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成长手册》栖山几度

25、第 25 章

　　诚然这么多年过去，烟语已经能自若地把狐后的尸骨扔给他，再端起二公子的身份叫他一声枫池了。

　　那个在他怀里崩溃哭泣的孩子好像只是记忆深处难以忘却的一个影子罢了。

　　不过表情还是有点僵硬呢，当初到底发生过什么也难以细究，只是偶尔会在睡不着的醉夜里朦朦胧胧地去纠结一二，而后抱着满怀疑问沉沉睡去。

　　就像雨后烟语窗前的豆蔻，在极致的潮湿芬芳后变得寡淡绵长。

　　鬼手没有回应敖时雨的疑问，他在洞里随便找了个凸起的石块就坐下了，动作很闲散，视线却紧紧黏在烟语脸上，赤luo直白地打量着，去除蒙着的那层狡猾恶意，其实和倪老有些像，一般的亮。

　　没过多久他才放下搭在侧颊上的爪子，语气轻松道：“你长得很像你娘啊，我其实没见过她几次，但是那一次也是最后一面了吧，所以印象很深。”

　　烟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接这个茬，鬼手敏锐地发现了他并不高的情致，他好像一点假客套的兴趣都没有，但还是勉强说：“有幸得知家母与您的面缘……我和她是很像的，很多人都这么说。”

　　大概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往身侧看了眼，发现枫池站到了自己身后侧方半步，一个很有保护或服从意味的距离。

　　枫池说：“前辈，冒昧问一句，跟我们一道的那个人类……”

　　鬼手不耐地拿手指蹭了蹭眼角扑簌簌往下掉的血块，然后神情一变，朝着枫池露出了一个很吓人的笑，打断了他的话：“吃掉了啊，本来是准备先动这个小姑娘的，他很不识好歹，我就先解决掉了。”

　　他说完就哈哈笑出声来，舌头从口中滑落出来，随着他捧腹的弧度一颤一颤，大概是等到发现没人捧场，他才把那截鲜红的软肉塞了回去。

　　幸亏小文已经晕了过去，如果看到这一幕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烟语微不可查地后退，与枫池并肩而立。

　　枫池听完他的回答僵了僵，求证地与烟语对视一眼，在对方眼底得到了答复——这个谎撒的毫无诚意，他其实一点不信，但凭谁都能察觉反常了，这个反常或许从小文的失踪开始，甚至更早。

　　但不论真相如何，现在都没法去计较，他们更需要解决的是这个类似封闭的空间和面前疯疯癫癫的战争残梦。

　　那毕竟是鬼手，自大战过后几十年，没人知道他是什么立场，实力比起当年又如何，或许他现在还在猫捉耗子一样逗他们玩，下一秒出手也不能怎么样。

　　这期间的种种不对劲，相信其他人也都有所发觉吧，冰天雪地里惘然的的跋涉者终于在厚厚积雪中找到半片前人留下的残破旗帜，但恶劣的条件也在不断威胁着他们的生存。

　　烟语深吸了一口气，他不知何时已经撤掉了那层保暖的灵力流动，抬起冻的僵硬的手指在另一只手腕上揉了揉，用冰冻的感觉刺激压过了身上或是心理的不适。

　　等到他再抬起眼睛，已经看不出什么了。

　　鬼手抬头看了一眼那朵焰花，像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一样，嘟嘟囔囔道：“我说怎么这么亮堂…”

　　话刚落音，敖时雨的灵力焰陡然暗了一半，山洞显出了一种诡异的阴沉，借着微弱的火光，仍然能看见湿润的石壁，上面布满了天然洞穴特有的斑驳痕迹。

　　敖时雨正蹲在小文身边查看情况，没有回头就感觉到自己灵力焰的变化，他只是顿了顿，然后就继续泰然自若地做着手头的事。

　　一边思绪漂浮，想到了现在还在枫池怀里的那段烟语母亲的残骸，还有历史书上那个女人的照片，半晌觉得或许有些冒犯，于是住了脑。

　　这里，该怎么脱身呢，好像鬼手才是最大的希望…希望他没有恶意吧。

　　小文被叶离和敖时雨拖到了一处较为干燥的高地，黄老板与他们一道照看着，女孩暂时没有转醒的迹象，在这种非人的异空间待了太久，对于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来说伤害是不稳定的，也就意味着极其危险。

