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仙》若长生

13、拜师

　　沈逸斜眼瞧面前的少年，这人看起来年纪比秦玉颖和李纯都小，似乎只有十七八岁，身形单薄，名门正派人手一件的白衣穿在他身上像披麻戴孝。不是沈逸有偏见，而是少年缩着肩膀垂着头，实在让人很难将他与修仙者联系在一起，一身白衣看起来只能像是在出丧。

　　这人会是裴梓清的徒弟？他凭什么。

　　沈逸又仔细瞧了瞧，看来看去，唯一能从少年身上看出的优势就是这人脸长得还不错了。
　　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是挺好看。

　　难道裴梓清喜欢这种长相的？那他这副伪装出来的样貌黑不溜秋的，是不是就没机会了。

　　不过不知为何，少年在面对着裴梓清时似惧非敬，和岛上那些修士知晓裴梓清身份后的态度一样，犹如耗子见到猫，反正半点都看不出徒弟该有的样子。

　　沈逸将人上上下下地挑剔了一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这个举动实在莫名其妙。就算少年真的是瑶光仙尊的徒弟又如何，和他有什么关系？他干嘛要这么应激？

　　见沈逸半天不说话，裴梓清不再看他，转身回了苏白的话：“等下船我们就出发去皇城。”

　　少年的眼睛抬起来了些，小心翼翼望着裴梓清，目光中微有期盼：“那我……？”

　　裴梓清静了一瞬，道：“你也跟着吧。”

　　原本挂着些愁容的脸染上点点喜悦，少年扬起唇角，正要说话，沈逸举手大声道：“我也要去！”

　　少年：“……”
　　少年立即像是被沈逸惊到，移了两步，缩在裴梓清身侧。

　　沈逸：“？”
　　沈逸不由轻啧一声，心道哪里来的小白兔。

　　既然少年把位置让开了，沈逸顺势走到裴梓清面前，直直望着裴梓清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仙尊，我也要去皇城！”

　　裴梓清不语，只是略有疑惑地看着沈逸。沈逸干脆露出他洁白的牙齿，灿笑道：“仙尊，其实我想拜你为师。”

　　收拾完包袱的秦玉颖正和李纯一起过来，听到这句脚下一滑，险些摔倒。李纯扶住了她，秦玉颖瞪向沈逸：都说了让你别去讨嫌！

　　不过裴梓清现下的心情应当还好，面对沈逸突如其来的拜师请求，他没有不耐烦地挥袖将人轰下船，仅平淡道：“我不收徒。”

　　沈逸对这个回答早有预料，也没觉得怎么着，结果裴梓清身侧的少年倒是脸色一白，又用那种怯生生的目光悄悄望了眼裴梓清，随后低下头，下巴都快戳进锁骨里去了。

　　沈逸一边莫名其妙，一边继续对裴梓清笑道：“仙尊话别说那么死嘛，万一您又想收了呢？”

　　裴梓清意识到沈逸又要说他那些不着边际的废话，不再搭理沈逸，走去了船头。沈逸自顾自地围着裴梓清打转，竭力想将自己推销出去。
　　不知不觉，柔柔弱弱的少年被挤去了一边，独自站在角落里，也不和秦玉颖李纯搭话，活像是被沈逸排挤了。

　　沈逸抽空瞥了眼，心道这位小可怜到底是谁啊？这么会卖弄茶艺。

　　秦玉颖抱臂瞧着沈逸死皮赖脸缠在裴梓清身边，有些失语，干脆转头问李纯要不要打赌沈逸多久会被师尊拍飞。李纯打量了沈逸半晌，收回目光，笑着同意。

　　沈逸胡言乱语的同时不忘留意四周，他发现秦玉颖和李纯同样没去主动找少年搭话，心下一琢磨，感觉少年可能是不太受师徒三人的待见。

　　不一会儿，商船靠了岸。不少三清阁的人等在岸边，刘义昌已提前传话，命人为裴梓清一行备好了车马。他们下了船当真是一刻不停的便要出发前往皇城了。
　　沈逸匆匆找到郁景彻，交代了两句，特别嘱咐郁景彻回到魔域后不许将他跟着瑶光仙尊一起去皇城的事告诉魔尊。

