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68 相逢却恐是梦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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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凉。”
一个清润的声音如玉如竹，将我魂牵梦萦的那两字唤了出来，敲得我心中“哐当”一声巨响。我怔忪着抬起头去，才见是锦衣华服的卫灼然立在我们的前方，柔和的喜悦之情从他挺拔的背脊中缓缓逸散出来。
那姑娘亦是听到了这声呼喊，她带着惊回过头来，见是卫灼然，清瘦的脸颊上立时笑得起了淡淡的红晕。
“卫灼然！”她扔了手中抓着的一把簪子，穿越人山人海朝着他飞奔过来，紧紧拥住了他。
我痴痴地盯着那被久别重逢的喜悦之情围绕着的二人，心中一时百味陈杂，轻轻唤了她一声：“锦凉。”
身旁的宇文沂煊早已被苏锦凉这飞身一抱惊得口不能言，他从小长在皇宫之中，哪里见过这样火急火燎又奔放欲烈的现场，听得我出声唤她，他脸上亦是一片愕然，连我的手亦忘了放开：“这，这就是……”
我不待他说完，便轻轻地扯开了他的手，迎着那二人走去。
苏锦凉端端便是听见了我的声音，她疑惑着松开了卫灼然，一双灵气的眼睛在我身上打了几转，依旧是一幅惑然未解的模样，指着我问道：“卫灼然，这人是谁啊？怎么一脸和我失散多年的样子？”
她的眉眼唇角，她说话时那豪气万千的语气，俨然是我记忆中那个说起话来不着边际的假小子。我心底的千般滋味忽而尽化为一片柔软，只是怔怔地瞧着她，并不开口，两行清泪顺着我的脸庞缓缓滑落下来。
卫灼然展扇一笑，“我可是将故人千里迢迢地领了来，倒是你，反倒不识了。好生认认，当真是不认识吗？”
她迷茫地抬起头来瞧着我，视线蓦地便和我交汇到了一处，一双明月般的眼眸看得极深，像是要穿过茫茫千许的岁月，将我们遗落在时间罅隙的无数美好看穿开来。
我亦是泪眼迷蒙地瞧着她，怕一眨眼我便醒了，唯有这一切都化作一场无头无尾的幻梦。
此时宇文沂煊走到了我的身旁，他盯着苏锦凉左看看，右瞧瞧，终于轻嗤出声：“喂，卫灼然，这就是你找的那个小三？长得还没宛菡一半漂亮啊，你退哪门子亲？”
苏锦凉原本还满脸疑惑地瞧着我，见宇文沂煊站出来便是劈头盖脸地嘲笑了她一顿，立马便转过身去，袖子一摞，朝他骂道：“小三？这地方我是老大，你是老二，小三我还真没听说过，谁是小三？”
我听得一怔，原本溢满了感动的心间像是忽然被人伸手一搅，一池怅然的秋水顿时化为轻快的水波，气氛顿时变得不伦不类起来。我这才想到曾经给宇文沂煊将那《笑傲江湖》时，我曾戏言过林平之这人阴险狡诈，将令狐冲和岳灵珊这一对好端端的情侣拆散开来，做了这二人之间的“小三”。不想此时宇文沂煊活学活用，将这词用到了锦凉身上。
可是那厢里，苏锦凉话音未落，便似想起了什么，水灵的大眼睛忽然变得迷蒙起来，她喃喃道：“见鬼了，你怎么知道什么是小三，小三发明那会儿你还没生出来吧……”
她忽而怔住了，眸中一丝明朗一闪而现，视线重又落到了我身上。
这傻丫头……我摇摇头，眼泪也止了，只是浅笑着望着她，再次开了口：“锦凉。”
她蓦地又是一怔，偏着头仔细凝视着我，“你是……”她一弯秀眉皱起，语气中满是不确定的惊疑，“你是夏之？”
似又有泪要夺眶而出，我心中涌起一阵酸胀，沉沉点头，一时之间有些失语，只是默默地瞧着她，忽而又想到十岁那年，她在巷子中那一番苏锦凉小霸王式的戏言，便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认真道：“苏锦凉，是我。你是齐天大圣，无法无天，我是观音大士，降妖除魔。”
那是我同她之间秘而不宣的玩笑，亦是穿过长河无尽的岁月，二人那柔软却又顽强的友谊，一路跌跌撞撞地前行，终于来到了彼此眼前的见证。
