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生人[刑侦]》浣花琅

11、方贺轩

　　靳陌寒返回东明市后就联系了马所长。

　　案发当晚别墅里还有第三人，周诺不是凶手，那具焦尸也不是周诺。

　　靳陌寒语气坚定，不容置疑，但是马所长问他依据，他却坚持要向刑侦队长程大志说明情况。

　　于是当天上午十点，刚刚解散的专案组成员就又被程大志召集起来，马所长带靳陌寒走进公安局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程大志对靳陌寒的言论非常重视，大家落座后，他就直奔主题：“小靳，案子已经结了，证据明显，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推测？”

　　靳陌寒：“我的推测源于一个巧合：周诺自焚的地点是仙江县大灵村，而前不久我们所协助调查过一个青年的失踪案，那个青年也来自仙江县。

　　“他叫方敬轩，是一对双胞胎中的哥哥，十五年前，他的弟弟方贺轩同样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周诺是4月1日凌晨在海边自焚，4月4日晚方敬轩出现在仙江县境内，第二天，他和他妈妈邵小薇一起到当地派出所撤销失踪案。

　　“邵小薇向警方阐述了方敬轩离家出走的原因，被问及方敬轩是怎么回家的，邵小薇给出的答案是，方敬轩花光了盘缠，只能走路回家。先不管真假，这样的回答，交管局那边要想调查方敬轩的出行记录，就不那么容易了。

　　“另外，方敬轩离家出走后就来了东明市，他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但也免不了被天眼系统拍到几次，最近一次监控拍到他出现在我们邻枫街道一个居民楼附近，那天是3月2日。

　　“周诺被林明贤带进别墅的日期，是3月5日。”

　　靳陌寒在陈述的过程中，程大志和组员一直在做记录，这时靳陌寒停顿下来，程大志看着面前的笔记本思索，仍然摸不着头绪。

　　程大志：“你觉得方敬轩的失踪案和林明贤被害案之间有关系？就凭你说的那个巧合？”

　　靳陌寒抿了抿嘴唇，接着说道：“程队，您说得不太准确，我认为，林明贤被害案，与方敬轩和方贺轩的失踪案，都有关系。”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程大志皱了皱眉，示意靳陌寒说下去。

　　靳陌寒：“我所说的都只是推理，还没有确凿的证据，因为证据需要刑侦大队进行提取。为了不耽误时间，在我进一步阐述之前，我提请法医科做一项检验。”

　　程大志：“什么检验？”

　　靳陌寒目光凌厉，沉声道：“把凶案现场发现的两组DNA数据，进行比对。”

　　又是一片哗然，几个警员忍不住追问。

　　“比对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靳陌寒：“如果我的推理是正确的，那么这两组DNA数据，应该有血缘关系，也就是说，凶手是林明贤的孩子。”

　　会议室里响起更嘈杂的议论声，程大志思考了一会儿，又看向靳陌寒，问道：“你刚才说凶手，而不是直接说是周诺，你又认为现场有第三人，你的意思是，我们在现场发现的那两组DNA，是林明贤和那个第三人的？”

　　靳陌寒：“对。”

　　程大志目光一凛：“在大灵村海边发现的焦尸，DNA排序与林明贤被害案现场提取的凶手DNA一致，也就是说，那具焦尸不是周诺，而是真正的凶手？”

　　“对！”靳陌寒斩钉截铁。

　　所有人都惊骇不已，程大志盯着笔记本上自己的字迹，沉思了很久。

　　猛然间抬起头来，用惊疑的目光看着靳陌寒。

　　靳陌寒仍然冷静：“程队，以现在的技术手段，可检验的同卵双胞胎的DNA排序，是一致的。”

　　一旁的庄妍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我们不能通过DNA检验来区分方敬轩和方贺轩！”

　　靳陌寒向庄妍点点头，然后目光扫视在场每个人，最终停在程大志的脸上。

　　“现在，我来完整陈述我的推测：

　　“十五年前，方贺轩没有失踪，而是被方涛和邵小薇夫妇藏匿起来，具体原因不详。

　　“离家出走的不是方敬轩，而是方贺轩，方家为了寻找方贺轩，又怕被警方发现真相，就谎称是方敬轩失踪。

　　“方贺轩在3月2日被监控拍到后就再无踪迹，他不是踏上回家的路，而是跟随林明贤和周诺，进入了林明贤的别墅。

　　“林明贤别墅的卫生间足够藏匿一个人，再铺上保鲜膜，或是用水冲洗，可以清除人的痕迹，还不会引起怀疑。”

　　庄妍忍不住抢话：“就是说方贺轩一直藏在卫生间里……啊，不对，DNA是周诺的……不不不！不对，DNA不是周诺的……啊！”

