再多钱，他也不乐意长期坐场。佟先生讲的东西有意思，来听的人多，茶水费虽说按分成算，但他拿的是小头，掌柜自是由着他了。”

　　沈逸一听更觉得其中有猫腻，哪儿有人凭本事吃饭还嫌钱多的。

　　又问了两句，到底没能打听出佟先生的住处，只好先离开茶馆。

　　回客栈的路上，沈逸在想虞知永说的话。当初在南鸣海，他们的确怀疑过有第三个人在帮助鲛人，那人熟知碎星岛的环境，能在岛上行动自如，还能在裴梓清的追捕下成功逃走，是鲛人的可能很小。对方更有可能是一个修为不低的修士。

　　佟先生通过说书讲给大伙儿听的故事，与真实的南鸣海一行大差不差。如果鲛人族族长和一名修士跑了的事也是真的，那沈逸不免疑惑：颜丹青死前最大的心愿就是司竹可以担起族长之责，好好保护族人。司竹会因为什么重要的事，违背颜丹青的遗志，主动抛弃他的族人，跟着一个修士离开南鸣海呢？

　　还有，一个离南鸣海十万八千里的小镇上的说书先生，是如何知晓这么多仙门内情的？
　　这个说书先生的行踪还如此神秘，若说佟先生的背后没人，沈逸肯定是不信。

　　现在连西边的小镇上都散布开了“瑶光仙尊力挽狂澜救下鲛人族全族”的故事，那其他地方呢？是不是也会有佟先生这样的说书人，在不同的茶馆里传颂相同的故事。

　　裴梓清知道这件事吗？

　　心事重重地回到客栈，明明已经离忘忧谷只有一步之遥了，沈逸却忽然想走回头路，转道去趟青云宗，找到裴梓清。
　　今天这事怎么看怎么像是冲着裴梓清去的，裴梓清那人又不会闲得没事跑去茶馆听书，八成还不什么都不知道，等他知道了，这个故事多半都传遍三界了。

　　沈逸联系不上裴梓清，不过还好他有先见之明，缠着秦玉颖要了传讯符，可以先给秦玉颖递个消息。

　　心里的焦急被按下了些，沈逸这才注意到虞知永跟着他回了房间，这时正站在他的桌边，似是有事要说。

　　沈逸看他：“怎么了？”

　　虞知永在发呆，听到沈逸的声音，回过神来，迟疑了一下，问了沈逸一个奇怪的问题：“方才在茶馆，你说鲛人族族长曾经被岸上的人帮助过，所以才轻易上了碧落舫舫主的当，最后被绑架走……那是哪一年发生的事？”

　　“哪件事？是他被帮助，还是被绑走？”

　　“被帮助。”

　　沈逸仔细回想小曦告诉他的内容，不确定道：“鲛人族的那个小族长被碧落舫舫主绑走时应该在大安十四年前后，那个舫主为了降低司竹的警惕好哄骗他上岸，至少和他做了两年的朋友，他被岸上的人帮助，估计是大安十一年之前的事了。”

　　见虞知永神色不对劲，沈逸问他：“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

　　虞知永没说话，情绪却明显变得低落，沈逸想起小曦说当年司竹受伤，是一个路过的医师帮他包扎了伤口，还给他吃了糖。虞知永的药箱的角落里一直备着几颗糖果，便是给不敢看病的小孩子准备的。
　　如果不是小曦说过帮了司竹的医师是一名女修，沈逸都该怀疑那个人是虞知永了。

　　难不成是虞珺汝？

　　沈逸问：“你认识那个帮了司竹的人？”

　　虞知永摇了摇头，不是肯定，却也不像是否定。他目光复杂地看向沈逸，半晌后才开口低声道：“如果她知道那次的帮忙最终会导致这样的结果，一定会很难过。”

　　看来的确是和那位乐于助人的女医师认识。沈逸想了想，道：“鲛人族的悲剧和那个好心人没有关系，要说错也是碧落舫舫主的错。就算没有那位医师，在舫主的有意接近下，司竹也迟早会放下防备，落入他的陷阱。”

　　虞知永却不知道被触及了什么伤心事，陷入悲伤的情绪里半天缓不过劲。沈逸本还想问问虞知永对那位说书先生有什么看法，现在也不好再多提。

　　沈逸重伤失忆醒来后第一个见到的就是虞知永，之后的三年相处，两个人也渐渐成了朋友，沈逸被魔尊认回魔宫时虞知永都毫不犹豫地选择跟着他，但实际上沈逸对虞知永的了解并不多。