她不可置信地用手捂住嘴，这才没有失控地大声尖叫出来，眼泪似掉线的珠子，莫名其妙的就落了她一身，她哭得像是个泪人儿，所有汹涌着的情感，惊喜、讶异、疑惑、感动像是火山爆发一般瞬间将她笼罩，她朝我奔来，伸出手紧紧抱住了我，那些不知如何开口的悸动最终全部化作了一个她的失声痛哭。
我亦是紧紧拥着她，生怕下一秒怀中这真实的体温会逸散而去，再也不得而见。
“你都到哪儿去了……怎么现在……才回来……”苏锦凉泣不成声，一张清瘦的小脸哭得开了花，引得过路之人纷纷侧目。
我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像安慰孩子般的对她道：“你别哭了，你瞧，我好好的呢。”
她依旧哭得厉害，又盯着我狠狠瞧了一会，这才指着我的衣服哭嚷道：“你怎么穿成这副鬼样子，我都没认出来。”
我哑然失笑，心道我还没笑你这假小子穿成这样装淑女呢，你倒好，抢先来笑话我了。想到此处，心中又是一喜，锦凉果如曾经一般心中澄澈、口无遮拦，想来卫灼然所言非虚，她的确是过得开心而又平安，我一颗隐隐担忧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宇文沂煊在一旁看得眉头直皱，却又插不上话，只得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们二人，恨不得同每个过路之人道明他绝不认识眼前这两个似有蕾丝边嫌疑的女人。卫灼然则是笑容淡然，笑容如明日般和煦温暖，一双墨瞳柔和地注视着我们。
她依旧紧紧撰着我的衣服不愿松开，清亮的眼泪濡湿了我的肩膀，我知道她心中所想如我一般，怕这惊喜来得太过庞大而突然，只是幻梦一场。一泓暖流自心中徐徐流过，我轻叹一声，复又抱紧了她。
“锦凉，时辰不早了，晚上桥边风大，不若改日再去。”
一个清敛的声音倏忽而出，我同锦凉都是一愣，她止了哭声，松开我转过身去，对说话那人道：“顾、顾临予，你来啦。”
我随着她的目光而去，方见锦凉前边站着一个白衣男子，长发轻束，眉飞入鬓，亦是难得一见的清俊样貌，他一双眼眸深若寒潭，幽深莫测的目光淡淡落于我们几人身上。
我正疑惑着此人究竟是谁时，便见锦凉抹了眼泪，缓缓朝他走了过去，“顾临予，”她抬起头来凝视着他，脸上蓦地便起了一片飞霞，“你猜我碰到谁了，她、于夏之，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我想，我想……”
“好。”那白衣男子冷冷出声，打断了她，不等苏锦凉再度开口，他便转身而去。
一袭羽白匆匆消失于人群之中，苏锦凉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眸子中略微有些失落，我正待相问，她就转过身来，朝我们笑得咧开一口白牙：“我们快去客栈吧，再在这大街上又哭又抱的，我自己都嫌丢脸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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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以前当封建迷信的那些玩意儿竟然是真的……”苏锦凉长叹一声，纤瘦的手攀上我的额头，“你竟然也是真的，有血有肉的不是鬼诶……”
我只觉好笑，一把拂开她搭在我脸上的爪子，道：“我还没说你是妖怪呢，我活了都快十八年了，结果再见到你，你还是这副死皮赖脸的老样子。”
屋内一盏油灯燃得正旺，已是三更左右，普通人家早已灭了烛火，秦淮河上却是脂香四溢，千载画舫横搁河上，无不是流光溢彩、奢华夺目，其间歌舞之声渺渺传来，将这略显寂静的夜晚点缀得红飞翠舞。
