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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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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将军府住下的这个晚上,是骆衣半个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个晚上。这里的一切都好平常好自然,根本没有宫里的那种勾心斗角。虽然骆衣在宫里有宏锦帝撑腰,却还是免不了有人暗地里对她使坏。那样的日子过起来,哪里是一个累字可以概括的。
这一晚上,她睡得很香,可是醒来的时候,眼角却有未干的泪。她知道,她是梦见父亲了。与父亲离别已半月有余,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被发配边疆的路上,若是生疮害病,无人照料可要怎么办?越是这般想,骆衣眼里的泪就越是多了起来。
春尚未至,院中那颗桂花树也只剩得去年还未脱落的几片残叶在枯枝梢上,偶来一阵风,吹得它们摇摇欲坠。骆衣裹着厚实的衣服,站在树下凝望着那些被寒风蹂躏着的树叶。
明明已经失去了生命的颜色,却始终不肯认命地留恋在那个曾经让它充满生机的地方。骆衣猜想,它们是想等待下一个春天,好让它们再次获得活下去的机会。可是寒风无情地肆虐,可怜的叶再坚强也无法抵抗。终于,它被寒风带走,飘入了空中。
落叶打着旋,一圈又一圈,在骆衣的眼中,被一路带到了房顶之上,再也看不见了。
独自在寒风之中,手脚渐渐变得冰冷起来,眼中的泪早已被风干。太阳升起来了,骆衣新的一天也由此开始。
春天来临之时,桂花树会重新发芽,更添枝叶。希望总是有的,所以骆衣也给自己打了气,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骆衣太专心于枯叶,并不知道祁清一直站在院门口看着她。这么早,她本以为不会有人的,就连那两个丫鬟也都还在睡觉,祁清怎么会来?
“你怎么来了?”骆衣裹了裹衣服,瞥了祁清一眼,自己进屋子里去了。
祁清被骆衣看到的时候,觉得有些尴尬,自己好像在偷窥一样,不够光明磊落。骆衣丢了一句话就进去了,祁清也就下意识地跟着进去了。丫鬟没起,也就没人烧开水泡茶来招待祁清。
自己起了个大早,头发没有梳理,衣服也没换就去了院子。这会儿却多了个祁清坐在了屋里,看着自己这幅样子,骆衣霎时脸红起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好一个劲儿地玩儿着自己的手,垂着眼眸不说话。
“你……”祁清先开了口,是想问她为何这么早就站在院子里,可是话到嘴边就拐了个弯,绕开了。“我去让人来给你梳妆打扮,之后用了早点就去街上。”
骆衣默默地点了头,还是沉默着,直到祁清离开。
其实,祁清也并不是那么讨厌,骆衣这般觉着。这么冷的天,连丫鬟都没起床,她都会过来看看。现在,大概也只有祁清会将骆衣的事情放在心上了。
早餐时候,骆衣见到了祁宁。虽然祁宁并没有因为一年前的事情表露出什么,可骆衣自己觉得过意不去。
祁家的饭桌上忽然多了一个骆衣,大家一时半会儿都没习惯。虽然祁清和祁荣氏都不觉得什么,可是桌上还有祁宁,旁边还有那么多下人。再加上骆衣自己很是沉默,所以从昨晚的晚饭到现在的这餐,气氛都很是尴尬,大家都很安静,除了碗筷发出的声响。
看来,要融入这家人的生活,还需要一段日子,更何况现在祁重山和祁安都不在家。
饭后,祁清带着骆衣上了街。出了将军府大门的时候,骆衣才从刚才那尴尬的气氛中缓解过来。她第一次逛街,昨天从宫里出来的时候也没那心情去看街上的这些新鲜事物。今天心情什么的都不同了,她也自然对什么都有了兴趣。
祁清先领着她去了绸缎庄选了料子,然后给量了尺寸,让裁缝给她做衣服。骆衣问她怎么不买现成的,她说衣服就得量身定做的才好。
从绸缎庄出来的时候,骆衣捅了捅祁清的胳膊。“我记得锦城有个卖锦缎的铺子,全国都很出名的,我们去那家看看?”