　　水系的敖时雨握着她的手腕，非常缓慢地输送着温和的灵力，慢慢地，尽管她仍然处于昏迷状态，但一开始毫无生气的冰凉手脚总算有了些温度。

　　敖时雨松了口气，他们几个被困在这里，甚至受了伤其实都没什么，界联说不定还会看在他们找到了新空间或老兵的份上做个简陋的表扬仪式，但是小文绝对不能出事。

　　因为她是普通的人类。

　　很难描述其他生灵与人类的关系，这其中包含了太多太多，复杂到讲出来没有意思的程度，但不论是近代界联的成立，亦或者几千年时神灵妖精对人类支配的索取，都潜不做声的共识着保护人类的原则。

　　就算那些神话里伤害人类的精怪，也没一个能安安分分活到结局，中途横死，再之就是为高人所收，都模模糊糊间体现了这点

　　再翻一翻界联统一的历史教科书，检索里总有一行粗体大字，顺着一行虚线，找到相应的页码，其实内容也并不很多，但是足够烩人口舌了。

　　商纣丶妲己丶封神榜，似乎是绑定了一样的三个词，其实在简略的史书中也总代表着其它概括性的知识点。妲己的故事在狐族内部另有一套说法，暂且搁置不提，历史老师总是要把书上规范的东西跟他们讲完再去补充说明传统教育的。

　　烟语到现在还是有些印象的，人类这种生物被激发的残暴性丶没有正确观滥用特殊能力的妖丶以及天庭以血xing方式收敛或者说收割的一波人才。

　　女娲派妲己下凡，那年的妖神尚且不够了解亦或者有意为之，不得把握分寸，造得人间一派生灵涂炭瘦骨嶙峋。

　　当然，最后为了这件事，整个青丘都被牵连了。

　　一一敖时雨身不由己地充当了一回医务人员，幸好灵力属性本来就比较适合，叶离丢了一个保暖功能的结界给他们，自己站起身，发现蹲得腿有点麻。

　　他踱步到鬼手身前丶烟语和枫池身边，表情真挚道：“鬼手前辈…久仰大名。”

　　鬼手拿指尖戳了戳自己肿大的鼻子（大概是死时水里泡的），背往墙上挨了挨，似乎打算寻个舒服的位置，带有尖锐小刺的坚硬皮肤与石壁划出了刺耳的声响。

　　他好像准备眯眼笑一笑，但是眼尾早已被高高缝起，于是在拉扯下扭出了一个诡异的曲线：“这个我会，你是玉帝的儿子吧，我见过你，那年你就十岁左右，放在人间也是稚童。”

　　可能是因为找到了具有回忆价值的东西，他伸出手，似乎想要碰一碰叶离，却又不动声色地收了回来，打量着叶离。

　　这个眼神和之前看烟语不大一样，似乎更友善更悠远，好像透过了重重时光，他说：“和当年还是一个模子。”

　　在场的人敏锐地感觉到他似乎在透过叶离看什么，或者说去怀念什么，不太说得清楚，在那双银白的眸子里很难看清太多的情绪，更何况作为水怪，死后状态本来就千奇百怪不固定，他这幅样子拎到哪一部恐怖电影里都是压轴角色。

　　叶离直视着那双眼睛，在心里盘算着，是先问木归的下落还是先问这个空间的事，空间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万一鬼手有什么事，容易打草惊蛇，木归的事也已经有枫池问过了虽说回答不太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