我和锦凉同卧榻上，两人又哭又笑地聊了已有数个时辰，此时我方知道，那日锦凉不知怎么的昏倒在了马路旁，醒来之时便到了这个异界，正是我在这个时空中满十六岁那年之事。起先她确是入了一个唤作“沉香苑”的暗阁之中，从事偷窃情报以及暗杀的工作，幸得她在其中结识了几位好友，一路下来倒也未遇着过什么大事，还学得了一手功夫。
数月之前，门主特交予她一项任务，便是潜伏于软玉楼中暗杀一人，因缘巧合，她也因此识得了卫灼然，我们无不感叹造化弄人，若非如此，恐怕我和她也是终生不得而见了。
我担心锦凉的安危，便劝她早日从那什么“沉香苑”中脱身而出，她却笑着摇摇头，眸间略微泛起些苦涩之意，道：“我早就不是园子中的人了，如今我是无事一身轻，也没车没房没存款，以后就赖在你身上啦。”
我以为她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儿，便打趣道：“何须赖在我身上？隔壁那大财主卫灼然可比我有钱得多，不用你赖，他自个儿就主动得很。”
“什么？于夏之你竟然学会说冷笑话了？不得了不得了。”苏锦凉翘着二郎腿，假假叹道。
她又问了我一些地府之事，尽是些诸如黑无常白无常是不是吐着长长的舌头飘在空中的、阎王长得像不像奥特曼等等叫人哭笑不得的问题，我全都笑着答了，语毕，两人又是执手相叹，如今沧海亦化为桑田，我们竟能再次重逢，心中又是开心，又是酸涩。
“对了，给你看样好东西！”她说着说着，突然从床上弹坐起来，随手拿过一个小包裹在里面乱翻一气，不一会儿便寻出了个黑色的方块块，她将其举在手中，眉飞色舞地对我道：“你瞧这是什么？”
我盯着那方块块望了好一会儿，惊道：“手机？”
“哈哈，不错，太阳能的哦，所以还有电。”她复又躺在我身侧，两根大拇指跟打架似的在那手机上按来按去，嘴里不停嘟囔着：“我还以为你在这古代待得久了，以前的那点东西全给忘光了。”
我笑着摇摇头，“你拿着它又有什么用？这里莫非还有中国移动的信号塔不成？”
“喏，”她也不答我，只是将手机递到我手中，“你瞧。”
我低下头来，手机屏幕在有些昏暗的屋子里发着荧光，两张年轻的脸庞跃然其上，一个少女长发齐肩，对着屏幕做“V”的手势，笑得龇牙咧嘴，另一个则笑容恬淡，从从容容地立于其后，正是十六岁时的锦凉和我。
“这是……”我一怔，还未来得及说话，一旁的锦凉接口道：“是以前我们拍的些傻里傻气的照片，闲来无事的时候，我就靠这些玩意儿打发时间啦。”
烛火一闪，映着她小巧的脸庞，饶是若无其事的语气，我却察觉到锦凉眸中一闪而过的失落。我心中一酸，想到寻常之人孤身落入这异界之初，又有几个会不惊不怕的？锦凉却将其说得轻而易举，仿佛玩笑一般，不过是为了让我不为她忧心罢了。
她又接着往下翻去，屏幕上赫然出现一袭羽白，我端眉细凝，认出这正是今日在市集上出现的那名白衣男子。
锦凉脸上蓦地一红，连忙又往下翻去，结果连着几张都是那男人，气得她将手机往枕边一搁，我看得好笑，便问她道：“这人是谁？”
她这才不好意思地同我道：“他、他叫顾临予。”
我心中已隐隐猜了个大概，便板起脸问她道：“他同你是什么关系？老实交代。”
锦凉脸上红霞似火，许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模样有些好笑，连忙又摆出她平日里那副女流氓的气势来，张口便道：“你、你那副表情是什么意思，我跟他就是普通朋友！其他男女关系半毛也没有！”
我见她这脸色变来变去的，心中便下了定论，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怕是，真心喜欢上那个顾临予了吧？
那卫灼然这千里迢迢地赶了过来，还退了一纸婚书至将军府，他可该如何是好？他知道锦凉的心意吗？
我轻叹一声，刚欲开口细细问她，便被锦凉打断了去：“夏之，你再瞧瞧这是谁？”
只见她又将手机摸了回来举到我眼前，我转头望去，屏幕上是一个身着校服的少年，那少年生的眉清目秀，一丝浅笑自眉宇之间散出，沉静的目光仿佛穿越了薄薄一幕，尽数落在了我的眼眸之中。