　　他只知道虞知永幼年时期便因祸与家人分离，一个人走南闯北艰难求生了很长一段时间。至于那几年虞知永究竟是如何度过，又经历过些什么，沈逸一概不知。

　　房间里悄无声息，片刻后虞知永强打起精神说：“来的路上我见南边的那片林子里有不少稀少的药材，左右今日也来不及去忘忧谷打探情况了，我先去采些药材。”

　　沈逸不打算追问虞知永不想说的事，他道：“我和你一起。”

　　虞知永却拒绝了，一个人提着药箱愁眉不展地离开客栈。

　　这是虞知永的习惯，心情不好就爱往树林子里钻。他毕竟是只狐妖，估计是小时候流离失所的那段时日在树林里藏得多了，相比较人多的城镇，林子里对他来说更有安全感。

　　沈逸目送人走远，措辞一番，给秦玉颖传了信，之后便独自在小镇里转了转，又打听了一圈说书先生和忘忧谷的消息，什么都没能打听出来。不过有好心的人提醒他，最好还是别去忘忧谷，说那里面的女魔头会吃人，已经绑走过好几家的姑娘妇人了。

　　这倒是个意外收获，沈逸听完更想会会这位神秘的谷主。

　　眼见天就要黑了，虞知永还没回来。他一个医师，还是主修幻术的狐妖，虽会些毒理，却也不十分擅长，战斗力并不强。未免沈逸担心，两个人一同出行时虞知永很少深夜还在外逗留。

　　沈逸又等了等，街尽头没有熟悉的身影出现，他抽出腰间短刃，飞身进了小镇南边的树林。

　　寻着来时的方向找去，不一会儿，沈逸在山路上发现了虞知永的药箱，孤零零躺在里草丛里，周围落了不少白色的丝状物，箱子上也裹着一些。

　　沈逸走近，看到药箱上的背带是被人用刀割断的，他捏起一缕白丝，两根手指搓了搓，触感黏腻冰冷，脑海里滑过些什么，沈逸暗道一声：“糟了！”

　　他立即寻着丛林里断断续续的痕迹往山里面跑，暮色将合，天际只剩一线红光，沈逸面色凝重，犹豫要不要变回本体找人。沈逸真正的本体可不是那日跑去裴梓清卧房的十寸小蛇，近五丈长的巨蟒若是被人看到，不出三日，天南海北的修士都得跑到这里来围剿他。

　　就在沈逸遍寻不到虞知永的身影，准备变回本体时，他听到林子深处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其中一道声音还很熟悉。

　　“……我们追了三天的猎物，最后就被你一剑给捅死了！”

　　“那可怪不得我，救人要紧啊。”

　　“你知道这只蜘蛛有多难找多珍贵吗？”

　　“再珍贵它也已经被我捅死了，算它倒霉咯。”

　　“要不是我们打伤了它，你哪有那么容易杀了它！说吧，你准备怎么赔！”

　　一听到“赔”这个字，对面那人懒散的语调立即上扬了几分：“怎么赔？要不是因为你们打伤了它 ，它又怎么会发狂抓我朋友当补品吃，我还没找你们要赔偿呢！”

　　“你！”

　　“我？我怎么了我？”

　　沈逸蹲在草丛里默默无语，离他不远的角落里，一团雪白的东西发现了他，立即大力扭动着身躯，试图吸引沈逸的注意。
　　结果沈逸没注意到那团白，其他人倒是顺着那东西扭动的方向，发现了藏在暗处的沈逸。

　　几道视线齐齐望向他，沈逸只好起身走出草丛。

　　视野一下变得开阔，沈逸也总算是看清眼前的状况。只见倒了几颗树的空地上赫然陈列着一只足有两人高的雪白色大蜘蛛的尸体，郁景彻的剑还戳在蜘蛛头部与腹部的连接处，一只脚踩在蜘蛛的腿上，不远处，三名穿着红色弟子服的女修正围着他。
　　至于那不停蛄蛹的雪白色的一团，是被蜘蛛丝裹成了茧的虞知永。他的嘴被蜘蛛丝封住了，只露出了一双眼泪汪汪的眼睛，状态看起来不错，倒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近些年来仙门百家里有点名气的门派都紧随潮流，将自家的弟子服改为了素色，甚少见如此艳丽的校服。

　　联系他们此时所处地点，对面的三位又都是女修，沈逸暂时忽视了翻滚的虞知永，对那三位女修抱拳道：“敢问三位可是忘忧谷的弟子？”

　　领头的、也是和郁景彻吵架的那名女修柳眉一挑，扬了扬下巴问：“你又是什么人？”

作者有话说

　　踩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