　　随后沈逸向刘义昌的人高价买了匹马，紧赶慢赶，追上了裴梓清的马车。

　　“你还真准备跟着我们？”秦玉颖和李纯同样骑着马，马车是为仙尊大人准备的。

　　“当然，我对仙尊一片赤诚。”沈逸前后看了看，没瞧见小白脸，他问，“不是还有一个人么，他呢？难不成在马车上？”

　　秦玉颖点头：“苏白不会骑马，就和师尊一起坐马车了。”

　　“不会骑马？”沈逸诧异，他想起来问，“对了，不是说瑶光仙尊只有你们两个徒弟吗？那这位苏白又是……？我前面在船上听到他称呼仙尊为‘师尊’了。”

　　秦玉颖叹了一声：“那就说来话长了。”
　　意思是不想说。

　　“不如长话短说？”沈逸坚持问。

　　三个人跟在马车后面，落后了一段距离，倒也不怕谈话被马车里的人听到，一旁的李纯便道：“苏白也和你一样，想拜师，但师尊早已决心不再收徒。他现在只是暂留在上仙峰，日常跟着青云宗的弟子修习。”

　　“苏白跟着师尊两年了都没成功，你也趁早死了拜师这条心吧。何况……你和苏白现在两个人一起往师尊面前凑，师尊早晚要不高兴。”秦玉颖道。

　　“他是他，我是我，他不行不代表我也不行。”沈逸倒是自信，他又好奇，“瑶光仙尊为什么决心不收徒了？”

　　秦玉颖不易察觉地和李纯对了个眼神，而后扬了扬下巴：“自然是有我们两个徒弟就够了。想拜入上仙峰的人多了去了，难不成师尊都要收入门下？还不如一个都不收，省得麻烦。”

　　“那我就偏要做这个麻烦。”沈逸咧嘴，笑吟吟道，“等着吧，大师姐。”

　　他追上前两步，一个翻身，跳到了马车上。车架晃了晃，沈逸掀帘而入，就见裴梓清坐在窗边手执书卷，正在看书；苏白则缩在靠近车门一边的角落里，安安静静地垂头坐着。
　　车上贴着防震符，故而马虽跑得快，车舆中也极平稳，小几上的茶水都没被晃出去。

　　车厢里静得像是没人，沈逸突然冲进来，吓了苏白一跳。沈逸都不知道这人的胆子是有多小。
　　看看人瑶光仙尊，就波澜不惊，连眼皮都没动。

　　沈逸有些想知道裴梓清在看什么，看得如此入迷。他凑到裴梓清身边，笑道：“仙尊，我来看看你在做什么。”

　　苏白欲言又止。

　　裴梓清只静静翻过一页书，没理会沈逸。沈逸大咧咧坐在了裴梓清身侧，越过裴梓清的肩膀瞄了眼，塞了一脑子晦涩难懂的古字，顿觉头晕，于是又将注意力转向案上的茶点，问道：“这个我可以吃吗？”

　　裴梓清不说话，沈逸就看苏白，苏白又做不了主，也巴巴地望向裴梓清，半晌后，在两道目光的注视下，裴梓清轻叹了口气，道：“可以。”

　　沈逸拈起块云片糕，咬了口道：“这刘阁主倒是心细，怪不得能想出缩骨的招数来遮掩身份，可惜，还是没瞒得过仙尊。不过刘阁主做事如此缜密，想必的确能助仙尊暂解鲛人族的困境。”

　　裴梓清不接话，沈逸就继续抛话题：“仙尊此去皇城，是又要帮人处理什么难题吗？”

　　手里的书自翻了页，一行也没能看入眼。裴梓清干脆合起书，放在一旁，抬眸看向烦人的西域黑皮豹妖，道：“鲛珠不在我这里。”

　　沈逸顿感冤枉：“你们怎么都觉得我是在找鲛珠？可我真的只是想拜师。仙尊不考虑一下？我很听话的。而且见过我的前辈都说我天资不错，想必不会辱没师门。”

　　说着，沈逸就净手给裴梓清倒了杯茶，见裴梓清不接，他放下茶盏，转而摘下腕上的金镯，道：“其实我按摩也很有一手，专门学过，仙尊累了这么多日，要不要试试？”

　　伸出去的黑爪子在裴梓清冷冷的注视下又默默收回，沈逸卖乖道：“仙尊，您别急着打发我走，我会很多的，先让我跟在你身边试几日吧？”