“这是那日放学……我拿你的手机照的他吧。”我盯着那照片，记忆中早已模糊的影像瞬间又清晰了起来。
“是啊，”锦凉颇为嫌弃地接口道：“如果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把杨安烨的照片给删了，对了……”她突然凑到我耳旁，笑得一脸狡黠，小声道：“你现在还记着这个杨安烨吗？还是，你口味大变，喜欢上今天站你旁边那个鼻子眼睛都翘到天上去的混小子了？”
混小子？是说宇文沂煊吗？我哑然失笑，“我喜欢他做什么？你自己不也说他鼻子眼睛都翘到天上去了吗？”
锦凉气势汹汹地嚷了起来，“我是说那小子目中无人，竟敢说老子是什么小三！他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卫灼然的表弟，叫做宇煊，跟我们一同来这建业游山玩水的。他其实人还算不错，只是生来便是这副性子，对谁都一样，你别往心里去就行了。”我犹豫少许，终究还是决定暂时不同锦凉道明宇文沂煊的身份之事，毕竟宇文沂煊如今是出逃在外，这些事还是莫要提的好。
“宇煊……这世上有姓宇的吗？好难听的名字。”苏大王“哼”了一声，做出了她的点评。
说话间，她继续给我瞧她手机里的照片，一个个地将她在建业城中结识的好友介绍给我，“你瞧，这个长得又英俊又潇洒胸部更是宽广贫瘠的，叫做重砂，其实她是个女的；她旁边那个叫寰照，是她的奸夫，这两人是沉香苑里我的好哥们。说起来寰照也是个正常男人，不知道是有断袖之癖还是怎么的竟然会爱上重砂……
“还有这个头发永远乱糟糟就没见他梳过的臭小子叫陆翌凡，也是我们园子中的人，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抽烟泡妞，哎，你瞧，他是不是长得像以前那个演电影的，叫什么来着……”
“Axler！”我盯着那少年瞧了半晌，惊呼出声。
“对对！就是那个Axler！”锦凉乐上眉梢，得意地把手机往我面前一摊，“你以前不是喜欢看那个Axler的电影吗？你瞧瞧这小子长得如何，他同那个什么Axler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是不是很合你口味？”
我听得好笑，朝她道：“他倒是长得挺合我口味的，你问这想做什么？难不成他也会演电影不成？”说着，我又朝那照片瞧了几眼，还真是像啊，剑眉入鬓，目若芒星的，世界上竟有两个如此相像的人，我不禁感叹大自然的造化实在是鬼斧神工。
“笨！”苏锦凉一个翻身，言辞中难掩激动：“要是合你口味的话，我就把他贱卖给你嘛！”
“卖给我做什么？”
“当然是卖给你做老……”
苏大王说得正是口水横飞之时，却忽然止了声，一双机灵的眼睛警惕地朝那门口望去。
我疑惑地瞧着她，“出什么事了？”
“嘘，门外有人。”她示意我噤声，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将一对尖刺从壁上取下，凝气屏息地朝那房门口踱去。
我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就见苏锦凉将那房门“呼啦”一声拉的大开，待看清了来人，她那都已经上膛的刺却停在手上，显然是愣了。
“到底怎么了？”我只觉莫名其妙，便也走下床来朝那门口望去。
只见两个身影立在门口，一个笑若春风拂了满面的，是手持折扇的卫灼然，而另一个斜倚在门口，别扭着不知眼睛朝哪看的，是被里衣大敞的苏锦凉吓着了宇文沂煊。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68 相逢却恐是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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