　　庄妍震惊地瞪起眼睛：“是周诺藏在卫生间里，方贺轩在别墅里留下自己的痕迹，再让警方误以为是周诺！”

　　靳陌寒点头，脸色沉重：“从3月5日到3月24日，周诺一直睡在卫生间的地面上，白天则时不时进出公寓，拍照片发布微博动态，向外界制造他被林明贤包养的假相。

　　“周诺的朋友高彻，也就是东大那个心理学研究生，从一开始就坚信周诺是被人胁迫的，试想一下，睡在潮湿的卫生间地面上，日常生活中要时刻避免留下太多痕迹，单这一点，就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周诺如果不是被人胁迫，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样折磨自己呢？”

　　会议室里又响起嘈杂的议论声，突然一名男警员扬声骂了一句。

　　“卧槽！刚才不是说凶手和林明贤可能有血缘关系吗？凶案现场可是明显的……林明贤和凶手……方贺轩是林明贤的儿子，方贺轩在谋杀亲生父亲前，被亲生父亲……包养？！”

　　一时间，会议室里扬起此起彼伏的惊叹和谩骂声，不时有人问：动机是什么？方贺轩为什么要这么做？方家又为什么对外宣称方贺轩失踪，又把他藏匿在身边十五年？

　　程大志一直沉默，直到议论声渐弱，他看着靳陌寒，问道：“小靳，你是怎么猜测到，方贺轩一直被他父母藏匿的？你又怎么能确定，别墅里的第三人，是方贺轩，而不是方敬轩？”

　　靳陌寒叹了口气，说道：“程队，这个案子里，还有一个巧合。”

　　***

　　16岁那年，靳陌寒投海自杀，被一个男孩所救，经过高彻的催眠，他想起了事件的细枝末节，也想起了那个男孩的脸。

　　靳陌寒把录音笔和小说当作遗物，放进书包里，藏在礁石下面，如果不是大规模搜索，外人很难找到。

　　可是书包丢了。

　　他很自然地就会想到，有个人看到他在海边朗读到自杀的全过程，这个人在第一时间救了他，还在他被救护车送往医院后，拿走了他的书包。

　　这个人，一定就是那个男孩。

　　男孩的脸赫然就是方敬轩，可是他自始至终都只会啊啊大叫，智力似乎有些问题。

　　认识方敬轩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正常的男孩。

　　所以那天在海边救了靳陌寒的，不可能是方敬轩。

　　靳陌寒能够想到这一点，再大胆推测，他能想到，也许方贺轩并没有失踪，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被方涛和邵小薇藏了起来。

　　一藏就是十几年吗？骇人听闻，可是一个有力证据，可以支持这个猜测。

　　方贺轩的智力问题，以及只会啊啊大叫的语言障碍，很有可能是因为长期被囚禁、没有外界接触、没有受到正常教育的结果！

　　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更何况这样的推测只是不寻常，但逻辑上是合理的。

　　只是靳陌寒想不通，方家有本事囚禁方贺轩十几年，为什么在靳陌寒自杀那天，方贺轩会出现在海边？

　　直到高彻想到了一种可能。

　　“靳警官，能不能请当地的公安局帮忙查一下，九年前是不是有未解的悬案？”

　　高彻擅于揣测人心，靳陌寒也是心思缜密，听高彻这一说，他便想到了高彻的猜测。

　　九年前，也就是靳陌寒在海边自杀的那一年，仙江县幸福街道应该有一桩找不到凶手的重案，这个重案的当事人，应该和方家有一定的渊源。

　　一查还真的有。

　　方涛的堂弟方军，到方涛家蹭午饭，吃完后赖着不走，方涛下午要上班，就把堂弟留在家中。

　　彼时的仙江县相对落后，大多数家庭没有天然气管道，方涛家用的就是液化气罐，夏天开空调门窗紧闭，方军在堂哥家午睡，液化气罐漏气，他就活活憋死在房间里。

　　这是场意外，但是疑点很明显，液化气罐漏气虽然很常见，但是能达到致死的浓度，势必会形成极刺鼻的气味，方军一个大活人，大白天为什么会睡得那么沉？

　　更可疑的是，那天方军为什么赖着不走？邵小薇是全职太太，却在那天带着方敬轩上街购物。

　　靳陌寒和高彻对此做出合理推测：

　　方军知晓方涛家的秘密，方涛不得不杀他灭口；

　　动手的不是方涛，而是方涛的儿子，方敬轩；

　　因为制造方敬轩的不在场证明很容易；

　　邵小薇带上街的儿子，不是方敬轩，而是方贺轩；而方敬轩这时就潜藏在家里，等待时机，杀害方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