　　裴梓清瞧着眼前的人，深色的皮肤金色的眼眸，面容没有半分伪装的痕迹。穿着打扮、行事作风、甚至说话的口音也都偏向西域。
　　分明和记忆中的那人哪儿哪儿都不同，但这副故意装傻的笑脸，却是如出一辙。

　　沈逸不知道裴梓清想起了什么，原本平淡的面容忽然就冷了下来。他垂眸拿回书，冷声道：“出去。”

　　闹归闹，沈逸自是能看懂眼色。他也没多话，只是有些委屈地从裴梓清身边退开。不过转身时便神情一收，接着发现一直没出声的苏白在角落里悄悄看他，两个人一对上视线，苏百又慌忙转开目光。
　　沈逸瞥了他一眼，撩开帘子出去了。

　　秦玉颖带着沈逸的马过来，看他翻身上马，好笑道：“被赶出来了？”

　　沈逸筋了筋鼻子，凑近小声道：“我要是一来就能成功，那另一位岂不尴尬。”

　　正说着，车帘再次掀开，苏白不知怎么的，也被赶了出来，只能和车夫坐在一起。

　　沈逸微微扬眉，他想了想，上前道：“对不住，似乎是连累到你了。”
　　苏白看了他一眼，默默摇了摇头。

　　裴梓清不理会沈逸，秦玉颖和李纯的态度倒还不错，沈逸从秦玉颖口中得知，他们此行去皇城，不是别处有问题，就是皇宫里出了事。
　　宫里有位高僧，在皇宫住了二十余年，前几日忽然消失不见，也不像是自己离开，情况有些不大对劲，故而国君让人到青云宗请瑶光仙尊。

　　这位高僧沈逸也知道，寂恒大师，是孤灯寺的和尚，平日不显山不漏水，但也是当世高手，修为了得。还有一点，孤灯寺内亦存有一件神器，听闻这件神器此前就是由寂恒大师看管，不知如今神器是好好放在庙里，还是和这位大师一起失踪了。

　　沈逸心里有了几分猜测。恐怕这次魔尊让他转道去皇城，也是与此事有关。

　　快马加鞭，尚还需几日才能到皇城，入夜后一行人进了城，准备先找家客栈休整，马也要歇一歇。

　　到了城里，街上出行的大多是凡人，瞧见沈逸白发黑皮的模样，自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沈逸分毫没有引人注目的自觉，还在四处张望。见多了魔域里的群魔乱舞，满街妖修乱跑，这平凡普通的街景，倒让沈逸瞧了个稀奇。

　　等到客栈安顿下来，沈逸简单洗漱后躺在床上，看到披散在枕侧的白发，捞起一束在手中搓了搓，白色的发丝一寸寸变黑，倒是顺眼多了。

　　走廊里传出些动静，沈逸坐起身，刚黑了一撮的头发又白回去，随意将乱掉的发丝绑了绑，沈逸走出门，看到苏白正从裴梓清房间里出来。

　　裴梓清的房间在最里侧，较为安静，旁边是秦玉颖，接着是李纯、苏白，沈逸离得最远，住在楼梯边上。苏白不回房间，反而要下楼，那就怪不得沈逸要好奇地拦住他一问：“你这么晚找仙尊有什么事？”

　　这次苏白没有一惊一乍的，只看了眼沈逸，道：“师尊要沐浴，我去给他提水。”

　　沈逸心想这体格提什么水，一桶提上来另一桶都放凉了吧。沈逸道：“你休息吧，我去给仙尊提。”

　　苏白：“……”
　　苏白：“师尊不喜旁人出入他的房间。”

　　沈逸：“我不算旁人，在碎星岛上我都和仙尊共处十几日了，天天往他那儿跑，熟得很。”

　　不等苏白再说拒绝的话，沈逸直接将人推进他的房间，道：“辛苦一日了，你就好好休息吧，放心，我自会替你服侍好仙尊！”

　　苏白：“……”

　　沈逸的两只手箍在肩上像是两道铁钳，让苏白一点儿都挣脱不开，他还要说话，沈逸将人往屋里一推，顺便贴心地帮苏白关上了门。

　　拍拍手，沈逸瞧了眼裴梓清的房间，心情很不错地哼着歌下楼，去给某位讲究的仙尊大人提热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