祁清想了好久,终于想起来骆衣说的是哪家,然后对骆衣摇摇手,说:“那家三年前就不存在了,听说老板被人给杀了。”
“三年前?”骆衣瞪圆了眼睛,原来自己在王府里都与世隔绝到了这个地步了。
“是啊,至于是怎么被人给杀了就不得而知了。”祁清又伸手拉了骆衣,看骆衣对这事很有兴趣的样子,若是让她在这里想,都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了。
给骆衣买东西,肯定什么都得买最好的,不然她又有话可以说了。胭脂买了,首饰买了,还买了不少骆衣从来没见过的玩意儿。花瓶,镜子什么的物品也买了一堆,跟出来的下人手里都抱满了东西。
该买的都差不多了,祁清就打发了下人回去,自己带着骆衣在街上随便看看。
说骆衣是郡主吧,她却又什么都没见过,一路上都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把祁清的脑袋都问大了。走到一家店门口,骆衣停了片刻,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跟着祁清走了。祁清回过头来看见,骆衣却对她摇摇头。
骆衣笑了,对着祁清。
她笑起来真是很好看,比她说话的时候好看多了,祁清这般觉着。也许骆衣本性并不坏,只是被宠惯了而已。
逛累了,祁清就带着骆衣上了茶楼歇脚。茶上来了,骆衣累得都不想去品了,满满地喝了一口。捧着茶杯,瞬间就觉得暖和了,骆衣就又小口小口地啜着。
祁清看这骆衣这般样子,倒是觉得她可爱得很。看得出来骆衣玩儿得很累了,祁清就让她多坐一会儿,自己有事要离开片刻。
一听祁清要走,骆衣立刻慌了神。置身在市井之中,骆衣觉得身陷汪洋一般恐慌,祁清走了就剩她一个人了。可是她不想让祁清看不起自己,就硬着头皮答应了。反正只要坐在这里喝茶,等着祁清回来就好了。
看着祁清下了楼,骆衣的心就渐渐抓紧了。周围人说话的声音顿时放大了好多倍,随着那些声音的变大,骆衣的心跳也变快了。她只好捧着茶杯继续喝茶,谁知道里面的茶没多少,才一小口就见底了。
“客官,我给您续上吧。”一个茶楼小二看见骆衣空了的茶杯就过来了。
被一个穿着粗布麻衣的男子靠近,骆衣顿时所错。她急了,急得忘了王府里的下人也不过就是这般来给茶杯加水的。她不由自主地东张西望,望着祁清的身影,可是视线所到之处并没有祁清的身影。
“客官?”店小二看着骆衣这有些奇怪的举动,也不知道是该加水还是不该加水,只得再问了一遍。
这一问,让骆衣更急了。她拼命地镇定着,正好对面有个人遇到和自己一样的情况,那人只是点点头,然后小二给他加了水就走了。骆衣才想起自己该怎么做,于是看了小二一眼,点了点头。果然,小二加了水就把长鼻子水壶一提,转身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小二走了,骆衣才松了一口气,端起刚才加满水的茶杯想要喝茶,却被开水烫了嘴。手上用力把茶杯移开,又洒了一身水。
怎么这么倒霉呢?骆衣正在用手掸着衣服上的水,一条手帕就朝她伸了过来。她抬头一看,原来是祁清。骆衣接过手帕擦掉了身上的水,好不容易对祁清有了的那点好感又没了。谁让祁清丢下她走了,回来的时候还看见她这么丢人的样子?
“你上哪去了?”骆衣气呼呼的。
“去买了样东西。”祁清喝了一口茶,可是茶凉了。看骆衣的样子,大概也没心情在坐下去了,就不叫小二加水,直接付了钱带着骆衣回家去了。
这一天又即将过去了,可是骆衣有了不少开心的回忆。她屋子里多了好多东西,看起来都比昨天好多了。其实那些东西也没什么特别,但是有她自己参与了购买,也就别有一种感情在里面了。
咚咚——
开着的门被敲响了,骆衣抬头一看,又是祁清。“你整天就没事情做么?老是闲得往我这儿跑。”其实骆衣心里想的,多来几趟比较好,她跟那些丫鬟合不来,也不爱跟她们说话。
“呵呵,是挺闲的。”祁清坐到了桌边,发现屋子里没有丫鬟,就自己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我娘给你的那两个小丫头怎么不在?”
“我让她们休息去了。”骆衣淡淡地说。
祁清喝了两口茶,把杯子放下了。“现在还这么早,让她们去休息了,你怎么办?”
“没事,我也不是郡主了,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说完,骆衣提了茶壶,给祁清空了一半的杯子续满了。“寄人篱下,还得要会讨好主人。”
“你不说后面那句话会觉得难受吗?”祁清彻底无语了,端起茶杯一口喝光了。茶,是降火的好东西。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骆衣看了看天,晚饭也吃过了,这会儿天也快黑了,屋子里也早就点了灯。
“哦,你不提我还忘了。”祁清从怀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放桌上推到了骆衣面前。“这个是给你的。”
骆衣看着桌上那个用牛皮纸包得规规矩矩的东西,再一脸疑惑地看着祁清。祁清只是给她使了眼色,让她打开。
打开就打开吧,反正不能是什么对她不利的东西,更不能是暗器什么的。骆衣打开牛皮纸的时候,心中顿时生出了一阵温热,抬头看着祁清,也感到鼻子酸了。
“你下午那会儿在书屋门口站了一会儿,就是想要买它,是吧?”祁清支着脑袋,弯起一边嘴角,看着骆衣脸上的表情,自己也觉得挺有成就感了。
骆衣摸着书皮轻轻点头,淡淡的一个笑在她脸上绽放开了。
等骆衣高兴完,祁清又问了。“你不喜欢那两个丫鬟?”
骆衣愣住了,呆呆地望着祁清。难道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可是不能吧,这才一天的时间,再明显也不能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啊。
“你是不习惯这里的生活吗?”
骆衣摇摇头,看着手里的书,说:“我只是习惯了玉儿。而且之前在宫里呆了半个月,现在不太敢随便相信别人。”
“玉儿?”祁清疑问了,昨天她也挺骆衣提起了这个名字。
骆衣只是点点头,没有说话。不过祁清大致能猜到玉儿谁了。
不知道是不是在烛光下,人的表情就会被蒙上一层挺惨淡的光,反正现在祁清眼里,骆衣一点都不开心。
祁清指关节叩响了桌子,把骆衣的目光吸引了过来,说:“这是将军府,有我在,你只管好好过日子就是。”
这些话听来让骆衣很是窝心,她也笑了,很恬淡。
“你知道吗?你笑的时候可比你说话带刺的时候好看多了。”祁清说完还呵呵地笑了起来。骆衣被她这么一说,脸上瞬间发热。
“好看不好看要你管!”骆衣撇过头,嘴嘟得都能挂茶壶了。
祁清坐了一会儿就走了,骆衣这才转回头来,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